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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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双颖的下榻饭店中,霜灵如预期的知道他会像法官开庭般犀利地对她一再询问,这种纸包不住火的傻事,她早不想隐瞒了,反正现在已经东窗事发,早点吐出来早点痛快。
    “你早就知道他们有一腿了,不是吗?为什么不尽早告诉我,要不是探出你的口风,我这顶绿帽子不知还要戴多久?”双颖气愤上薰还与他出双入对时,做出这种脚踏两条船的事,猛抽着烟压抑情绪。
    “我不告诉你?人家我藏这秘密藏得快得内伤吐血了,你知不知道?要不看在你还有表演缺少不了她的伴奏,我才懒得理你们之间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谁愿意看到那种画面?我眼睛都快长肿瘤了!”
    霜灵再也不当个乖乖女,她后悔自己那么好心干么?卖了汉堡店得不到家人谅解?替人守住秘密以便让表演顺利也被埋怨得耳朵长茧,她体内水库的水位已超过安全标准线,她决定要山洪爆发了。
    “你是说上薰用这个来与你交换条件,才心甘情愿与我伴奏?”双颖将回忆拉回表演前后的那段时间,才蓦然发现,难怪那阵子上薰态度会转变那么多。
    “那一段时间你忘了正和她闹别扭,因为我的关系,她打翻了醋桶,大概是心情不好才会去找那个男的,她对你的感情这么不信任,你不去怪她,还把脾气发在我头上,现在我才明白,对你好一点都不值得。”霜灵心灰意懒,九年代的这些雄性爬虫动物,根本不懂得感激女人的包容与牺牲。
    “可是你多少也要透露一点让我有个底,你知道我不喜欢像个白痴被人蒙在鼓里。”
    “什么话该不该说,我会不知道?对!没错,你正是天字第一号大白痴,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你只管弄好你的音乐就够了,你对人情世故的了解比三岁小孩还不如,我陶霜灵活该倒霉,注定一下来就是要收你的烂摊子。”说到激动处,霜灵忍不住哽咽,泪水沿着面颊流下。
    双颖也知道自己气疯了才会说出那么刻薄又伤人心的话,他拿了张面纸递给她,霜灵却不肯接过,只用手背胡乱擦擦脸颊。
    “你知道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双颖无奈地说,心中充满歉疚。
    “喜欢个头,喜欢还那么大声凶我,早知道你那么自傲,脾气又这么大,我宁可出家当尼姑也不想与你厮耗下去,别以为我没有你会活不下去,哼!”她完全不相信双颖的话,甜言蜜语在她听来跟电视中的肥皂剧对白一样肤浅。
    “你不期待有刻骨铭心的山盟海誓,或者生死相许的恋情吗?”双颖敏感的艺术家心性,同样表现在对爱情的憧憬上。
    霜灵才不敢奢望这些,她冷笑着:“山盟海誓抵不过世事无常,生死相许只落得离分两地,真爱是靠两人互信互谅建立起来的,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才是真实的,心甘情愿的付出才是爱的表现,少挂一些肉麻兮兮的字眼在嘴边,虽然我听得很舒服,但心却不踏实。”
    面对霜灵的感情角度,他也惘然了,讪讪的笑意浮上嘴角。“要是上薰有你一半明事理,那该有多好?”
    看着双颖嘴上还念着上薰,她内心着实不怎么舒服,基于不落井下石的心态,她也不好对她有所批评。
    “那赶紧报警吧!怕就怕她看起来不怎么灵光的脑袋,很容易上当受骗的,依我看,那姓禹的和他旁边那个女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找到官小姐,就得先找到他们俩。”依照常理分析,从这两条线索找准没错。
    “可是人海茫茫,要去哪里找这两个人呢?”双颖看着她,一脸全无头绪的模样。
    霜灵再度发挥她那鬼马小精灵的聪明智商,只看她绕着屋子走了两圈,思虑了一时半刻,突然
    “你说她以前不是在台北念完艺术学院才出国读书的吗?不如我们从她的毕业纪念册上的通讯录去找她的同学,说不定可以问出一些蛛丝马迹。”
    “你认为这样可行得通?”他再次确定。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得通?”她拉着他的手便要走出去时,双颖莫名地冒了一句。
    “那你店里的生意都不做了?”
    “你很卢呐!走啦!”不理会他那婆婆妈妈的态度,霜灵硬是拉着他的手奔了出去,她内心矛盾得很,明知要去找最不想看到的人,可是还得装出很热心的样子,不知图的是什么?到头来,小颖哥还会是属于她陶霜灵一个人的吗?
    懊死,老那么鸡婆不知道在干什么!
    整整陪在双颖身边两星期的霜灵,为了要让他的焦虑能减到最低,一头热地从通讯录中地毯式的搜寻上薰的任何一点消息,同时,双颖更是藉得仅有的一些可靠资料,亲自去拜访上薰大学时期的同学,这一天,他独自一人藉由一位和上薰关系十分亲密的朋友口中得知阮絮语的消息,心里头一乐,忙拨了电话到霜灵家中。
    电话铃响了十多声,终于有人接了电话。
    “哦!是陶妈妈吗?霜灵是不是在家?”
    “她不在耶!你”陶母才说没几个字,马上被双颖给打了岔。
    “那我去她店里找她好了!”
    “喂!喂!”
    电话那头早就急匆匆地切断了,这下可又有轩然大波要掀起了。陶母呆坐在电话边发愣着,霜灵的再一次欺瞒是否又会造成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感情又生情波呢?
    正当这头不知该如何因应时,双颖已逐渐接近了目的地。
    他兴奋地赶了一部计程车过去,期待将这好消息告诉她。
    在依循着往日的记忆寻找汉堡店时,他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怎会是一家“感情放一边”理容院,再怎么健忘,附近的地形和店面他可记得一清二楚,为什么就独独这一家让他百思莫解也没有印象。
    “少年仔,要不要进来马一下,姑娘真水当当,要试看看吗?”一名在闪口坐的三七仔,看见双颖驻立许久,忙前来搭讪。
    “这边原来不是一家汉堡店吗?”他指着店面问。
    “一个礼拜前就没做了,唉!别问那么多啦!进来爽一下啦!”三七仔看到斯文又白净的人,自然欺负他不敢动粗。
    双颖再怎么抗拒也挡不住那中下阶层的那种蛮横粗鲁,硬是被推到店里面,他一看全傻住了,一个个打扮妖娆俗艳的女子,穿得是又露胸又露腿的,在和一个个客人暧昧地拉来扯去。
    “对不起!我要出去了!”他有点想作呕,满室的烟熏味和槟榔的渣滓腥味,教他急于夺门而出。
    “别这样,参观一下嘛!喂!叫美娜出来!”三七仔双手仍紧紧巴着双颖不放,这下可好了,被这种人一缠绝脱不了身的。
    没一会儿,一名满脸涂得厚厚粉底又划得又黑又浓眼影的女人,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走了出去,她一边抽烟、一边无精打采地走出来道:“操,老娘不用睡午觉啊?吵?吵什么吵,叫他自己去”
    “上薰!”
    双颖但愿自己是看错了人,那个眼神、那个五官,就算是全部外在的形全走了样,他也不会喊错人的,而站立在他正前方的那个女人,也正心悸地侧着脸不知所措。
    “先生,你认错人了!”她一溜烟就想钻回去。
    双颖不可置信地跑上前去,他一手扯住上薰的衣肩带,将她拉了回来,顺势猛赏她一巴掌。
    “你自己看看自己是什么一副德性?”
    “先生你”三七仔想上前拦阻,却被他一掌拨开。“闪远点,否则也算你一份。”
    “走!现在跟我回去!”他无论如何都要先带她离开这恶心污秽的地方不可。
    “你放手啦!我又不认识你。”她那身下贱的打扮,才不敢与他共走在大马路上。
    “上薰,有话我们回去再说好吗?先跟我回去!”双颖干脆将她拦腰一抱,不管上薰再怎么挣扎、又踢又捶的,他还是不松手。
    正拉开大门要走出去,霜灵也正好及时赶到,她听她母亲一说双颖到此处找她,也立即驱车赶了过来。
    “这这怎么一回事?”她看得雾煞煞,怎么她一点都看不懂。
    “先别问那么多了,帮我将她抬出去再说。”他从没看过上薰像个疯婆子一样地对他又打又抓的,全身上下不知被她抓出多少条血痕。
    “喂!少年仔,你太过分了!”一群打手正要欺迫上前时,双颖恶狠狠的一双鹰眼,充满熊熊愤火地直盯着他们。
    “这种肮脏钱你们也赚得下去,要是你们谁敢阻止我,我马上报警让你们混不下去。”
    所有人贴成一字排开,上薰也在霜灵的搀扶下,安然无虑地离开那人间地狱。
    上薰自从离开那间别墅后,一直后悔她以往不成熟的行径,她明白整个事件都是絮语和禹昕自编自导自演,在搜集到一些充分的资料后,先制造她和双颖之间的矛盾、再借霜灵这活工具来大作文章,最后狠狠地敲上一笔远走高飞,所有的计划她浑然不知,傻傻地被人当成挖钱的金矿。
    之后,她决定好好地找霜灵把误会解释清楚,因此,凭着禹昕和絮语曾开车带她晃过的印象,她一路找到了位于信义路的旧址。
    岂知,当她到达的时候,汉堡店早已给顶让出去了,那片刻的震惊,茫茫然教她不知何去何从,眼看身上所剩的钱无几,正好又看到理容院外张贴的征人启事,这对于从来没在社会上磨练过的上薰而言,无疑是个可怕的陷阱,然而,为了生计,她才踏进这家理容院,造成了不可挽救的堕落沉沦。
    上薰这近一个月多的连续酗酒,造成她体内骨髓的组织部分坏死,就医的这些日子,双颖不眠不休地照顾着她,仿佛又回到昔日的那种恩爱甜蜜。
    霜灵有时也会尽人道的立场来看看她,嘴巴上说是为上薰而来,而心里面,她为的全是双颖。
    “这是我妈炖好的鸡汤,叫我拿来给她补补身子。”霜灵提着一锅鸡汤,在近傍晚时分来到了医院。
    “谢谢你,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帮忙,要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想到从来到台北,一切倒霉乌龙的事全靠霜灵替他分担,那份情义直教他搁在心上难以释怀。
    “我不想听客套话,这汤你快点找个碗盛起来,待会儿我还要拿回去呢!”双颖了解她是不舒服,为了什么事,两人谁也不方便说。
    “你慢慢倒吧!我到走廊透透气。”她实在看不下双颖侍候她跟侍候父母一样殷勤,看了内心乱不是滋味的。
    她一副无所谓地走到了走廊。天空橘橘的,微风淡淡的,她看着天边一轮正要西下的太阳,不知怎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对上薰还是念念不忘,就见不得她吃了苦、受了难,心疼得跟宝贝似的,而她呢?做得要死要活,被家人孤立、店也没了、半毛钱也没进自己的口袋,还得不到他一声较贴心的呵暖,老爸说得没错,她的确是“人蠢没有葯医”别的事她就比别人精,惟独碰到感情的事,特别是遇到这她从小就爱慕已久的小颖哥,智商完全呈现负数反应,一味地付出、付出,也不知回收得回来还是回不来?
    两手臂贴在冰冷的白色矮栏干上,一滴滴的小水珠成链般地随夕阳飞逝,爱情这东西为何看来甜蜜,亲自去体会一下,却苦涩得难以人口。爱人比被爱还幸福?简直胡说八道,我陶霜灵就不觉得。
    突然,一张白白的面纸从她左后方递了上来,她赶紧吞咽了泪水,又板起脸来说:“干么,不去照顾她,跑出去做什么?你鸡汤装好了没?我要拿去洗了。”
    “把眼泪擦一擦。”他不理会霜灵对他的冷嘲热讽,揉起了面纸慢慢拭着她脸上的痕迹。
    “你到底装好了没?”他再不住手,她又要哭了。
    “我叫你把眼泪擦一擦。”这次他的口气可有点霸道,不过替她抹去泪痕的动作仍是温柔如水。
    “用不着这么假好心,我陶霜灵不需要靠人可怜的。”她想抢下他手中的面纸,可惜他拳头握得老紧,扳也扳不开。
    双颖乘机将另一只手也搭上,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那家店我会买回来还你的。”
    “然后,我们之间便谁也不欠谁了,对吧!”她挣开他那暖烘烘的手心。
    “你别误会了,只是两千万实在是一笔大数目,我承担不起这个包袱的,再说”
    霜灵打断他的话,义无反顾地回他一句:“别再说了,那你钱还我就是了,然后,带你美丽的钢琴师去过舒服的日子吧!”
    “我早说过我喜欢的人是你,你让我很舒服,每分每秒都是充满意义与欢笑的,我从你身上感受到的不是那种强烈的激情,而是细水长流的真爱,我过惯了在舞台上绚丽的一面,所以才会毅然决然决定与你守着这家汉堡店一直到老,这点心意,你都体会不出来?”他虽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却引不起她的共鸣。
    “那她呢?若是要我害一个女人而得到一个男人,这种缺德事,我可做不出来。”水瓶座少有的理性,对上天秤座的感性,实在苦了双颖不知该作何解释。
    “我们之间已缺少了相互信任,要不然,不会搞到今天这种局面。”双颖的不满全写在脸上。
    “那你如何处置她?一脚踹开,还是再推她进那专卖皮肉的地方?”霜灵张大着眼等他决断。
    “别这样挖苦我,我不是那种人,我会好好补偿她的。”他有点头痛,这种事确实会折人阳寿的。
    “又是一张空头支票,我不希望到时候我还要担心你们会死灰复燃,还得猜测你们在什么地方约会。”霜灵看多了男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她不等双颖多说什么,直接进到病房,拿着小保温锅便离去,她知道她不是双颖心中惟一的女主人,既然如此,不如早点梦醒来得好。
    卡在旧爱与新欢之间的双颖,面对这棘手的问题,还真是左右为难,看着虚弱憔悴的上薰躺在病床上,他实在不忍弃她而走,这有违良心的。
    霜灵走后没多久,上薰已微微地苏醒了过来,见双颖用手撑着头打着瞌睡,她也不好叫醒他,她吃力地用手去勾热水瓶,一不小心,翻拨了一旁的小水杯。
    “小心!”双颖猛地惊跳起来,机灵地扶住往病床下坠的上薰。“叫我一声就好了,看,差点摔下去。”
    双颖将上薰的身子挪回床上,动作之细致,如对初生婴儿般地缜密,任何一个小动作都是如此温柔体贴,她以往不曾有的感动,全在这一秒引爆了。
    “双颖!”她突然沿着床栏攀上了他的手。“我对不起你,我太任性了!”
    “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他一直在拉平绉褶的床单,眼光并没专注在上薰身上。
    “你现在看我这样,一定很嫌弃我,对不对?要不然,你怎么都不看我?”哀戚的声调,在在都提醒着双颖一切都不对劲了。
    他取出一颗苹果,专心地削下一圈圈的苹果皮,笑说:“别胡思乱想那么多了,来,吃一块苹果。”
    他将苹果递送到她嘴边,唇未启,而泪已滴落。
    “我们之间完了,对不对?”水汪汪的眼眸,发出不平的哀鸣。
    “先把病养好再说,好吗?”这次,他认真地看了上薰一眼。
    “回答我,我不需要同情。”强烈的本性,又恢复她以往的骄气。
    双颖放下手边的苹果和刀子,抽了张面纸拭手。“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
    “你怕了?还是不好意思说,那让我替你说好了,你不会再喜欢我了,你现在心中的那个至爱,就是和你从小青梅竹马的陶霜灵,对不对?”上薰一语切中双颖的痛处,这些话如利刃般刺入他的心窝。
    窗外淡淡的清风吹得黄叶婆娑纷飞,正如双颖那乱糟糟的心情一模一样,面对上薰这种咄咄逼人的询问,他很难答复。
    “上薰,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兴趣,在音乐的领域一起成长。仔细想来,我们仅仅活在自己的小世界当中,不愁吃穿,陶醉在自己编织的天空,从来都不清楚我们跳脱这伊甸园后,种种的波折与困难降临到我们身上时,是否有能力携手度过?从回台湾之后,我发现我们都太脆弱了,脆弱得不堪一击,有点风、有点雨,就可以让我们的感情像纸糊的金鱼捞子,一戳就破,你是否也有同感?”双颖话说得慢,不急不躁,但是情真意切。
    “那是我们在维也纳不会碰到你现在的这个初恋情人!”上薰执拗地认为不是她的错。
    “刚开始你发现到我喜欢上她了吗?就算今天不是因为她的关系,难不保就会又无端再冒个女人与你争风吃醋。你耳根子软、脾气又好强,出了事情就只是无谓地逃避,当我和那群债权人纠缠不休时你在哪里?当我需要你为我巡回表演伴奏时,你竟是与别的男人在一起?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抵不过别人煽风点火说个两句话吗?”这段日子感受到的一切,他一股脑儿的倾吐出来。
    第一次听到双颖如此沉痛的质问,她觉得自己好傻,不但意志力不坚强,还任性做了一些无法弥补的事,在最无助的时候,竟然轻易地将自己送入豺狼的口中,一想起絮语、禹昕这两个人,她更是愤而猛捶床被。
    “都是他们怂恿我的!是他们害的。”上薰的不平划过了病房的寂静。
    “他们没害你,到现在你还不觉得自己也有不对,责任都推卸到别人身上去,上薰,别再太孩子气了,这样子你一辈子都不会长大的。”他想在今天彻底点醒她,不让她再自我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上薰愣愣地听着,脸色阴晴不定。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更不知道什么叫反省自己。双颖的一番话,无疑是当头棒喝。
    双颖舀了一碗鸡汤给了上薰。“这是霜灵带来给你补身子的,你不要怀疑她有什么企图,刚才我们也很明白地聊过,她不会在乎是否会与我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对你,也是尽点朋友应尽的绵薄之力罢了!”
    怔怔望着那一碗油澄澄的香浓液体,她不敢相信这是与她互有心结的女子为她做的一切,相形之下,她好羞于自己的历练和付出的情感,是何等地微渺,她会尊重双颖的选择,而她也有个底,明白自己的明天将会在那里。
    一星期后。
    上薰已恢复了差不多,为了将剩下的几场表演结束,不让向隅的观众抱怨连连,他们还主动加演两场来弥补这些日子以来所爆发的不愉快事件,只是,在每一场的演奏会上,都不见霜灵的踪影。
    透过电视媒体的报导,霜灵看到的是人山人海的民众和迎接他们的欢乐场合,加上记者们大力添油加醋,夸大辞汇道:“金童玉女,拨云见日,再现乐坛抒情晴空”时,她一条橡皮筋便不偏不倚打中楚双颖的脸,遥控器一按,颓然地坐入沙发中。
    “看吧!我说得没错吧!这种男人我见多了,就跟古代陈世美一样,负心汉一个。”纴妍切了一盘柳丁端了出来,正好让她撞见这一幕。
    “姐!你别说了好不好?人家都快烦死了。”她将头埋进坐垫之中,一副懊恼模样。
    “花两千万买到一个谢谢,你也够凯的了。换了是我,放在银行生利息就够花了!”她不安慰霜灵,还尽说风凉话激她。
    霜灵一个抱枕丢了过去。“吃你的柳丁啦!话那么多。”
    陶母闻到争吵声,便来到客厅。“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妹妹在难过,还这么激她。”
    “妈!”她扑进陶母怀中,哭得悲凄淋漓。
    “你又没确定双颖非那女的不娶,现在哭不嫌太早了!”她拍着她的头发,要她不要太悲观。
    “可可是你看他在电视上还和那女的有说有笑,那我算什么?今天能让他重新回舞台的是我,不是她!”她好不平衡,这是什么道理?
    “也许他只是作作戏,在电视镜头前面本来就要弄点噱头好让演奏会更多人去捧场,双颖这小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不是这样的人。”陶母绞尽脑汁也要说出一番道理来。
    “不是这样的人?那才有鬼!从上薰一住院他就殷勤得跟什么一样,而我?老像个欧巴桑替他们料理三餐,我又不是菲佣,这算什么嘛!”
    “你这孩子还说人家心眼小,自己还不是容不得双颖多关心一下对方,你不也说她被折腾好几个星期,身子都搞坏了,他照顾她是理所当然,在台湾她也没别的亲戚,难不成你要去?”毕竟是老一辈人的思想,堵得霜灵想回子诩找不到台词。
    “想得美哟!吃饱撑着。”她扬起下巴,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不爽”两个字。
    “那你就别太钻牛角尖了,过几天,妈保证他会有所行动的。”这一番话使霜灵充满信心,又让她对未来的两三天充满希望。
    “妈!你就一边倒地替他说话,好像他是你儿子一样。”她已渐渐取得平衡点,语带娇嗲。
    “双方建立不起信心,就只会今天你猜我如何,明天我怀疑你怎样,这种关系怎维持得下去?我嫁你老爸这么多年了,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也过了这么多年。想一想,女人还是别太计较得好,伤了身体多划不来。”听完陶母这过来人的心情,霜灵也有感于上薰的前车之鉴,也就不那么气了。
    谁知,到了晚上十点多,楚双颖竟亲自来到她的家门口了。
    而且还带着一大把玫瑰和一个扩音器。
    “谁呀!”纴妍刚往床上一躺,就听到对讲机的鸣声大作。
    “陶姐吗?我是双颖!”
    “双颖!”妈呀!她差点话筒握不稳,这臭小子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想被剥皮吗?
    “是谁这么晚还在按铃?”霜灵一头乱发,跋个拖鞋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哪家没教养的小孩?”
    纴妍将她抓到对讲机前面,指着上头的荧幕,用唇语念着:楚双颖,她揉了揉眼睛,这拿着花,穿得跟国庆大会司仪服饰一样的男人,竟是楚双颖,他不去跟他的钢琴师温存,跑来这干么?
    “跟他说我不在!”她压低声音,要纴妍回掉他。
    “我妹说她不在!”纴妍不多考虑便回了一句。
    “你怎么这么笨!”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她这么白痴的女人了。“这下该怎么办?”
    “你到底要不要让他上来?”纴妍又靠她耳边问。
    霜灵除了咬指甲外,她也没辙了。
    “这样好了”纴妍想出一计高招,虽然老套,但屡试不爽。
    “叫我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巴不得我早点投胎呀!”霜灵想想不妥,怪高难度的。
    “不这样做怎会试探得出他对你是不是真心,安啦!安全措施我会帮你做好的。”她觉得刻不容缓,再迟疑下去,稳穿帮的。
    看她勉为其难地点了头,她才调了调音色,慌张中带点急迫道:“双颖呀!你来得可正好,霜灵现在正在顶楼,她想跳楼!”
    双颖早算计出这一定是陶纴妍的馊主意,决定来个将计就计。
    “这怎么会这样?快开门,我一定要去阻止她。”
    “等等一下!”她比手划脚要霜灵快搭电梯上顶楼。
    看到她已走出家门,纴妍才放双颖进来。
    双颖的一举一动都在一些八卦衷漂、狗仔队的掌控之中,他的在台旋风在短短的一个月连续有家族丑闻、三角恋情和伴奏的女钢琴师失踪的事件,可算是炙手可热的烫手人选,因此他的一举一动全天候受人瞩目,这下子终于逮到当场目击的珍贵画面,不多时,一方sng的实况卫星转播车,三台记者加上有线无线的大大小小记者群们全朝霜灵家的小巷中聚来,比播报挟持人质或警匪枪战还有看头。
    “干什么,外面这么吵!”陶家的户长及户长夫人被外头的灯光和嘈杂声吵得不能睡,皆披上睡衣出去看看有何热闹可凑。
    “好像有人要跳楼耶!”陶母看着巷子内挤满人山人海的看热闹,还有警车、记者转播车,而且全部的人头都一致朝上仰。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他爸妈不知道是怎么教小孩的,我看他们的家教也是很两光的。”陶父不知道自己正在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着说着,两人也好奇地想知道是哪家的小孩这么不懂事,反正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一直到了顶楼两人才被员警拦住。
    “对不起!这里情况很危急,你们别过来,退到围线后面。”员警横手一拦,阻止两人前进。
    “那那能不能请问一下,那女孩子是谁呀?”陶母探个头,畏畏缩缩地问着。
    “听说是姓陶,唉!这年头的父母亲也不晓得在搞什么,也不管好自己的小孩,这些人渣最好统统抓去枪毙。”两人听了猛点头,最后陶母仔细想想
    姓陶?
    那不就是她们家!
    “老头子呀!是我们啦!唉呀!”她一张嘴结结巴巴的,转了头向员警说:“那可能是我们的女儿,让我们过去看看吧!”
    “什么?你们就是那人渣哦!不,是那女孩的父母亲?”员警顿时面容僵硬,有些难色。
    待他们过了围线一看,果真是霜灵,她站在水塔上头,纴妍在她右侧铁梯,情势十分危急。
    “姐!都是你啦!我不管,我要下来了。”霜灵站在离大楼危险边缘只有半步宽的距离,她压低着嗓音对趴在水塔上的纴妍道。
    “不行啦!楼下各大传播媒体都到了,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全台湾的大街小巷中传送出去,你不想想看,再撑一下,我相信那臭小子一定会有所表示的。”纴妍真是应验了“别人的囝仔死不完”为了陶家将来的颜面,她不能就此放弃。
    “可可是,我腿软啦!”从她抖颤的发毛声中,可知她所言不虚。
    “我可是告诉你,你要是现在下来,不怕全台湾的人笑掉大牙那我不拦你,有骨气点行不行?现场实况转播,你有魄力一点,可以吗?”纴妍不理会她,径自爬下梯子,末了,还警告她一句:“不准给我下来!”
    警员们见纴妍已从水塔上下来,忙朝她聚靠了过去。“怎样?你妹妹目前情况如何?”
    “情况很不乐观,她随时有往下跳的念头。”纴妍眉头簇紧,演得比职业的还逼真。
    “那照你看来,她到底为什么要跳楼?”一位高级刑警主管朝她问道。
    “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唉!女人不都为你们这些臭男人跳楼,现在不管那么多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她拨开员警,正在朝楼下走去时,惊见爸妈也到了现场。
    “纴妍,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陶母面色急躁。
    “唉这一时也说不清,以后再告诉你好了!”她不等陶母回话,直奔楼下去。
    纴妍一到大门口,镁光灯便闪闪炽炽拍个不停,她挨近双颖身边,但尽可能离他两步的距离,为了避嫌。
    她劈头就问:“你不是要来向霜灵求婚的吗?看她都快不想活了,你快用扩音器大声向她说:‘我爱你,非你不娶’,或许她就会打消轻生的念头了。”
    双颖将上仰的头慢慢转到纴妍的脸上,从容不迫地说了一句:“我不要!”
    这句话贯穿了纴妍的耳膜,莫非双颖不是来求婚的?
    哇靠!这下霜灵不死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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