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喂，你肚子饿不饿？”君无愁皱着眉头、手抚着肚子向柳絮白问道，脚下仍踉跄地赶着路。他们两人一路来到京城时，天色已经快黑了，而此刻君无愁是又饿又疲惫，只希望能赶紧找个地方歇脚一下。
    “不饿。”柳絮白淡淡的答道。
    “可是，我好饿，而且也觉得好累喔！”既然他听不懂暗示，那自己就只好坦白的说出来了。“你不会自己去买东西吃啊。”柳絮白说得理所当然。
    “我身上没有银两。”
    如果有钱的话，她早就自己去买了，干嘛还要跟他说。这个人怎么反应这么慢啊！君无愁不禁感到有些挫败。
    柳絮白转头看了君无愁一眼，这才恍然大悟的说：“原来，你是希望我买东西给你吃啊。”
    君无愁低下了头，轻轻的点了点，心里却在嘀咕着，这个讨厌的家伙，知道就好了，干嘛还说的这么大声啊。
    柳絮白手摸着下巴，故作思索状“要我买东西给你吃也不是不行啦，只是，你要怎么还我钱呢？”
    君无愁错愕的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拜托。”柳絮白懒洋洋的说：“我跟你非亲非故的，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没有道理要我负责你吃的问题吧。”
    这下子君无愁真的火大了，这个家伙简直就是吸血虫，专门乘人之危吸干别人的血，这种人把他大卸八块都还太便宜他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君无愁却是敢怒不敢言，谁教她现在寄人篱下，自然就得看人家的脸色。
    “可是我身上除了这身衣服之外，什么东西部没有了。”她委屈的说着，希望柳絮白会良心发现，不要再刁难她了。
    “说的也是，我要你这身衣服干嘛啊，我也穿不下。”柳絮白侧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突然弹了一下手指“啊，有了！”
    柳絮白面带微笑的看着君无愁。但不知怎么的，君无愁突然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样吧，只要你肯当我的侍童，我就负责照顾你的食宿，怎么样？”
    “你说什么，当你的侍童！”君无愁又气又怒的吼道。
    开什么玩笑，竟然叫一个堂堂陵兰王朝的公主做侍童！不行，这说什么都不行！
    柳絮白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君无愁轻哼了一声，心想这家伙还算聪明，没有再继续做出无理的要求。不过，没有多久，君无愁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好啦，京城已经到了。”话一说完，柳絮白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君无愁立即叫住了他。
    柳絮白回头看着君无愁“我要去哪里，不需要跟你报告吧！”
    “可是那我呢？”君无愁急急的问道。
    “你？那是你的事。”看着君无愁，柳絮白挑起了眉头“我只答应带你回城而已，剩下的是你自己的事了。”
    “你不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君无愁着急的说道。
    柳絮白双手抱胸，一脸不耐烦的盯着这个烦人的小子。“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你我非亲非故，我根本没有照顾你的义务。”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柳絮白问道。
    君无愁微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不过，心里却猜想着，这家伙的良知是不是被狗给吃了！
    “没事我可要走了，自己保重啊。”柳絮白对君无愁摆了摆手。
    “我答应你就是了！”情急之下，君无愁喊了出来。
    停下了离去的步伐，柳絮白回头看着“他”“你答应什么？”
    “就是就是”一阵的支支吾吾，最后，君无愁干脆把心一横，反正已经做了那么多的让步，不差这一次“我答应做你的侍童就是了。”
    “喔，原来是这件事啊。”柳絮白装出一脸恍然大悟“终于想通了是吧？早说不就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柳絮白一脸的灿笑，君无愁却在心底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一拳揍扁那张欠揍的笑脸。
    不过没关系，君无愁在心里想着，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有朝一日等你落到了我手中时，不把你大卸八块，我君无愁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对了，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柳絮白问着正狼吞虎咽的君无愁。
    也难怪君无愁这样顾不得形象的大口大口吃着东西，她实在是饿坏了，而且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饭是这么的好吃。
    “我姓君，我叫君”话到嘴边乍然停住，直到喝了一口茶之后才又说：“我叫君非凡。”
    她差点就忘了，自己现在可是男儿身，还好，不然就泄底了。
    “君非凡嗯，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太适合你。”柳絮白闲闲的说道。
    “为什么？”君无愁不明所以。
    柳絮白瞧了君无愁一眼之后，懒懒的说：“因为你看起来很平凡，没什么不凡之处。这样吧，我就叫你小凡好了。”
    “柳絮白，你”君无愁快气炸了，这家伙就不能停止找她麻烦吗？
    柳絮白斜睨一眼“有哪个侍童敢这样大胆，直呼主人的名字。你应该要叫我公子，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是，公子。”压下一肚子气，君无愁不情愿的应道。
    虽然满心不甘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怎么会这么倒霉，什么人不好碰到，偏偏碰到了柳絮白，而且还被他吃得死死的。
    “这还差不多。”柳絮白满意的点头。“喏，拿去，吃完饭后记得去换衣服。”随手将一个包包拿给了君无愁。
    “换什么衣服？”君无愁不解的看着手中的包包。
    “换上侍童的衣服啊。”柳絮白理所当然的说道：“做侍童就要有侍童的样子，你现在穿这个样子，看起来像侍童吗？”
    “是，公子。”君无愁无奈的低垂下头，心底却骂了柳絮白千百万遍。
    “嗯，有进步。”柳絮白点头赞许道。
    稍后，柳絮白因为有事外出，客栈的小二带着君无愁到休息的客房。
    一进客房，君无愁环顾四周，发觉这个房间还满气派的，看来柳絮白这个人其实没有那么坏嘛，至少他并没有让她住破破烂烂的房子。
    想起了柳絮白的交代，君无愁赶紧将衣服换过，免得他回来看到了又将她痛骂一顿。
    看着镜中人，君无愁不禁感慨万千，谁想得到，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会沦落到做侍童。
    “嗯，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就在君无愁坐在镜前顾影自怜时，突来的一句话，让她倏地从神游中惊醒，一抬头就看到柳絮白正在打量着她。
    心中的那把火马上又冒了上来。不过，她立即小心翼翼的将怒火压抑了下去，这一次柳絮白休想再轻易的激怒她。
    看到君无愁没有反应，柳絮自觉得有点无聊。反而忙了一天，他已经感觉有些疲累，也不想再继续跟“他”拌嘴。往床上一躺，现在他只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你怎么睡在这里？”看柳絮白躺上了床，君无愁不得不问清楚。
    柳絮白缓缓的转头，以疲惫的声音说：“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不睡这里睡哪儿？”
    “这里是你的房间？”君无愁错愕的瞪着他“可是我以为那我的房间在哪儿？”
    “你跟我一间房。”柳絮白语气中已带着睡意。
    “跟你一间房！那我要睡哪里？”君无愁一脸恐怖的瞪着柳絮白，说什么她也绝对不要跟他共用一张床。
    “你当然是打地铺了，难不成还要我把床让给你啊。”
    君无愁拼了命的摇头，这怎么可以，孤男寡女怎么可以共处一室？可是，她要怎么告诉柳絮白啊？
    “如果你坚持不打地铺，那你恐怕就只好睡外头了。”柳絮白的声音从床铺那边传了过来“不过，我要先警告你，半夜里你要小心醉鬼，他们最喜欢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伙子了。到时候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不管喔，我最讨厌睡得正好时被人给吵醒了。”
    君无愁紧咬着下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听起来外面似乎比里面更可怕。
    最后，君无愁决定，还是睡在里面的好。打地铺就打地铺嘛，至少柳絮白不会对她怎么样。打理好一切，往地铺一躺，君无愁发现怎么也睡不着。
    她突然好想念皇兄喔！如果她不要任性的私自出宫，就不会碰到这一连串的事了。可是，要不是皇兄强迫她接受亲事的话，她也不会私逃出宫啊。
    想着想着，泪水不禁滑落了脸颊。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把她当成宝贝般捧在手心，从来不曾受过任何委屈，直到现在
    哭着哭着，君无愁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早上一醒过来，君无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虽然是打地铺，但她却觉得昨晚睡得好舒服。
    不过，当她完全清醒后，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床上！她紧张的上下摸了一遍，发觉衣服并没有被人动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奇怪了，我怎么会睡在床上呢？”君无愁百思莫解的喃喃自语着。
    就在此时，柳絮白从外面推门而入“你可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哪有侍童像你这么贪睡的！”
    君无愁臭着一张脸看着柳絮白，这个家伙一开口就不能说些好听点的话吗？
    随即，君无愁想到了自己的问题，于是问道：“我怎么会睡在床上？”
    柳絮白没好气的看了君无愁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昨天晚上你睡到一半，突然跑来跟我挤一张床，还又吵又闹的。最后我实在被你吵得受不了了，只好把床让给你睡罗。”
    君无愁颦起了眉头，她不记得自己有这种举动“奇怪，我怎么没有印象呢？”
    “你都睡死了，当然没有印象了。真是的，想睡床就说一声嘛，干嘛用这种方式。算啦，床就让给你睡，省得每晚被你吵得不能睡。”柳絮白抱怨的说道。
    “我才没有。”君无愁大声的反驳，接着，她愣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床要让给我，那你要睡哪里？”
    “我会打地铺，我不喜欢跟别人一块挤。”柳絮白的话让君无愁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还待在床上干嘛，还不快点梳洗，我们等会儿就要出发了。”柳絮白催促着说道。君无愁慢慢的起床，她走到了脸盆前，正要梳洗的时候却发现柳絮白竟然还待在房里。
    “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柳絮白答道。
    “可是我要梳洗。”君无愁说道。
    “我知道啊，有什么不对吗？”柳絮白问道。
    “你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梳洗，请你先出去一下。”君无愁坚持的说道。
    “你还真是麻烦，那么容易害臊，像个大姑娘似的。”
    虽然嘴巴上嘀嘀咕咕的，但柳絮白还是照君无愁要求的离开房间。
    等君无愁梳洗完毕走出房时，柳絮白已经在房外等的很不耐烦了。
    “你还真是能摸啊，又不是姑娘家，梳洗一下要花这么久的时间。”柳絮白有点生气的说道。
    君无愁他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便转身走开。
    两人来到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君无愁兴奋的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人和路边各式各样的摊贩。
    “拜托，别像只进城的小老鼠。”柳絮白笑着说道。
    “可是，我很少能到外面来嘛。”君无愁兴奋的看着贩卖摊上她不曾看过的东西。
    突然，君无愁看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孩，于是向柳絮白问道：“那一串红红圆圆、像小球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啊？”
    “那叫做冰糖葫芦，你连这都不知道啊？！”柳絮白看着君无愁一双露出好奇光彩的眼睛说道。
    君无愁摇头“我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那是做什么用的？”
    柳絮白叫住了卖冰糖葫芦的小孩，然后买了一根冰糖葫芦给君无愁“这是用来吃的。”
    “原来这是吃的啊。”君无愁接过了冰糖葫芦，疑惑的瞪着冰糖葫芦瞧了一阵，然后咬了一口“哇，真好吃！”
    君无愁惊奇的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味道酸酸甜甜的，酸的部分恰到好处，令人意犹未尽，甜的部分则很清爽，不会令人觉得腻。她吃过各式各样的美食，却不曾吃过这种滋味的食品。
    “谢谢你。”君无愁对着柳絮白绽开了一抹灿烂满足的笑容。
    君无愁的笑容让柳絮白怔愣了一会儿，随即摇头轻笑了起来，这家伙还真是容易满足啊。“你怎么还呆站在那里，还不快点来，这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君无愁又跑又跳了一会儿，发现柳絮白并没有跟上来，便回头叫唤着。
    柳絮白注视着君无愁的身影，心中的疑惑逐渐得到了印证，这个家伙绝非一般的平民百姓，极有可能是来自名门之家。
    “万花楼？！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君无愁望着门上的那块招牌，疑惑的问着柳絮白。
    “进去不就知道了。”柳絮白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戏谑的光芒。
    见柳絮白一脸诡异的神情，君无愁开始感到有些许的不安，他该不会又想到什么整她的方法了吧。
    君无愁忐忑不安的跟着柳絮白走进了万花楼。
    万花楼里男男女女杂沓，不过，君无愁所看到的情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因为她看到那些女的都很亲密的坐在男的膝上，而且非常露骨的当众调情。
    而最教君无愁看不过去的，就是那些女子的衣服都穿得非常的少而且暴露。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柳絮白挑眉问道。
    “他们他们看起来好这未免太太”君无愁瞪大着双眼，语不成句，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所见的。
    “妓院本来就是如此，你真是大惊小敝。”柳絮白嘲笑着说道。
    “妓院！”君无愁大叫着，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看到从各方所投来的目光，君无愁立即压低着声音说：“你怎么可以带我来这种地方！”
    柳絮白以好笑的眼神看了君无愁一眼，正想开口消遣她时，便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哟，柳公子，你好久没来了，我可是想死你了。”老鸨一看到柳絮白，便亲热的说道。
    柳絮白只是微微的笑着“崔嬷嬷，如月姑娘在吗？”
    “在，当然在，如月看到柳公子一定会很高兴的。”老鸨连忙的说道。
    接着，老鸨带着柳絮白和君无愁来到了一间相当雅致的房间，一点都没有妓院俗丽的味道。
    老鸨离开没多久，一个轻柔温婉的声音从帘后传了出来“柳公子。”
    一个女子推帘而出。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肌肤似雪，发瀑如云，眉似柳，唇如樱。来人正是冷如月，万花楼的花魁，也是京城第一名妓。
    君无愁瞪着冷如月直瞧，她确定自己从不曾见过这名女子，但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柳公子，这位小扮是？”冷如月温婉的向君无愁一笑，随即向柳絮白问道。
    “小凡，别直盯着如月姑娘流口水，真是太无礼了。”柳絮白轻斥着君无愁。
    君无愁这才回过了神，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然后回嘴道：“我才没有流口水呢！”
    听到君无愁的话，冷如月掩着嘴角轻笑了起来“柳公子，你还没有为我介绍这位小扮呢。”
    “他叫君非凡，是我的新侍童”柳絮白答道。
    “啊，我知道了。”君无愁却突然的大叫了起来。
    君无愁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对冷如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了，因为冷如月气质仿若云弄月，高傲、淡雅就像雪地里的梅。
    柳絮白和冷如月同时看向了君无愁。“你知道什么？”柳絮白问道。
    “没什么，只是刚才乍见如月姑娘时，我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我终于想出原因了，原来如月姑娘所散发出来的气质，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非常相近。”君无愁解释着说道。
    “你还学得真快，马上就学会怎么搭讪。”柳絮白嘲笑的说道。
    “我才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君无愁气愤的反驳，她最讨厌有人指责她说谎了。
    “喔，那你倒说说如月姑娘像谁啊？”柳絮白质问道。
    君无愁才要开口，冷如月就先开口为他们打圆场“好了，柳公子，你就别再逗这位小扮了。”
    “好吧，看在如月姑娘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柳絮白趾高气扬的说道。
    君无愁朝柳絮白扮了一个鬼脸之后，便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不过她才刚坐没多久，就被柳絮白用扇子敲了一下头。
    君无愁马上跳了起来喊道：“干什么，很痛的耶！”
    柳絮白则骂道：“你这个侍童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我都还没坐，你就自动先坐了。”
    看到这种情况，冷如月忍不住的掩嘴轻笑了起来“柳公子，你有好一段时间没来了，我们不如到里头好好的聊聊。”
    “如月姑娘先请。”柳絮白风度翩翩的摆手让冷如月先进去，然后才回头对君无愁说：“你给我乖乖的待在这里，知道吗？”
    君无愁对着柳絮白离去的背影大扮鬼脸，又是吐舌又是挤眉弄眼的。
    “不进去就不进去，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