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金陵寺木屋，初雪夜长谈（二）

    天地间仿佛只有火堆噼噼啪啪爆裂的声音，寂静到他们能彼此听到对方的呼吸声。</p>
    “皇甫灵昀，你有想过当国主吗？”小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p>
    “...”</p>
    皇甫灵昀并没有回答，他心中从未想过做国主，那个位置有无限的光芒，无边的权利，但自己也看到了那个位置上更多的无奈和无助，那于别人而言是穷尽一生去追求的无上荣耀，于自己而言是万劫不复的深渊。</p>
    “我知道你从未想过，二皇子对你的种种行为，你只做到自保，从未有过主动争权之意。”小小也并未等他回到，继续道。</p>
    “你很了解我？”皇甫灵昀抬头认真的看着小小，从始至终她的身上有很多谜团，自己想要靠近她，却又不敢。</p>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暂时没办法跟你讲明我的身份，但是我可以以我的性命起誓，我不是任何人派来你身边的间谍，也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p>
    “你想让我当国主？”</p>
    “不是我想让你当，而是必须是你当。”小小坐直身体，明亮的眼眸透过火光坚定地望着皇甫灵昀，“大皇子和灵熙是你的至亲，是你的软肋，如果让二皇子成为国王，你觉得你护得住他们一时，护得住他们一世吗？”</p>
    “我自然护得住。”皇甫灵昀脱口而出，更多的是心虚。他想过这个问题，也想过以后的很多解决办法，确实没有比自己当国王更加一劳永逸的。</p>
    “即便你护得住他们，那金国千千万万的百姓呢，以二皇子的脾性，就任由百姓们陷入水深火热吗？你出生便有别人没有的荣华富贵，你的身份地位是别人可望不可及的，理所应当，你也有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使命，这是不可推卸的。”小小是对于这家天下的时代是深恶痛绝的，对于这个时代中百姓的也是深表同情的，她无法改变这个时代，但是她希望最起码国王是个爱民如子的明君。</p>
    “与生俱来”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皇甫灵昀的心，谁又问过他是否想要这样的出身。</p>
    “大丈夫生当作人杰，一味忍让退缩，委曲求全，真的能天下太平吗，有德有才，自当当仁不让。”小小慷慨激昂的给皇甫灵昀打鸡血。</p>
    皇甫灵昀仿佛完全没有被小小的热血感染到，端端正正坐着闭目养神。</p>
    小小知道不能过火，容易逼起逆反心理，直勾勾的盯着皇甫灵昀的脸一会儿，也自动闭嘴了。</p>
    经过一天的奔波，身体早已困乏，即使饥肠辘辘，依然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p>
    小小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冰窖，越来越冷，血液像是要凝结一样，突然，就清醒了。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对面皇甫灵昀，依旧挺拔的端坐着，这幅场景似曾相识，自己和他第一次遇见也是这样的。</p>
    她正想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取取暖，却发现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是皇甫灵昀的，小小心头一股暖流涌动，从小便是孤儿的她，何时感受过半夜被人盖衣服掖被角呢，鼻头一酸，眼睛已经模糊。</p>
    小小转动下脖子，伸伸懒腰，轻轻地起来，双手拎着衣服踮着脚尖来到皇甫灵昀身后，将衣服盖在了皇甫灵昀的身上。</p>
    随后，又挑了几根干木柴，加在了火堆上，让火堆更旺，外面雪下的更大，积雪已经可以埋到脚踝了，小小的肚子咕咕乱叫，只能双手紧紧地按住胃部，想要制止它的抗议。</p>
    “你说的对。”</p>
    小小被这突然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给吓得一激灵。</p>
    “我应该更强，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皇甫灵昀补充道。</p>
    “你终于想通了，真好，那我们回去吧。”小小一蹦三尺高。</p>
    皇甫灵昀看了一眼外面，还未开口说话。</p>
    “你既然想好了，那以后的路更加艰难，即使成功了也不会更容易，如果连眼前这点儿小困难都克服不了，那还是果断放弃吧。”小小狡捷一笑道，“更何况，我们饿死在这儿，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昨晚想那么多的脑细胞。”</p>
    “本王听到了金陵寺晨钟的声音，已辨得方向，只是你刚刚说了这么多话，我又有些模糊了。”皇甫灵昀打趣道。</p>
    “你要是脑子这么容易糊，那有些事还是趁早放弃吧，免得害人害己。”小小不客气回击。</p>
    这一夜，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也改变了很多，比如皇甫灵昀对金国和自己未来的方向，比如对小小的另眼相待。</p>
    回去的路上惊险环生，原本就是少有人烟的山路，被大雪覆盖后，所有的坑坑洼洼全都被隐藏，一脚踩下去可能是块石头，另一脚踩下去可能就是一个小坑。</p>
    小小走的尤为吃力，“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几乎要跟不上皇甫灵昀的速度。</p>
    皇甫灵昀突然在前面停下，微微蹲下了膝盖，“上来吧。”</p>
    小小有些吃惊，堂堂王爷竟然也会屈膝降贵背自己吗，她毕竟没有根深蒂固的社会阶层观念，一蹦便挂在了皇甫灵昀的背上。</p>
    一路无言。</p>
    “王爷，小小姑娘。”在快要到达金陵寺后门的时候，听到了皇甫灵霈、灵熙、晨儿、明一等人的声音。</p>
    明一其实是看见皇甫灵昀背着小小了，只是不知该作何反应，又转身假意叫了两声，才又不经意的转头，向皇甫灵昀奔过来。</p>
    皇甫灵昀早已将小小放下了。</p>
    当众人回到房间时，慕清旸急的在地上来回转圈，一见到他们回来，立马跑上来，抓住小小的手道，“你们去哪儿，可吓坏我们了。我在厨房煮了姜汤，你们去去寒。”</p>
    明一跟着慕清旸出去端姜汤，灵熙和晨儿则是围在小小的身边，各种嘘寒问暖。皇甫灵昀看在眼里，醋在心里，白养了这么多年的白眼儿狼。</p>
    “五弟，风雪大，路陡湿滑，我们等雪停了再走吧。”皇甫灵霈提议道。</p>
    “听大哥的。”对于皇甫灵霈，皇甫灵昀是敬重的。</p>
    喝罢姜汤，素斋已经端上了桌，在小小的极力要求下，明一也坐在餐桌旁和大家一起用饭，大家不谈身份，不提尊卑，小小开心的嘴角咧到了后脑勺。</p>
    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小小忍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在饭桌上不断地调侃皇甫灵霈和慕清旸，搞的两张大红脸。</p>
    饭菜虽然素淡，大家吃的都很开心。</p>
    雪依旧在下，像天被捅了窟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