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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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道长,请。”
    在总管的带领下,朝宅子后园走去,经过一座石拱门,眼前霍然一开。
    “这座宅子外表看起来独特,没想到里面竟是这么广阔呀!”
    一般庭园造景不稀奇,眼前看到的竟是绿茵辽原,仿佛一袭绿缎子忽延展在眼前,令人措手不及的惊讶与赞叹,只是一座宅第能做出像在野地赏景般的辽阔吗?
    步上绿茵旁的小径,又走了一段后,窦小开疑惑的问:“请问,你家老爷不打算在大厅讨论风水命理吗?”
    “我家老爷习惯在山明水秀的地方讨论事情。”
    “那快到了吗?”
    “快了、快了。”前方老总管回头微笑。
    小径底又是一座石拱门,再入眼的竟是一片古木扶疏,像山林旷野的风情。
    “哇,这景致真是美到像”画出来的不真实呀!阳光伴着清风翩舞在林梢间,鸟呜啾啾,窦小开心中开始纳闷了,一座宅子真能大成这样吗?
    “一开道长,你的长眉、长须真是独特。”前方的总管忽道。
    “哪里。”拨拨自己的假长眉和长须,这可是她千思万想做出的造型“总管,究竟到了没?”
    “快到了、快到了。”前方的总管再次回头欠身。
    当前方又是再一座拱门出现时,窦小开长眉下的瞳已警凝起,她佯装背手,在身后丢下一样东西。
    “听说一开道长云游四海,一个月前才到湄城?”领路的总管又是笑语加首问道。
    “总管有何疑问?”
    “想来道长对江湖必定见多识广,可曾听过狐面术手元金子?”
    “略有耳闻。”
    “据传狐面术手元金子是个易容高手,能力高到曾经混进宫内扮皇帝三天,都没人发现。”
    “真这么厉害?”
    “一个短暂的易容可维持十来天,但狐面术手元金子做出来的人脸可维持一个多月,若是经年累月的易容面皮,在他的巧手进行下,这张人皮面具定要透气的孔洞,而且为免假扮的身份暴光,有的会藏在发内、有的在颚下,才能让真正的皮肤有喘息的空间,但这些都比不过直接在面上或者颈项来得好。“
    “没想到老总管对易容也有研究?”前方又是一道拱门,她沉目。
    “只是看着一开道长,忽然有所想法。”
    “哦!不知总管此言何意?”
    走过山林的拱门,入眼换为各种奇异大小不一的岩石和无数枯树,简直像在衬托一座奇石林,当她在一株枯木旁看到自己方才丢出的红纸片时,窦小开心中已有娄。
    “经年累月的易容面皮要有透气的孔洞开在面上,看起来必定像斑似的白豆点,道长颈子的斑点散布的样子,倒有点像传说中的易容面皮。”
    “这只是贫道年纪大所生出的暗色斑点。”她冷谈说明颈上的斑点。
    “是总管我太失礼了。”前方总管回首一脸嫌意“只是双层易容的脸皮若第一层是深肤色,第二层出现暗色斑点的透气孔洞,似乎也不稀奇。”
    “总管定要将贫道打成易容之辈,贫道也无法再奉陪。”她以一开道长的语态转怒的停下身形、脚步“贫道想走人,请总管带路。”
    前方的总管虽也停也身形,却没有转身,只是再道:“听说峒武帮小当家云窦开面上有着白斑豆点,一开道长认为那是一张长年易容的脸吗?”
    “贫道和峒武帮没有交情,无法替总管释疑,更无法在转不停的幻术中响应。”
    “狐面术手元金子在江湖上化身无数,但是听说这几年化名吴系量在江湖上走动,而且此人极可能是峒武帮常年游行在外的三当家。”总管终于转身面对眼前的[一开道长]。
    “敝宅主人要麻烦一开道长协助认一认失踪已久的平王妃,此刻是否藏身在二张易容的面皮下—”话未说完,一道烁亮夹杂着旋飞开的锋锐直取眼总的总管,后者身形极快的避开!
    “百穗刃目前在江湖唯一使用的,唯有峒武帮小当家云窦开,道长身分显而易见。”
    不给对方多言的机会,百穗刃已再次甩出,像在逼退总管的靠近,同时这位[一开道长]也顺势退离,转身朝来时的路飞奔。
    “你走不出这座宅子的,小当家。”揭下面皮,正是平王府总管梁言纶“无论你是云窦开或者孟楚茵,这回你逃不过王爷的掌心。”
    面对周遭景色不停转变,时而竹林、山林、崖峰,云窦开不敢妄动,握紧缠在手臂上的细亮银炼百穗刃,双目谨慎凝对,心中着实已慌起,下此阵术的人功力极高,非她粗浅学二、三沂的能力可破解。
    当她的到空中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时,不禁皱眉,此时四周景色全退去,浮现眼前的是一般大宅的庭园造景,小桥、假山、流水、还有岸边垂柳小亭。
    她踢起地上碎石,伸手接住后投入假山小湖,见到落时后的水花,确定了这次景色的几分真实性。循着婴孩哭声来到垂柳下的小亭,只见亭内一张圆木桌,上头以红布盖着一样东西,哭声从里面传来,她思忖的退离木桌,挥出百穗刃掀开红布,竟是一个像花形的篮子。只是篮身是红色的,且不是以竹篮编成,蓝内铺着七彩圆石发出毫光,更令她讶异的是,篮内有着一个半透明的小婴孩啼哭的舞动四肢。
    “这”云窦开不敢相信,疑惑又是幻术的念头一产生,小婴孩便消失,余留哭闹声。
    “怎么可能!”她定眼再看,小婴孩再出现,且哭号声更是凄厉,她小心上前,伸手触摸篮内的小孩,半透明的婴孩瞬间实体化,朝她笑着。她错愕莫名,忽见另一个影像在眼前出现。
    “令人头痛的小家伙终于来到这世上。”一个熟悉的背影俯瞰着花篮内的小孩,随即抱起石篮内浑身覆着一层薄透通红且哭闹不休的小婴孩“既是吾所蕴化,就以吾尘俗之姓为你冠名,红花灵气是你的元灵,那就经绯为名,唤你池绯。”
    一张端肃中透出圣洁眉眸的面容,看着臂弯中挥舞小小手脚的婴孩,不禁绽出疼爱的浅笑。
    “仙者?”她震憾!
    “徘儿,六百年前,吾曾在万崇涛山种下一株九焰冰莲,以尘界历法算之,再过二十多年便可闭花,到时你的灵体无法尽得实躯时,此物能替你弥补这个缺憾。”
    “唔”“怎么了?”
    小女孩的脸蛋和个头已似人间三岁小孩的模样,这几天常扁着小红唇,看着她不说话。小小头颅低又是不说话,这几天她似乎常闹别扭。眼前的一幕幕,阵阵撩动心中深处。
    “想去红花林下玩吗?”见她还是不回应,仙者只好拍拍她的头道:“待吾走一趟水上神殿回来,想做什么再陪你。”
    “弦”见她要走,小小的手伸出拉住她的衣角。
    “怎么了?”仙者回首。
    “娘,”她嗫嚅的低唤“绯儿能不能唤你娘,人间的小孩都这么唤的。”她常着抱着她隐身到人界,教导她事情。
    仙者的眉宇凝怔而动容,看着她片刻,伸出手柔声道:“吾带你到红花林下玩吧!”
    “我”见仙者没响应她的问题,小脸不禁失落的没将小手递出。
    “娘晚些再去水上神殿,现在就陪徘儿到红花林,你不跟娘去吗?”
    小脸一亮抬头,上手握着她,笑得天真而灿烂。
    “我去,绯儿要跟着娘在一起。”
    “娘仙者”
    紊乱的迷茫着脑海盘旋,当影像消失,圆桌上的[石红葯蓝]内也空无一物,只有篮底的七彩圆石强光蓦绽,光影强烈火到几乎穿透身躯!
    “好痛不要”强光令她的头激痛起,仿佛有面鼓在脑中敲着,又像有个尖锐的声在她耳中迥啸,她捂抱着两耳,出口的声音竟带着童稚泣音,难受的脱口而出“娘”
    未来我将在尘世应劫
    临渊江边的红花林,风,渐起,迥荡在[渺虚禅庐]四周,摇震着红花林!
    禅庐内的白墙瞬间转成雾红,风拂涌入,雾红墙面消失,露出长长石道,清风直扬露天石道,穿透七色彩雾。石床下的蒲团盘坐着闭目的季弦,当风拂过她的发梢时,身形顿化为白色光影,回到石床上的仙者体内。
    唯有你的声音才能牵动吾的觉醒
    小亭内的云窦开在强光中睁不开眼,身上、面上转为烧灼起的崩痛,她下意识挥手想打掉圆桌上的[石红花篮],却在一碰到篮身时,像有一股力量吸住,继而反冲进她的体内,浑身气血翻涌般令她痛喊,[石红花篮]也爆裂开!
    “你想开人间去玩一趟吗?”
    “可是绯儿如果迷路了”
    “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吾一定会找到你,让你回到身边。”
    握着她的右手小腕,手背上的七色花印开始绽出光辉,随即七色花印的红点淡褪,反在那小手腕上,一朵红色小花绽放。
    “这是和你的约定”无数纷乱不属于她此生见过的影像杂杳而出
    当你以凡人之躯忆起本灵之名时,[弦]就会来接你。
    [弦]就会来接你
    “弦—弦---”
    她痛苦的喊,不晓得自己喊些什么或者想喊出什么,只觉得脑海有个感觉将奔窜出---
    当属于一开道长的面皮、白发、白须都绽袭开时,她骇然的想掩住面上不停崩解开的人皮面具,而至属于云窦开的深肤色面皮袭成碎片,这是四年来伴随着她的身分,一个新生的生活,如今全部都消失,她回到了自己!
    “娘,救我,绯儿好难受,娘”
    被强浩锐光剥去的假面相和抽痛令体内的气血翻腾不息,她痛苦的掩面!
    [渺虚禅庐]内的仙者搁于盘膝上的修长指掌,手背花印点点鲜亮起,当白发云丝飘扬起时,一双清圣的银缓缓睁开,淡淡精芒掠过眼瞳。她看着捏奋斗目标莲花指印的右掌,一个折起的小绣缎,还有一个比鸽蛋大些的小木雕在掌心。
    “绯儿”
    绣缎上,一个风在白发扬飞的少女,仅右鬓边一缕黑色乌丝,正轻逗着一只停在肩上戏啄她黑色乌丝的表蓝小鸟,鸟儿的双翅带着金虹灿光。小木雕是一个小女孩抱住一个肖似她的女子,细致的刻工显示雕刻者的纤腻心思,仙者眸瞳轻颤。
    “七情六欲、红尘磨难,为你再受这场劫,何悔之。”
    金色流光开始在雪色长发上流动,亮泽染上云丝,抬起的手轻掠过耳边死寂的灰褐长发,瞬间青丝如墨。
    “是无忧n凡尘,若注定千年修为一场空,再堕红尘、再入六道,终将是吾之造化,天未不仁、吾亦不怨。”
    长长的露天石道上,两旁原是含苞的繁花异卉已随着她的到来而盛开,绿草白霜褪去,展露绿翠生机。
    禅庐外,望着眼前一片红花落雨,阳光幽微的景象,她抬手接住空中落英。
    “古月今尘,徒叹兴衰;历代起落,红尘千年,尽在眨眼中。”
    掌中的红瓣化成无数光影,如劝舞的小鸟从她的掌心中翩然散开,拖着长长金虹流光,优美的各自飞舞在江上、林间。当湃然的洪浩声传来时,临渊江内已是江水滔滔。
    红花林间,满地虚空落英纷飞的艳红尽敛,阳光照进,穿透红叶树梢,清朗的光影中,鸟声脆鸣。此时手背上传来异样感,只见七色花印上的红花点印竟已回来。
    仙者双目精光顿迸,深沉的肃色染瞳。
    “秋儿,你真想逼为师亲手对付你吗?”
    当体内的激涌平息,强浩敛去,云窦开也正是孟楚茵,缓缓放下了掩面的双手,她抬头,阳光下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清灿双瞳有着示褪的慌然。
    “小当家,不,该唤你平王妃。”
    忽传来的轻唤,她转身,眼前悠坐圆桌边的男子,散发下是张俊丽面庞,最引人侧目的是他眼眉上的五彩珠石,映着勾扬的唇角,挑扬几嚣邪浪荡的气息。
    “兰若秋!”此人从以前看她的神态总带着莫测,偶尔像是在她追寻着什么,深凝到几乎忘神“原来是你兰少相摆下的阵法,你想做什么?”
    他未语先扬笑“本相想替好友完成愿望,打算请你平王妃乖乖回到小平王身边。”
    “原来京城瀑汨河已成平静小河,浪不汹涌、水不湍急,否则左监相竟和小平王交情如此友好,我身为[千里顺耳通],峒武帮的小当家竟不知道,真该自惩一巴掌呀!”她反唇。
    兰若秋大大一叹,悠悠笑言“要各一个薄情郎的真心,只好送上他喜欢的东西了,还请平王妃莫刁难,一助本相完成此愿如何?”
    “可惜我没这份闲情,成为别人打情骂俏的礼物。”
    “平王妃果然没白过这四年。”虽然卸去假面相,恢复成孟楚茵,但力持镇定,伶牙利齿的机灵反应应该是属于[云窦开]的那一面“该告诉你,对你心中的盼望最好死心,你见不到你等的人,她也找不到你的!”
    孟楚茵虽心中一震,但这几年在峒武帮所见、所闻,她怕这是一个套话的陷井,因此只能佯装不解。
    “不知兰少相所言何事?”
    “你看看手腕上的红花印吧!”
    孟楚茵心中戒慎,却还是抬起手腕,腕上的红花印赫然已消失!
    “[石红花篮]有仙者加持的法力,经过本相的术法,当你一碰触[石红花篮]一碎,借仙者之力,反制仙者锁在你身上追寻气息的法力,再加上本相在你身上锁下[反引术],你和仙者的气息只要接近就会错开,可以说斩断了你和仙者间的任何可能的联系。”
    “不---”孟楚茵激动大喊,拚命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红花印没了?从她出生就在她手腕上这几天还渐渐红润起,她一直期盼着
    “我只是想见到她只是想见到醒来的她为什么”要毁她这一丝企盼!
    “本相比你更想见到她,她已经失踪了快八年,这八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见到她,”兰若秋忽转为强烈的占有神态“但她会来找你,却不会见我,既然如此,本相就逼她来见我。”
    “你想擒住我逼仙者?”
    “不,本相只负责切断仙者锁在你身上的气息。”他悠然侧颅,下颚顶顶外边“接下来才是你要面对的。”
    孟楚茵看向亭外,在梁言纶的带领下,四周人马围候在亭外,她看得出是平王府的护卫,她已被团团包围住!
    “平王妃,请吧!”兰若秋悠然赏戏般,伸手道。
    面对眼前的人与亭外的阵仗,她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逃离这层层包围。
    “兰少相似乎认定,我没有第二个选择。”她抚上颈项玉佩。
    兰若秋微眯起眼“任何选择都奉劝平王妃,以你眼下之身,承受仙者法力,慎思为宜。”
    她扯断颈上玉佩,握在手中,坚定迎视他,缓缓道---
    “临渊之水伏降天华,红花灿影,风雾法至,漫天地之华换干坤之形---”
    随着她开启的咒语,手中的玉佩在她的掌心中凌空旋飞,随即透出绿光流影,她所站的小亭竟像分开般,由她所站之睡觉移出另一座小亭,与兰若秋遥眺相对,亭外众人惊讶看着。此时,浓雾当空罩住小亭,岸边众人惊讶的看着雾散之后,湖上已无小亭和她的踪影。
    “没想到光仙者的玉佩就藏着如此大的能力,师父呀师父,想得到你,真是此生最大的挑战,秋儿等不及了呢!”
    “兰少相。”梁言纶看向亭内始终不动如山的兰若秋。
    “以平王妃的负伤,只是从术法阵中脱身,搜搜宅子内外吧!”
    梁言纶闻言,马上下令严搜宅子内外。
    “可怜的猎物,终将还是自投罗网。”兰若秋忽笑语轻叹。
    看着搜寻的护卫过去,孟楚茵从矮墙上跳下,来到一条臭水细沟的窄巷内,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溢涌出,她忍着伤以手拭去。湄城不能再待了,她得连夜离开,有梁言纶在,关长天不可能不在,她得快点离开。
    心口又是一阵的抽痛,她用力再擦掉涌出口的血,来到巷底死角的大竹笼旁,气息喘得急,肩伤的痛也让她抽痛出声,内伤、外伤简直崩坍般,她决定先躲一躲,休息一下再走。
    离开湄城后该怎么办?以她目前的负伤,一定得找[郁抉紫],她努力的告诉自己想解决的办法,如果她等不到弦姐仙者
    “你见不到你等的人,她也找不到你!”
    不,她摇头,用力告诉自己,目前的情况别想这些,这几年来,峒武帮内的大哥和二哥都教她遇上危险先稳定自己,再想解决之道。她踉跄的走在湿滑的泥泞地,小心的扶着墙,右肩伤口裂开的痛几乎痛瘫了她的右手臂,她揉着腕与臂,想让自己的右手有力气点,也再次正视到自己失去红花印的手腕!
    “本相在你身上锁下[反引术],你和仙者的气息只要接近就会错开,可以说斩断了你和仙者间任何可能的联系。”
    她等的人不会来!无论仙者或者弦姐红花印是唯一的联系,她甚至不能在此刻找上峒武帮因为平王府的人马必定监视着那些地方。
    甭寂、无助,瞬间她没有办法再佯装坚强,再佯装自己可以一个人解决这些事!
    “吴添量,你这臭三哥,当什么师父和兄长,需要你时才不在!”
    胸口又涌起翻腾,血再激哎离,她再也不想擦、不想管,看着血淌到湿泞的地上,泪也跟着滴落,屈起双膝,将脸紧紧埋入,努力的隐藏环住自己。就只因为过去的生命中有他,她没资格再过自己的生活了吗?谁能帮她?谁能救她?峒武帮远在千里之外,仙者她已经见不到了,未来她该怎么办?她只是想稳定的生活,只是想有亲人的生活,为什么要这么追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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