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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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惩罚
    善意的隐瞒,却让一切的错无法挽回,悔恨的心,不断的啃啮著自己,责怪自己太过大意,轻忽你不安的心情。
    如果丁家的女人都认为向阳是个很好欺负的男人的话,那么,过了今晚之后,她们大概再也不敢那么想了,特别是看过那张暴怒的脸孔后,不用真正爆出火花来,光是那股子杀气就足够让人退避三舍了。
    她们只敢屏息地看着一回到家,就怒气冲冲地往里冲的向阳,连儿子的“抱抱”都没给他注意到,就直接回房用力砰上门了。
    那扇可怜的门可能需要修理一下了,
    而紧跟在后的融融也只是匆匆丢给她们一个苦笑,然后就追进房里去了。
    众女面面相觑地呆立片刻后,姨婆正想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丁淘淘却抢先一步赞叹出来。
    “酷!我从不知道向阳也有这么酷的时候,我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进房见不到向阳,融融很自然地往水声淙淙的浴室找去,却没想到看到的会是向阳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站在莲蓬头底下,双手撑在磁砖壁上,任由冷水往他头上淋的景象。
    她张嘴想叫他不要这样,又知道此刻的他大概是听不进去,只好又阖上嘴,迟疑半天后,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半步。
    “那个阿阳,至少你至少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谁会想到他那么快就结束工作了,而且还特地跑出去找她,又那么好死不死的被他找到那家咖啡厅,更倒楣的是还被他“捉奸在手!”
    向阳没有任何反应。
    算了,就当他愿意听她的解释好了。
    融融咳了咳清清喉咙。“呃那个其实我本来只是去告诉他我帮不了他的忙的,结果他却告诉我”她将杜翰的窘境和黄霜霜的任性毫不隐瞒地述说出来,可就是不敢说出杜翰对她的告白。
    “所以,你看到的,其实只是他太过急切的要拜托我帮他的忙而已。进演艺圈是黄霜霜的野心,如果杜翰能帮她完成愿望的话,黄霜霜应该就不会有时间缠著杜翰了,你说对吧?”
    向阳还是一动也不动,融融看了不觉心疼不已。就算是大热天,冷水淋太久也是会生病的,何况这个礼拜几乎都在下雨,气温也跟著降低了许多,如果仔细一点看的话,可以看到向阳已经在微微发抖了。
    战战兢兢的,她小心翼翼地摸过去关上龙头,向阳依然僵在那里;她迟疑地伸出手去试著要替他脱掉湿衣服,向阳恍若未觉;跟著她褪去了他全身的湿衣物,向阳依然连看她一眼也没有;融融叹息著替他擦乾身体,再把他推到被窝里。
    他仍旧一声不吭地背对著她。
    融融只得无奈地脱下外衣,也溜进被窝里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阿阳,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是真的只爱你一个人呀!”
    “真的?”向阳突然出声了。
    上帝保佑,沉默的娃娃终于肯开口了。“当然是真的!”融融赶紧附和。
    没想到向阳却马上接著说:“那你就让我把我们的关系公开。”
    “不要!”融融一听!便不假思索地断然否决,随即又软下声音来。“呃我是说阿阳,你知道我的顾忌的不是吗?我我不希望大家注意到我,也不希望”
    “不,你只是不相信我,不相信若是人家知道我们的关系后,在那些闲言闲语的摧残下,我是不是还能坚定爱你的心意,对吧?”向阳冷冷地说。
    “呃!我”
    向阳突然翻过身来“既然你不相信我,又凭什么要我相信你呢?”灼热的双眸紧盯住融融。“你那么在意我比你小,我自然也会在意你那种想法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也许你哪天会觉得我真的太过幼稚了,也许你哪天会觉得哪个成熟男人比我更吸引你!甚至哪天你也有可能会突然发现我根本就不够格做你的丈夫”
    “不要这么说!”融融连忙捂住他的嘴。“事实上,应该是我不够资格做你的老婆才对。你是如此年轻、如此耀眼,还有那么多仰慕你的女孩子,跟她们一比,我只不过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而已啊!”向阳深深地凝视她片刻,而后把她揽进怀里。
    “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在我心中你才是最美、最吸引我的女人呢?”他愁郁地低喃。“我是这么疯狂的爱著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呢?无论任何困扰都不能改变我对你的心意,你又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
    融融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他说得没错,如果她不能相信他,又凭什么要求他相信她呢?
    这是他们婚后头一次吵架,结果不了了之,只留下更深沉的不安埋藏在向阳的心头。
    当然,以向阳的身体而言,小小的淋一场冷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隔天又因为工作需要,而整整淋了四、五个钟头的雨的话,会感冒发烧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烧退了吗?”
    邵萱问刚从房里出来的融融,后者摇摇头,先去厨房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之后才回到客厅里在邵萱身边坐下。
    “是有退了一些!但是很慢。”融融边啜饮著咖啡边说道。
    邵萱双眉紧攒。“怎么会这样呢?就算拍的是雨中的景,也不至于淋到发高烧吧?现在是夏天耶!”
    融融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是故意的。”她无奈地说:“一开始好像满顺利的,可是没想到拍了一半,他就突然说不爽再跟陶妮拍了,因为这支广告实在不能再拖了,所以我们只好马上找人来替换。”
    她露出苦笑。“可是,第二次他还是拍了一半又说不拍了,要我们再换人!因为他很坚决,我们没辙,只好再找人,就这样连换了五个人之后才搞定。其实,这样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是”她轻叹。
    “从头到尾,无论是拍摄当中,或等待换人时,他都直挺挺的站在雨中,不管是毛毛雨或倾盆大雨,他就是不肯到车里躲雨,更别说是换下湿衣服了。这样连续淋了四、五个钟头,不发烧才真的奇怪呢!”
    “他到底在想什么呀?”邵萱直摇头叹息。“不会是跟你们昨天的吵架有关吧?”
    融融瞟她一眼,而后端起咖啡来慢慢地啜饮,直到喝下大半杯后,她才捧著咖啡杯低语“他很气我,但是又不能对我怎么样,所以就折磨他自己来惩罚我、警告我。”
    邵萱有点吃惊,却又不觉得很意外。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不是吗?”她叹道。“那个孩子心中有一个大黑洞,我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别看他平时一副凡事都不在乎的样子,可一旦逼急了他,那个黑洞便会逐渐扩大开来,如果不能及时阻止的话,他便会被黑洞吞噬掉而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来。”
    邵萱一提,融融马上从脑袋里的资料库中找出那一段“待解码”的记忆。
    “对喔!记得是我和向阳刚结婚不久,你曾经和我提过这种事,但当时的我完全不能理解。”
    “那么,现在你应该能了解了吧?”
    融融没有马上回答,待放下咖啡杯深思片刻后,她才慢条斯理地说:“现在我是能了解你所说的话啦!但是”她迟疑了一下。“阿阳一直是那么活泼开朗,我实在不能接受他会有那种黑暗面存在,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有。”
    邵萱不觉翻翻白眼。“事实都已经摆在你面前了你还不相信?普通人谁会虐待自己来惩罚别人?不都嘛是存心报复对方、刻意惩罚对方,甚至憎恨对方。至于他那么开朗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黑暗的一面嘛嗯!我想”邵萱略一沉吟。
    “多半是家庭因素的影响吧!他是个坚强自信的孩子,但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若是被至亲的亲人从小苛责怒骂到大,无论他再怎么坚强、再如何有自信,心中多少会留下一些无法痊愈的伤口。
    “而若是伤口太深太多的话,就会汇集成为一个无法弥补的黑洞。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没有人看得到,但它依然存在在他的内心深处,所以”邵萱深深地注视著融融。“如果他最重视的你无法完全认同他的话,他隐藏在心底的创伤就会复发,久而久之!他可能就会完全崩溃了。”她转眼望向向阳的房门。
    “我觉得他的黑洞已经在扩大了,你最好小心一点。”
    融融闻言,不由得又惊又忧地开始啃起指甲来了。“那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嘛”邵萱一面思索、一面把融融的手从她的嘴边抢救下来。“老实说,你们的婚姻在国外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在台湾来讲,就不是很平常了。即使你们再相爱,年龄上的问题依然同时困扰著你们,所以,如果要解决,就得你们能同时抛开这个困扰才行,不过,这恐怕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得到的吧?”
    融融苦恼地抓抓头发。“可是可是明明他就是小我六岁嘛!这个很难忘掉的呀!”
    “你白痴啊你,谁教你忘掉的呀?”邵萱忍不住拿拳头敲敲她的脑袋。“事实再怎么遗忘依然是事实啊!我只是叫你不要在意它而已嘛!就好像你老爸大我六岁,当初也是有很多人反对的呀!说什么男女之间相差六岁很不吉利之类的,说得跟真的一样,可是我们才不管他呢!”
    “即使你老爸很早就过世了,我也没想过是不是因为这种荒谬的因素,同样的”她抓来融融的手慈祥的拍抚著。“就算阿阳小你六岁又怎么样呢?任何一对男女之间都会有问题的,因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要凑在一起嘛!
    “你们的问题不会比其他人少,也不会比其他人多,你们恩爱到老的机率也不会比其他人低或比其他人高,差别只在于你们是不是真心相爱的?你们是不是有心要维持这段婚姻直到有一方死亡为止?这个才是重点呀!”
    融融听著听著,脑袋越垂越低,邵萱还以为她快要睡著了呢!可是,正当她想摇醒融融时,融融却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想,我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当初我才没有反对和他结婚。可是另一方面,我又没有办法越过那最后一道障碍,达到最高超的豁达境界,人家毕竟只是个凡人而已嘛!”
    “那就努力的爬过去呀!”邵萱不以为然地说。“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你到底想不想和阿阳长长久久的维持这段婚姻呀?”
    融融猛然抬起头来,一脸的理所当然。
    “当然想啊!”“那就努力的爬过去嘛!不要说做不到,只问你够不够努力,懂吗?”
    融融又思索了好半天之后,才慢吞吞地点了一下脑袋,邵萱这才满意地揽住了融融。
    “至于阿阳那边嘛嗯他的一切几乎都会被你左右,所以!如果你这边能向前一步的话!他应该也会跟著你往前进的。”
    融融装了一下鬼脸。“结果把责任都丢到我身上来了吗?”
    邵萱耸耸肩。“没办法呀!你不但大他六岁,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而女人的耐性和韧性都比男人强上是你无法否认的事实呀!”
    融融咬了咬唇,而后毅然地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很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提示吧”邵萱突然在融融的额上亲了一下,融融不觉小小的给她吓了一跳,因为,从她上小学之后,邵萱就不曾有过这种亲昵的举动了。
    “即使儿女已经七老八十了,但是在父母眼里,无论是年岁或生活经验方面,他们依然是个小孩子。同样的,不管阿阳小你多少岁,他毕竟是你选择的男人,是你深爱的丈夫,所以,你只要把他的男人和丈夫身分拿到最前面来,其他的就只是次要的了。如果你能理解这一点,要越过那最后一道关卡就没问题了!”
    看融融很认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并很拚命的深思著,邵萱不由得笑了。
    “好了,有空再想,好像又到阿阳吃葯的时间了吧?快去伺候你的男人吧!”
    “咦?啊!”融融一惊,忙跳起来往房间冲过去,脑子里却依然困惑地暗忖著。
    把向阳的男人和丈夫身分拿到最前面来?
    啥米意素?
    向阳本来就是男人!也是她的老公,这还得著用特地把它们搬到前面来亮相吗?
    三天后,向阳恢复健康的回到工作上,他的神情态度一如往常般活跃开朗,完全看不出他曾经那么生气愤怒到自我虐待的程度。唯一不同的是,他盯融融盯得更紧了。
    “对不起,因为向阳暑假中的工作特别多,所以,我实在抽不出空和你见面,不过”
    摄影棚的角落里,融融一手拿著手机、一手作势在行事历上记录著什么,看似好像在和客户协调问题似的,实则是偷偷的在和杜翰联络当中。
    “对,那是一位退休的老牌演员,我和她打过招呼了,你只要带霜霜到她那儿学习一段时间,之后由那位老牌演员出面推荐,机会应该相当大”
    虽然她不想瞒骗向阳任何事,但又无法丢下杜翰的困难不管。
    “但是你一定要谨慎的警告霜霜,住在那儿学习期间,绝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刁蛮任性了,否则,不要说找什么机会了,搞不好学一半就让人给丢出来了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融融的眼角瞄见向阳又盯向她这边来了,不觉紧张兮兮地举起拿著笔的手朝他挥了挥,随即又低下头去鬼画符。
    “好,那大概就这样,有空我再跟你联络,bye!”她切断手机,并抬起脸对向阳微笑,再按下另一组电话号码。“赵仪强,是我对,我跟于导演提过了,但是,他好像没什么兴趣,不过,他给了我一个名字让你们自己去找,只要能让那个人接受,秀音就有机会了嗯!好,你记下来”
    好不容易把那两个人的问题安排好,她才松了一口气。老实说,这种事要是多来几次,她的心脏肯定会提早罢工,只希望他们能大吉大利、事事顺利,千万别再来找她了。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这是不太可能的,至少在她还没有拒绝杜翰之前,杜翰一定会再来找她的。
    看样子,至少还要再见他一次吧!
    没想到还没找到机会和杜翰见上“最后一面”隔天杜翰又打电话来了。
    “呃!霜霜霜霜被赶回来了。”
    “耶?骗人!才一天而已耶!”融融不敢置信地惊叫,下一秒,就发现所有的人都往她这边瞪过来了,她忙挤出歉然的笑容,并退开到外景车后对著手机低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几秒钟后,她又忍不住叫了起来。“拜托,我就知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要你警告她不要太任性嚣张的吗后悔?她会后悔才怪!好了、好了,我会再帮她找个人带她,不过,这一回要是又不行的话,我乾脆介绍她去拍三级片好了,拍那种片子不用什么演技,也不需要什么才能,只要会卖骚就行了爱说笑,她要做偶像?作呕像还差不多吧!”
    因为有两个助手请假,为了让拍摄能赶得上进度,所以,她这个经纪人也得下海兼职做苦工帮忙搬道具、摄影机等。就这样,跟著向阳跑了一整天的外景,她整个人都已经快散成世界五大洲了,偏偏正想偷个闲时,又碰上这种电话,难怪她连点火都不用就飙起来了!
    “好、好、好,那拜托你先跟她讲明白一点,演艺工作人员不像她所想像的那么轻松,没有吃苦的决心,是别想吃这一行饭的ok!那等我找到之后再跟你联络,就这样。”
    一关掉手机,她正想咒骂几句出出气,孰料一转身,就吃惊地发现向阳正静静地佇立在她身后,注视著她的眼神格外怪异。
    老天!他听到多少了?
    强压下心头的惊慌,融融忙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呃!拍拍完啦?”
    向阳瞥了一下她的手机。“刚刚是谁?”
    “嘎?刚刚刚啊?呃!是是”融融拉下惊慌的眼瞪著抓在手里的手机。对,刚刚是谁?谁?谁啊!对了。“你记得两个月前在另一组里碰到的那个工读生吗?其实她也想走这一行,所以,我就建议她在暑假时去接受一点模特儿训练。对,就这样。”
    向阳面无表情,眼神却依然很怪异。“是这样吗?”
    “当当然,”融融硬著头皮说。“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向阳又盯著她好几秒,而后突然回复他那明朗顽皮的笑容。
    “相信啊!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
    咚的一下,心脏在融融的胸口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好似心虚的警告似的。她实在听不出来他讲这句话究竟是真心,或有意?
    “我知道你不会有什么事需要瞒著我,对吧?”
    这个善意的谎言不晓得他听过没有?
    “前几天你才刚叫我要相信你,当然不可能现在就欺骗我,没错吧?”
    哦!让她死了吧!
    “我想,你绝对不可能背著我和赵仪强联络”
    2000年都过去了,为什么世界末日还没来临呢?
    “更不可能和杜翰联络”
    撒旦啊!你怎么这么懒呀?
    “因为你一定明白,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依然有联络的话,我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刹那间,她的一颗心沉落到脚底下去了。
    地心引力好厉害啊!
    “你当然不会故意让我生气,除非”
    胸口突然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融融呆呆地望着向阳那张益发光辉灿烂的笑颜。
    “你不再爱我了,但是又不忍心伤害我,所以,只好把一切都瞒著我”
    谁去叫恐怖份子本拉登派架飞机来撞烂她吧!
    “你当然不可能是这样的,对吧?”
    融融张大了嘴,却吭不出半声,外加一脸的尴尬、心虚、无措。
    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瞒骗他的呀!只是只是明知道他不能谅解,那她只好瞒著他啰!
    其实,她原是不打算去理睬那些闲事的,但当她和他们分别谈过之后,她突然觉得,基于朋友的立场,她似乎有必要稍微帮一下赵仪强,或者该说是她想要帮助赵仪强和井秀音那一对。
    只要是真心相爱的情侣,就值得她多管一下闲事。
    至于杜翰嘛呃!这就有点复杂了。她从来没想过杜翰会喜欢她,而且,持续至今,乍闻之下,还真有点霹雳震撼的感觉,但接踵而来的,就是禁不住的惭愧,亏她还自认单恋对方多年好可怜,没想到对方更专情。
    在这种情形下,多少让她产生了一些愧疚感,虽然不能说是她负了他,毕竟,他们并没有正式交往过!但是,如果当初他们其中之一曾开过口的话,搞不好他们早就是一对甜甜蜜蜜的情侣了也说不定。
    遗憾的是他们谁也没开口,多年后的今天,她不但结婚了,还有个儿子;而他却依然锺情于她,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好像亏欠了他什么似的很过意不去。然而,不可否认的,那也是因为杜翰是她初恋的人,所以,她才会有这种感觉,这是她面对向阳时最心虚的一点。
    当然,她完全没有要和他“从新来过”的意思,只不过希望能帮助他甩脱黄霜霜的纠缠,让他有机会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罢了,如此一来,她也算对他的专情有所回报了。
    问题是,只要一牵扯上那两个男人的名字,向阳马上就变脸,压根儿就不肯听她任何解释。在这种状况下,她除了瞒著他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思考再三后,融融还是决定要告诉杜翰实话,因为,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和社翰见面,但是,杜翰打电话给她的次数还是越来越频繁了,而且,从一开始的纯联络,到后来的寒暄聊天打招呼,她直觉情况好像不太妙。
    所以,她决定赶紧找个机会和他说明白,也免得她面对向阳时愈来愈心虚,但是,要找这种机会实在不容易,除非
    啊!lucky,机会来了!向阳排定要去金山拍摄机车广告,而她这边则有另一位客户紧急“召见”她,说要讨论向阳合约上某些限制的问题。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他挥挥手道别,自顾自地去做她自己的事了。
    不过,她也不能要求杜翰只为了和她见一面就跷班,所以,他们便约在他公司附近的川菜餐厅吃午餐,利用短短一个半钟头的午休时间,她打算把问题简单迅速的解决掉。
    不幸的是,这个“召见”比她预计中的还要花时间,等她匆匆赶到餐厅时,早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了,结果,不但看不见杜翰在餐厅外面等候,在客满的川菜餐厅里也找不到他。
    啊咧难道他还没到吗?
    正当她在餐厅前面来回找人时,赫然发现杜翰竟然坐在隔邻另”家西餐厅内向她猛招手,她忙跑进去和他会合。
    “抱歉、抱歉,我迟到了!”她边道歉边坐下。
    “不要紧,来了就好。”杜翰很体贴地说。“川菜餐厅一客满,我就马上过来占位置了,可是在这种办公地区的用餐尖峰时刻里,如果稍微走开一下下的话,位置马上会被人占走,所以我一直不敢离开,还好你有看到我。”
    “我就想你应该是来占位置,我们公司那边的餐厅也是这样。”融融笑着退开一些,让服务生放下冰开水、湿巾和菜单。“不过,还好你占到的是这种玻璃橱窗边的位置,从外面一眼就可以看到你,否则,我也不可能知道你跑到这里来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特意挑这个位置的。”说著,他把菜单递给她。“我们先点餐吧!”
    一般上班族的中餐大都不会太讲究,不是买便当,就是自助餐、简餐、客饭之类的,而且多半都会吃得比较快,这样还可以顺便去逛逛街之后再回公司。所以,刚过一点左右,他们就已经用完餐,闲适地啜饮著饭后饮料了。
    “啊!对了,霜霜怎么样了?”融融问。
    一听她这么问,杜翰的悠闲神情马上消失不见,而且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看用不了几天,她还是会被赶回来的。”
    “这样啊”融融沉吟著。“那就换个方式好了,我们先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烂,看看她的反应如何,再来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一
    “这”杜翰困惑地放下咖啡。“我不太懂。”
    “下个月电视台有个甄选新人的活动,你带霜霜去参加,到时候我会拜托人把甄选录影带借出来,让霜霜自己去比较一下,除了身材比别人丰满之外,她还有什么地方比得上人家的。”融融很有自信地笑笑。
    “到时候,她自然就会了解她根本没什么好跩的,演艺界是很残酷的,外表是其次,演技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她没有一些才能的话,能上场作作路人甲就该偷笑了。”
    杜翰了悟地点点头。“然后我再送她去学一些艺术方面的课程,让她充实一下自己空洞的内涵。”
    “这样她才有资格说要进演艺圈。”融融接著说。“你觉得怎么样?”
    “太好了,”杜翰不假思索地说。“我有预感这次会成功。”
    “我也这么觉得。”融融推开红茶,把布丁盘子挪过来“如果成功的话,你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语毕,她拿起小汤匙开始吃布了。
    杜翰静静地凝视她片刻。
    “融融,你还记得上次见面时,我们最后说的话吗?”
    拿著小汤匙的手忽地僵了僵,继而慢慢放下,小汤匙又躺回原处,融融端起红茶来喝了一口再放回去,跟著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着他。
    “呃!其实其实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来跟你谈这件事的。”
    “咦?你要回答我了吗?”杜翰马上显得很兴奋地往前倾。“是吗?你愿意吗?愿意和我交往吗?”
    “呃!这个”融融尴尬地扯出一个歉然的微笑。“老实说,杜翰,那个我呃我已经结婚三年了。”
    杜翰脸上的表情骤然冻结住。
    “而且,我还有个儿子,我们不同大学,所以你不知道,我大四那年还是挺著大肚子上学的呢!”
    杜翰还是僵在那儿,唯一改变的是他脸上的神情不再兴奋愉悦,反而变得有些茫然。
    “杜翰?”
    杜翰突然泛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我怎么好像永远都慢人家一步呢;高中时是,现在也是。如果那时候我不要那么在意校规,你应该是我的女朋友才对吧?或者,如果我毕业之后仍然继续关心你的情况的话,你现在的先生应该是我才对吧?可是我没有,所以,我只能懊恼后悔,对吧?”
    “不要这样,杜翰,”融融不自觉地伸手过去歉然地握住他紧握的拳头。“我会帮你的,只要霜霜不再缠著你,你就可以自由的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不是吗?”虽然老套,但现在她好像也只能说这种话了。
    杜翰黯然地叹息。
    “你别这样嘛!我都说了我会帮你的,不是吗?你不相信我吗;”
    再叹。
    “我发誓,我保证会帮你到底的!”
    又叹。
    “我还可以帮你介绍几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哟!”
    续叹。
    “拜托!我根本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啦!”
    长叹。
    还叹?妈的,你一百岁了吗?
    融融翻翻白眼、摇摇头,继而吁了一口气,正想再鼓励他一下!“我说你呀”她突然顿住,而后猛然转向玻璃橱窗外,旋即惊恐地倒抽了一口气。
    老天!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
    就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边,脸色铁青震怒的向阳面对著他们,而这一回,他盯住的是她紧握住杜翰的手!
    融融惊喘一声,忙抽回手来,慌乱之下,连冰开水和红茶都给打翻了。
    真不敢相信,为什么历史又重播了呢?
    她再一次慌慌张张的跳起来“抱歉,我有急事,马上就得走!”她七手八脚地抓起背包、记事本。”
    这时,如同上回一般,已经暴怒得失去理智的向阳转身就跑。然而不同的是,上回是在巷口,他不分东西南北乱跑的结果顶多就是撞上墙,把那支漂亮的鼻子给撞歪了而已。
    可这一回却是在大马路边!
    而且,他实在是太生气了,所以,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就站在大马路边,而他身后不到三步远处,恰好是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
    “不好意思,这回让你请!”
    融融说著,下意识地又瞄一眼橱窗外,随即惊叫一声“不--”顷刻间,记事本、背包全都掉了,她猛然收回往外走的脚,并转过身来趴向玻璃橱窗惊恐地尖叫“车子呀!”
    下一秒,屏息地趴在玻璃上的融融,呆呆地看着向阳颀长的身躯高高飞起,再重重落到另一辆计程车的引擎盖上,然后滚落尘埃,渲染出一片鲜红。
    她没有继续尖叫,也没有任何动作,她只是趴在玻璃上呆呆地眺望着那副破碎的身躯,脑筋里一片空白。
    这是惩罚吗?
    是的,这是惩罚,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惩罚她的贪心、惩罚她的愚蠢、惩罚她的欺骗!
    这是惩罚!
    但是
    为什么是惩罚在他身上呢?
    为什么?
    她听不到杜翰关心的询问,感觉不到身旁所有的事物,只有映照在瞳孔内的影像清清楚楚地传递到脑海里。
    然后,围观的群众挡住了她的视线。
    于是,她张口开始尖叫,凄厉的、悲怆的、痛苦的尖叫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前面,你却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无法信任对方。
    --改编自泰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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