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的眼泪

    直到放学，余一也没能再和魏绾说上一句话，他也明白自己闯了祸，放学的路上也失去了神色，像是瘪了气的气球。</p>
    今天他走的很慢，一个人吊了队尾，回到家的时候比之前晚了不少，今天早早地就摆上了桌子，余大国照例坐在炕头，手里万年不变的捏着搪瓷缸子。</p>
    “儿子回来了，快上炕吃肉”余大国一边招呼着，一边点着了一颗烟。</p>
    余一暗暗有些惊讶今天是什么日子，猪头肉烧鸡，还有花生米，怕是过年才这么丰盛过吧。</p>
    伸手抓了一点花生米，余一也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吃着。</p>
    “也不知道脏净，去洗把手去”赵玉梅一把拍在了余一的手上，“都告诉你多少回了，得洗手”</p>
    余一下意识的缩着手，手里的花生米立刻放在桌子上，甚至嘴里都忘记咀嚼了。</p>
    “哎，玉梅，你别凶孩子，这都沾手了，就上炕吃饭吧，儿子饿了吧”余大国难得这么细声细语的说话，尤其是喝过酒以后。</p>
    余一还是回头洗了洗手，屋子小洗脸盆就放在窗户底下，寻常人家应该放在外屋的，可是家里除了地方小，冬天还容易上冻。</p>
    “行啦行啦，洗洗差不多了，儿子来吃口猪头肉”余大国如同往日一般精挑细选一番，夹着塞到了余一的嘴里。</p>
    余一的嘴塞的满满的，看的余大国一脸享受“你爷爷刚走，使劲造，儿子想吃啥就吃啥”</p>
    赵玉梅白了一眼余大国，真是有些见不惯他这幅德行，可是余大国又不服说，喝了酒以后更是能作妖，也就不在说些什么了。</p>
    喝了一口酒，余大国吃的满嘴都是油渍，这顿饭已经吃了快一个小时了，余大国似乎还没有喝尽兴，看着儿子吃的正香，又夹了一块递给了赵玉梅。</p>
    “媳妇你试试这块，绝对好”余大国一边张着嘴示意一边递到了赵玉梅的嘴边。</p>
    “媳妇你快尝尝，我给你挑的”</p>
    “我吃饱了”赵玉梅的筷子早就放下了，寻常人哪像余大国这么能压桌子，一顿饭吃好几个小时。</p>
    可能说话的语气有点硬，让余大国挑了理“你吃啥来着，你啥也没吃就吃饱了？”</p>
    “那我吃没吃饱自己还不知道么，你吃你自己的得了，我不用你管”</p>
    余一悄悄的暗不做声，他知道他插不上嘴，只能默默地祈祷着千万别吵吵起来。</p>
    听到赵玉梅的语气，余大国就像变色龙一般，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你吃不吃！！！真你娘的怪。。。”一边说一边撕开了衣服，光着膀子喝起来闷酒。</p>
    “那我不想吃还不中，你吃你的得了”赵玉梅低着头，也没有生余大国的气，她已经习惯了，要是生气了怕是早就气死了。</p>
    余大国此时就像个火药桶一般炸裂，啪的一把拍在桌子上“你特娘的别给脸不要脸，我真是发现你真是怪，和别人家的娘们一点不一样，人家别人家的娘们我看都可乐呵了。”</p>
    听着余大国的数落，余一就像海边的小船，拼命的想要逃向远方，却被一个个海浪拍在沙滩上，一动不敢动。</p>
    “那你去找别的娘们去”赵玉梅丝毫不相让，仍旧低着头只是眼里透露出难过的哀伤不曾被余大国看见。</p>
    仿佛失去了理智，余大国立起身子抓着筷子挥到赵玉梅的年前，离赵玉梅的头不过半个巴掌的距离。</p>
    怒气未消随后恶狠狠的指着赵玉梅的鼻子“我告诉你赵玉梅，我真想干死你。”</p>
    余一瑟缩着说不出话来，一动不动的盯着余大国，生怕他动手。</p>
    “你打呗，打死拉到”赵玉梅不知道是心灰意冷了还是怎么说，全然不顾仿佛没有看到余大国的怒火一般。</p>
    “我跟你说，玉梅你别逼我”余大国收回筷子，握紧了拳头，仿佛在全力克制自己，大概是他又变成了另一个人。</p>
    “我不逼你，我也懒得逼你，谁家老爷们跟你似的。。。”</p>
    “我咋啦”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压制了心里的怒火，余大国有些不解的问道“我也没有啥对不起你的。”</p>
    “是，你是没有啥对不起我的，你瞅瞅你天天灌灌灌，喝两口猫尿，你瞅瞅你给儿子吓得。”赵玉梅一脸心疼的看了看余一，又回过头来看着余大国。</p>
    “我哪里吓他”余大国有点疑惑，在他看来也没什么，甚至觉得赵玉梅有些小题大做了。</p>
    “你瞅瞅你天天嚎嚎嚎的，谁受得了你，你瞅瞅儿子都被你吓啥样了。”赵玉梅更多的还是担心余一，余大国一嗓子他就哆嗦，就哭这样下去怕是会被吓破了胆子。</p>
    扭过头余大国楞楞的看了看儿子，之前光顾着和媳妇说吃饭的事，他也就是觉得赵玉梅吃的太少了，眼下看着余一眼眶红红的还挂着眼泪。</p>
    “儿子，别哭了昂，没事，吃肉”余大国伸出蒲扇般粗糙的大手，给余一蹭了蹭眼泪，却没想到越擦越多。</p>
    看着儿子的眼泪，余大国也仿佛酒醒了，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行啦，儿子别哭了，我跟你妈没事，吃饭吧”一边说一边摸着余一的头。。。</p>
    余一早就被吓坏了，在家里他更像是一只鹌鹑，每次余大国喝酒他就准备好了眼泪。</p>
    听到余大国骂母亲的时候，他就像是孤立无援的野草，他是劝不得又害怕，像是撕心裂肺一般，心里的伤口被撕裂，又被一次次自我治愈。</p>
    再怎么样这也是自己的家，余大国也是自己的父亲，更多的是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感觉，他分外的想念余大国出门打工的日子。</p>
    余大国无奈的看着止不住眼泪的余一，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赵玉梅有些心灰意冷，他也说不明白为啥会突然发火，他还在纠结只要赵玉梅肯吃一口，哪怕就一口他也不会发火。</p>
    此时此刻的三个人各自沉默的低着头，赵玉梅抬头看了看泪流不止的余一，心疼的给他擦了擦眼泪“儿子，别哭了吃点饭，你爹就是喝多了，娘没事”</p>
    赵玉梅的一番话一下子止住了雨势，看着眼眶红红的母亲，余一轻轻的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p>
    余一咬着嘴里的肉，脸上的泪痕已干，母亲依旧没有吃父亲夹到碗里的肉。</p>
    余大国还是举杯喝着酒，只不过火力瞄准了余一，一件笑容的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儿子，来再吃块肉。”</p>
    余一沉默的吞咽着嘴里的肉，尽管肚子已经饱了，还是尽力的咀嚼着，生怕一不小心让余大国再发脾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