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冷静的盯着洁儿替青荷将血衣脱下，再小心的处理着那血迹斑斑的伤口，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冲上心头，那种恨意跟怒意都无法平静下来。
    “唔......”终于是忍不住痛楚了，青荷痛苦的轻吟了一声。
    无奈的皱了皱眉，我很清楚这种痛楚是怎样的难受。
    “青荷，那个娴嫔为什么会忽然要处罚你的？你跟她起了什么碰撞？”伸手轻靠在椅背上，我以轻柔的语气询问。
    “回娘娘，青荷原本只是去给娘娘准备一些茶点，却没有想到会遇上那个娴嫔。她开始看见青荷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后来从旁边的宫人口中得知青荷就是月池宫的人后，她就开始前来招惹。她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都是有意诋诌娘娘你的，于是青荷一时忍不住就开口反驳，就这样便让她顺意的要处罚奴婢了。”青荷一边咬牙忍痛，一边回答说。
    “可恶的女人，娘娘，你可是妃子啊！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嫔妃，刚刚在你的面前可是一点尊重也没有，那嚣张的模样真想让人将她的嘴脸给撕下来。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然宠爱这样的一个女人。”洁儿嘴里满满的不服，手上的力度不禁猛了一点。
    “噢，痛。”惹来青荷又是一阵呼痛。
    无言的看着她们二人，想起刚刚邢津在面对我时的那种冷漠，不禁低下眼睑......
    我是一个拒宠的妃子，又怎能怪他宠爱别的女人呢？
    只是这次的气真叫人难于忍下，特别是经过这么多事之后，我更没有忍让的耐性了。
    这娴嫔，我可不会就此放过的......
    可是要怎么教训她呢？
    单凭刚刚那一推真的不足消我心头之气，若不是手抱着需要照顾的青荷，我真的不会就此罢休......
    可如今人都走了，想要再怎样处罚她也不是容易的事，看来只能找个机会罢了。
    “洁儿，你的手力就轻一点。”苦笑了一声，我看向洁儿吩咐。
    这丫头永远的直肠子......
    “是，我以后可不敢这么用力了，青荷你忍着一点。”洁儿立即嘿嘿的笑，安抚着痛得眼都变红了的青荷。
    我无声的暗暗叹息，从椅子上站起，转身离开青荷的寝室。
    时间过得真快，曾经我也像青荷那样受罪，然后被人送到没有人照顾的床上。
    我记得，第二天晚上，他曾经来看过我，只放下了一瓶药。
    还有皇后，承亲王，他们都曾来看过受伤的我。
    只是一转眼间，事已过了一年，一切都物是人非......
    当时，我心中还会有所感动，可是到了今天，已难去分清什么该叫感激在心了......
    忆起邢津此次的淡漠，不能否认，心中自是有所不满跟生气。
    浓浓的呼了口气，转身步向自己的寝宫，有种想埋头就睡的冲动......
    心情烦闷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去理会......
    也许是白天睡的时间太长，当夜很深了，我还是在床上转动不停，根本无法好好的闭上眼，那眼睑一直无奈的睁开，仿佛是真的闭不上眼了。
    一阵闷气，带着不悦的从床上坐起，走下床。
    “娘娘，你怎么不睡？”听见声响，洁儿立即跑进，来到我的面前不解的皱起眉问。
    “没什么，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了，现在不想睡。”转头看向窗外的月色，我想散散步都比这样躺在床上更好吧：“洁儿，你去替本宫拿套衣裳过来，本宫想出去走走。”
    “是。”洁儿不敢有抗，只好咬了下唇应道。
    随后，任她替我换上衣裳，便独自步出：“本宫想一个人静静，洁儿，你守在月池宫内就行了。”
    “娘娘，虽然现在天气很热，可是天这么黑，风总会带点微凉，不如洁儿替你带件披肩在旁，若你冷了，洁儿可以侍候一旁啊！”洁儿不太认同，想跟随而去。
    可是看了看窗外，显然不见半点凉意。
    再说，我是真的想静静的走，有个人跟在背后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洁儿，你乖吧！本宫真的想自己走走，你就下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侍候。一会本宫回来，会有别的宫人侍候就寝。”拉了拉衣裳，我说完后便举步而出，拒绝了洁儿的好心相陪。
    有时候，不是寂寞，可也想走走的，不必有人相陪。
    步出了月池宫，缓慢的在这后宫中到处走着，也不知能往什么方向而去......
    自从离宫之后，再次回来，我都没有再在这后宫中多走一步，是懒得走出自己的世界里，更乐意躲在月池宫中平静的度过。
    可今天发现，想安静也是很难的事......
    苦闷的冲天一笑，抬眸看向夜空，眼前就如有那孔明灯在高高的放起。
    那东西还真的不灵验，当晚我明明是在上面写上希望能自由的，最后却还是要落在这华丽的牢笼之中。
    难道被邢津画掉了，上天便真的看不见那原来的字迹跟愿望？
    缓步走着，竟然无意间来到了这片种满茉莉花的后院，这里阵阵的花香是这么重的记忆。
    曾听说，各种不一样的气味都可以是每个人不同的记忆。
    有些记忆也许不深，可是当气味出现，脑海便又会牢牢的记住。
    霜儿在看什么？”
    “这花很美，叫什么花？”
    “这叫茉莉花，是很平凡的一种花而已。”
    “可是它很美，而且整个王府都种满了不少，王爷一定很喜欢。”
    “本王只是喜欢它清雅的香味。”
    回忆再起，我总是不能忘记第一次进入王府时的情景，第一次发现茉莉花的美是因为谁。
    如不是因为他，或者我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这普通的小花朵有什么动人之处，可是却因为有他的说话，我却紧紧的记下这花有多么的动人而清雅。
    目光投向花海，我忍不住举步进入......
    有些人也许不值得留恋，可是有些往事却是一生都无法抹杀掉的。
    缓慢的脚步最后忍不住停下了，只因那站在亭子上居高临下注视着我的目光此时分外的炙热。
    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站在那里许久了吗？我发现他这一动不动的姿态更像一个假人。
    只可惜我知道，他是真实的存在，而且他已经发现了我......
    “臣妾参见皇上。”没有步上亭子，我只站在原地上下跪行礼。
    “霜儿起来吧！”他说，淡淡的道，然后转身了。
    转身的他并没有步出亭子，而是静静的背对着我坐在那亭子中的石椅上。
    我顺着他的意思站起，立于原地上，也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退下......
    也许是太久没有侍候他左右了，竟然看不出他的意思，也猜不出他的心意......
    此刻，若我转身走，是不是越规了？毕竟他并没有准许。
    若我留下，他又会否介意？
    无奈的暗叹口气，伸手摘了一朵茉莉花，我想我还是走吧！
    “人都来了，何不过来陪朕坐坐呢！”
    我才转身，亭子上的人忽然道。
    脚步顿住，是没有想到他能看到我要离开的打算......
    或者他就该知道，我根本不想与他亲近......
    “是。”转身往着亭子方向走，我不敢有违他的旨意......
    从来，他的旨意便是一切，我怎么一直都没有违背的能力呢？
    转上假山，来到他的面前，我站着不动的等候着他再次的旨意......
    这么晚了，我没有想到还有人没有睡，而且竟是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的他该醉卧在温柔乡之中才对的。
    “霜儿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他轻拍了一下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在他的旁边。
    “回皇上，霜儿白天睡得太多了，所以晚上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没有想到会打扰了皇上的静思。”平静冷漠的回话，我顺从他的意思坐到椅子上。
    “白天睡得太多？朕以为霜儿白天会气得睡不着呢！”他听后，一笑。
    无辜的转头看他那得意的笑，想到他在御书房里的态度，是真的掩不住心底的怒意。
    他倒是很清楚呢！
    “霜儿没什么，睡得很好。”弯起唇，我笑说。
    “现在看来，霜儿是很好，只是不好的人是朕罢了。”他点头，收起了笑，神色又一次回到他最平常的冷淡之中。
    这样淡淡的他，可以说是冷漠，却也是最难让人看透的。
    “皇上何来的不好呢？现在夜色这么深，皇上该让喜欢的妃子侍候就寝才对的。这样的夜始终不适合皇上在外任晨露沾染。”我笑道，感觉此刻二人的对话都是这么的冷漠而又带着隐隐的刺。
    “喜欢的妃子？朕也想啊！可是朕喜欢的妃子却不想侍候朕的左右。”他说着，轻轻的一哼，如自嘲一般。
    我有意低下了头，不去猜测他所指的那个喜欢的妃子是不是指我，于是不去接下他的说话。
    “霜儿，朕发现成为帝王原来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每天晚上，朕都会觉得很累很累，很想放下一切都不管了。可是每天醒来，朕却又要赶上早朝，然后为百官送上的奏节会忙一整天。最后，朕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了？这荣华富贵，本来就是朕能享有的，最后花了这么多心思，得到帝王，却得不到快乐。”他重重的呼了口气，忽然将手一伸，交我扯进他的怀中：“霜儿，那天晚上的你让朕很难过，那是一种侮辱，更是一种痛心。”
    “......”无言以对，我只好任由他这样抱着，将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之上：“朕那晚很不开心，所以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前段日子，朕紧记着霜儿所说过的话，不想跟朕亲近，于是朕愿意迁就你。可是那晚上，朕真的很想抱抱你，只是想抱抱你，吻吻你。却发现，原来也是这么的难？”
    “皇上，霜儿知罪，霜儿......”
    “霜儿，朕没有怪你，或者说是朕欠下你太多了。可是朕真的很痛心，为什么我们能隔得这么远？为什么朕只是想抱抱你，却也成为一种奢想了呢？什么时候开始，朕跟霜儿之间存在这么深的隔阂了？又要到什么时候才停止这种让人难受的关系？”他淡淡的说着，打断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说话：“朕有很多事要去忙，可是每一次忙完的时候，都想霜儿就能站在身边。”
    “......”继续无声以对，我能肯定今晚的他并没有碰酒，身上没有酒味。
    可是他的说话，却像带有醉意......
    “有时候想想，朕真的很后宫立你为妃，若是你还继续是朕身边的宫婢那多好？那么就算霜儿不喜欢，可是朕还是能随时抬头看见霜儿就在左右。”他说到这里，竟然笑了笑。
    这笑容里带着浓浓的快乐......
    是啊！若是为婢，那么多么的不愿意，我还是得在他的左右。
    “霜儿，朕刚刚站在这里，忽然想起你，然后自问。若是霜儿这一辈子都无法再爱上朕了，朕是不是就能这样一辈子都远远的看着你就够了呢？”他说着，转头看向我：“朕又在想，若是那天晚上任由你继续脱掉衣裳，狠心的让霜儿再次成为朕的女人，又是否能重新得到你的心呢？”
    “皇上如果想得到霜儿的身体，霜儿无力反抗。”想到那晚，我也忍不住微微一颤。
    当时，其实是真的很怕，很怕......
    “霜儿，再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朕真的想好好的对你。”修长的指尖碰上我的脸，只有在这样的夜里，他才会如此低微的说话。
    怔怔的看着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可是我没有他说的那么重要。
    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唇上，却没有久留，只是轻轻一碰便离去了，快得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到这个吻的存在。
    “算了，在战场上再次遇上霜儿的那天晚上，听着霜儿的哭诉，朕在心里对自己说过，以后都不要为难你。”松开了抱着我的手，他忽然站起：“霜儿还是走吧！这夜太深了，你一个女人不该在夜里站着，那样太容易着凉，你的身体底子不好，可要记得你若染病了，总会比别人更难康复。”
    无声的坐着，注视着他宽大的背，本来今天对他所有的怒意跟恨意都恍然消失不见了......
    有点无奈，有点无力，我与他之间就像......就像是很难很难......
    到底，我们是怎么了？
    从椅子上站起，我想，我还是该回去的，这里不该属于我的存在......
    他的心事里，不该包括我在此......
    “霜儿，如果朕决意要忘却对你的喜欢，而全心的去宠爱另一个女人，你会介意吗？”在我步出一级梯级时，背后的男人忽然响起声音。
    微微的回头看他，发现他并没有看着我，只是同样以背的对着我说话。
    “皇上所指的另一个女人是娴嫔吗？”我想了一下，问。
    今天，其实他的态度就是有意要偏向娴嫔的吧！只怕这事皇后都能看得清楚，别说是如此了解他的我。
    “嗯！朕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女人。”他点头道。
    转身看着他，我也不知该怎样去形容心中的感觉：“皇上真的觉得她不错？臣妾听说妍妃出事之前原来曾经小小的惩处了娴嫔一次。臣妾在想，如果妍妃真的是无辜的，那么害她的人会是谁呢？若不是林妃跟皇后，那么......”
    “后宫本来就是是非之地，谁能保证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狠心的事？别说是娴嫔，就算是霜儿，你就不曾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别人陷在危难之中？”打断我那带有猜测跟暗示的说话，邢津这话便足够让我闭嘴。
    紧紧的闭起了唇，我想，我们的对话的确是该到此为止了。
    “后宫里所有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喜欢宠爱谁，喜欢偏向谁，都凭皇上的喜好。霜儿无权去管，皇上也不必去问霜儿的想法。”带着微微的不悦回话，我转身继续往小假山下走，远远的离开这个亭子。
    其实我的想法若没有错的话，这娴嫔可是一个狠毒而且心计极重的女人，她由不得别人得罪她，那种霸道而不可一世的态度是极不能让人认同的。
    比起崔芷若，比起林妃，她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女人，我看不上与个好字能联在一起......
    不过这是他的后宫，既然在他心里认为，后宫所有女人都是一个样子的，那么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我都无心去管去理会......
    只是，想到青荷所受的罪，想到青荷今天的痛苦，想到那娴嫔对我那种狂妄的态度，拳头不禁微微的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