蔷薇

    “你和段堇弦是什么关系？”
    洛前坐在图书馆的老位置，拿着本漫画书，看得津津有味。晏停看到她在这儿，径直在旁边坐下，却张口问了一个很微妙的问题。
    洛前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晏停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上周五晚上，我看到他送你回宿舍来着。”
    上周五，也就是她上完实验课出去跟段堇弦鬼混那天。
    大一的男女宿舍楼之间只隔了一条宽敞的路，两栋建筑遥遥相望。从晏停的寝室阳台可以将女生楼前来往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那时候他正好在阳台上打电话，临近宿舍断电熄灯的点，楼下却响起了轿车行驶的声音。
    每栋楼有五层，但是因为楼下绿化带种着各式灌木，再加上常青大树枝繁叶茂，正好把一到四层的视线全部挡住。好巧不巧，晏停住在五楼，正好看见洛前从副驾驶下来。
    那会儿他本来还不知道车主是谁，只是当下有些好奇。直到第二天，他偶然在朋友圈动态里看到了同一辆车。
    段堇昭发了条出去吃喝玩乐的九宫格动态，其中一张照片就有这辆低调的黑色奥迪。一看文案就知道是她用了他哥哥的车。
    晏停有些一言难尽，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无巧不成书。
    “他啊。”洛前低头翻过一页漫画，“前男友。”
    晏停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前男友而已。
    “下午没有课，我买了电影票，一起出去吗？”晏停欲盖弥彰地喝了口水，有些紧张。
    洛前看了看电影题材，居然是恐怖片。她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怎么了？”晏停问。
    “没什么。”洛前没有多说什么，“走吧，顺便一起吃午饭？”
    “好的。”晏停点点头。
    电影在两点，直到电影正式开始，影厅里也只有寥寥几个人。晏停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是来都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带洛前入座。
    影片主角是一对夫妻，妻子患有精神疾病，大部分时间都很正常，可是一到晚上就吵着说家里闹鬼。闹鬼情节包括但不限于，夜深人静时分总会听见清晰的水滴声，或是透过卧室门缝可以看见客厅里有什么东西在闪来闪去，还有在她半夜惊醒时，看见她的丈夫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半夜三更不睡觉站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然而第二天一切正常，男主对她叙述的东西全都一问三不知。后来女主更是从楼上掉了下去离奇死亡。
    经过警方的调查，原来是丈夫为了骗保故意安排出所谓的“灵异事件”，折磨妻子的精神然后引诱她跳楼自杀。
    洛前全程专注地看着电影一直没有说话。
    她从一开始就目光如炬地看出这部烂片的本质，之所以没有出声，只是她很好奇究竟能烂到什么程度。
    晏停也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在看着闹鬼情节时终于没能忍住，直接睡了过去。
    灯光亮起，观众离场，晏停却还没醒来。
    洛前看着晏停安静的睡颜，只觉得他白得好像在发光。长睫微颤，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投下阴影，好像在勾着她吻上去。
    洛前没忍住，伸手轻轻在他脸上摸了一下。她想这么做很久了，果然很滑，就像是剥壳的熟鸡蛋一样。
    她迅速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把晏停叫醒。
    晏停睁开眼时还带着浓浓的茫然，无端让洛前联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走啦。”
    过了几日班里组织去邻市旅行，为期三天。出发当日，晏停却将相机忘在了家里，于是和同学们商量车站汇合，自己又回了趟家，还非拉上了洛前和自己一路。
    洛前第一次来到晏停的家，指着落地窗前的那架昂贵的STERINBORGH问他：“你会弹钢琴？”
    晏停摇摇头：“那是我爸的东西，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弹一下，他不会介意的。”
    晏停上楼去了，剩下她自己在下面。初时她只围着这个价值连城的庞然大物转了转，过了会儿终究没耐住兴致，坐在了琴凳上。
    “晏停都说了，他爸爸不会介意的。”洛前喃喃自语道，然后就把手放在了洁白精致的琴键上。
    轻快的钢琴声从指间流淌开，洛前弹着琴，却并不专心，目光透过干净的落地窗随意落在庭院里。
    天日渐暖，许多花都开了。唯有一簇簇蔷薇才刚刚抽出枝桠，花架上只有新鲜的嫩绿。
    她忽然想到了那张被他偷偷保存起来的照片，是这个地方吗？
    想着想着，手上的音符突然就错了，一个、两个、三个······
    越错越多，一塌糊涂。
    洛前停手站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在玷污这架昂贵的艺术品。
    然后她转身，下一刻就看见钢琴主人正站在自己三步开外的地方，一言不发，仿佛正在回味着自己适才糟糕透顶的演奏。
    洛前难得感到了无措与愧意：“对不起······”
    她没想到晏柏会在家里，来的路上晏停分明告诉过她晏柏出差去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她生出一种感觉，这几步的距离好像并不存在，她甚至错以为自己能感受到对面那人的呼吸。
    晏柏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你弹得很好，只是好像不够专心。”
    他看了眼窗外，太阳光洒在花草间，像一幅瑰丽的油画。
    “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蔷薇还没有开花。”
    “你喜欢蔷薇？”
    洛前含糊地点点头。
    可惜还没开花，不然应该很衬她。晏柏想着。
    “爸爸，你今天不是出差吗？”晏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楼梯上，看着楼下交谈的两人。
    晏柏“嗯”了一声：“临时出了点变化。你们不是也要出去吗，怎么回来了？”
    晏停跟他解释相机的事，下楼走了过来，看了眼旁边保持着一百二十分温婉端庄的洛前，对她道：“他们应该到车站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好。”洛前点头。
    晏柏忽然道：“我送你们过去吧，顺路，别让同学一直等你们。”
    晏停知道他也是去邻市，没有说什么，只看着洛前，问她的意思。
    洛前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只说：“麻烦晏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