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清芙院。
    屋内燃烧着火盆，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
    周淑妍坐在上首，一袭粉色罗裙，面容娇俏，她吃着丫鬟剥好的核桃，惊讶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人。
    “叶晴，你说真的？你真的要走？”
    叶晴点点头，“小姐，您看如果我想赎回卖身契需要多少银子？”
    周姝妍撑着下巴看她，“叶晴，你这不是欲擒故纵吧？那天的事情……”
    叶晴脸色一变，“小姐，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我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如果小姐愿意放我离开，叶晴一定会感谢小姐的。”
    叶晚开口道：“周小姐，不知道您要如何才肯让我们赎回卖身契呢？”
    “哦，这位是？”
    周姝妍看向叶晚。
    叶晴道：“小姐，她是我妹妹。”
    周姝妍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在意叶晚：“按理说死契是不能赎回的，叶晴这辈子都是我周家的人。不过呢，念在你在周家也待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既然你想走，我也不好留你。小巧，去把管家叫来，让他把叶晴的卖身契也拿过来。”
    丫鬟小巧应是，转身出了门。
    “谢谢小姐。”叶晴松了口气，心底却升起一丝不舍来，想到那张清隽的面容，叶晴赶紧将那丝异样压下去。
    既然叶晴要走了，以后和他们家便再难有交集，周姝妍也看她顺眼了几分，“叶晴啊，其实以前我挺喜欢你的，老实本分，不争不抢，但是呢，你也知道，我周家就我哥一个男丁，我爹对他寄予厚望，以后周家也是要交到他手上的。”
    叶晴垂眸，并没有说话。
    叶晚却好似听出来什么，想着先前那个叫兰雅的丫鬟，好像也说到了周少爷，难不成他和叶晴有什么关系？
    叶晴不说话，周姝妍顿时觉得没意思，反正人都要走了，她也懒得管了。
    屋内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周姝妍拿起一个话本看了起来，也没有管叶晚姐妹。
    叶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晚则是想着事情办完了，得抽个时间去山里看卫桑训练的怎么样了。
    没过多久，小巧便回来了。
    “小姐，周管家去拿卖身契了，一会儿就过来。”
    周姝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屋内的火盆烧的嘎吱作响，热气蒸腾，叶晚倒觉得有些热了。
    不多一会儿，外面传来周管家的声音。
    周姝妍挥了挥手，小巧便上前去开门。
    门帘被掀起，带进来一阵寒风。
    看着周管家身后跟着的身影，小巧一愣，“少爷？你怎么来了？”
    叶晴身子一僵，手指无措的揪着衣角，似乎有些害怕。
    叶晚瞥见她的反应，心道，难道这个少爷对叶晴不好，欺负过她？
    周姝妍下意识的看了眼叶晴，然后看向周书宴，“哥，你怎么和管家一起过来了？”
    周书宴一进来，叶晴便带着叶晚后退，站到一旁。
    周书宴嗯了一声，然后坐在了一旁，“路上遇到周管家，便顺便过来看看你。”
    周姝妍哼了一声，“还真是顺便哦，你到底来干嘛，我还有事要忙呢。”
    “你忙的你的，我坐一会儿。”周书宴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从头到尾没有看叶晴一眼，好像真的只是来坐一会。
    周姝妍本来以为自家哥哥是为了叶晴来的，但看这样也不太像，而且，他若是喜欢叶晴，收房就是了，也没人会说什么，可他将人赶走，现在人要离开了他又眼巴巴的过来也不太像他的作风。
    周姝妍想不通便没有再想，她对周管家道：“周管家，叶晴的卖身契拿来了吧。”
    周管家从怀里拿出卖身契，递给周姝妍：“拿来了拿来了。”
    周姝妍也没看，就放到桌子上，然后对叶晴道：“这卖身契你拿走吧。”
    叶晴咬了咬唇，“谢谢小姐，那我要给多少银子？”
    “不用给银子了，拿着卖身契就走吧。”周姝妍挥了挥手，“我家也不缺你这二十两银子。”
    叶晚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连银子都不用给。
    “谢谢小姐。”叶晴屈了屈膝，上前去拿卖身契。
    周书宴就坐在一旁，叶晴强制让自己不要去看他，拿了卖身契，离开周家后，他们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以后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她的手碰到卖身契，纸张却从手下抽走。
    她一愣，抬头就见周书宴正拿着卖身契，“死契？签了死契的丫鬟还能赎身？”
    他的眼神是看向周管家的，周管家被他看的浑身一抖，“少爷，一般来说死契是不准赎回的，但是……”
    但是主人愿意放人，那也可以。
    后面这句话没说完，周书宴便移开了目光，将卖身契折好收到袖中，“既然如此，那你这辈子都是我周家的人。”
    这辈子三个字莫名的有了丝别的意味。
    叶晴一愣，看着那卖身契被收走，连忙道：“少爷，小姐答应过的，这卖身契我可以拿银子赎的。”
    周书宴淡淡道：“她说的不算。”
    周姝妍一气，她也是周家大小姐，她说的怎么就不算了？
    叶晴有些着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叶晚上前一步，对周书宴道：“周少爷，我是叶晴的妹妹，先前周小姐答应过我们可以赎回我姐姐的卖身契，这样，你们看多少银子可以赎回，我们可以拿银子赎。”
    “是啊哥，我先前都答应过的，你这样不是让我言而无信吗？”
    “谁让你没经过我同意就乱答应的？”周书宴冷声道：“按规矩，死契是不能赎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书宴起身，便要离开。
    “周少爷。”叶晚脚下一动，挡在了周书宴身前，客气的道：“周少爷，我想贵府应该也不缺我姐姐一个下人，但我们家却需要我姐姐，我父母还在等我姐姐回去。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会尽力办到。”
    周书宴闻言面色却冷了下来，目光寒泠泠的直刺叶晚：“既然叶晴对你家这么重要，你们早干嘛去了？当初又为何因为二十两银子就将他卖了？”
    叶晚目光微动，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周少爷，他是在为叶晴抱不平吗？
    叶晴将叶晚拦在身后，给自己打气，强自镇定的对上周书宴的视线，“少爷，当初是因为我家太穷了，逼不得已才将我送到周府做丫鬟，您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不知道我们贫苦百姓家过的有多难。”
    周书宴抿了抿唇，想说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回去，留在周府不好吗，起码可以吃饱穿暖。万一回去后，家里再因为穷将你卖了呢？
    可是看着眼前姑娘倔强的面庞，后面的话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周书宴道：“你真的想离开周府吗？”真的想离开……我吗？
    二十岁的青年身姿笔挺，面如冠玉，目光温和的看着她，让叶晴鼻头一酸，狼狈的低下头，点了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求少爷放我走吧。”
    叶晚就是再傻也看出这两人不对劲来，目光审视的在周书宴身上上下打量，周家基因倒是不错，这两兄妹都长得不错，只是，这周家看起来并不是小门小户，周书宴也是一身气度不凡，周家应该看不上她姐姐这家境吧？
    周姝妍看的眼疼，她哥哥何时有过这种受伤的表情，一个女人而已，他真的这么喜欢？既然喜欢收了做通房便是，为何还要搞这一出？
    真是搞不明白了，算了算了，他的事她也懒得管，他自己操心去吧！
    最后，叶晴还是拿到了卖身契，周书宴也并没有要叶晚的银子。
    背着包袱，叶晴站在周府门口，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叶晚挠了挠头，“姐，你是不是不想离开啊？”
    要是她姐喜欢那个周书宴，她把人带走是不是属于棒打鸳鸯啊？
    叶晴回神，笑了笑，“怎么会，我早就想回家了，我想爹爹和娘，还有小宝，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
    提到家人时，叶晴的笑是温柔的，只是，眼底却有着些许的落寞。
    这一走，她和他更是不可能了。
    “走吧。”
    叶晚点了点头，“哦。”
    要是她姐真的喜欢这个周书宴，她就想办法把人给绑回去，只是这个周府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哎呀，得让卫桑动作快点才行，她得快点建属于自己的势力了，不然想给姐姐绑个夫君都难啊。
    两人还没走几步，身后就有人追了出来。
    “晴姑娘，等一下。”
    一人追了出来，叶晴认出是周书宴身边的随侍，“周飏？你怎么来了？”
    周飏笑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叶晴，“晴姑娘，这是少爷要我给你的。”
    叶晴睫毛颤了颤，伸手接过，“谢谢，少爷可还有其他话要你转告我？”
    “没有，少爷说你看了信就知道了。晴姑娘，保重。”
    周飏离开后，叶晴捏着那封没有写名字的信封，指尖有些泛白。
    叶晚问道：“姐，你不打开看看？”
    叶晴点了点头，这才将信打开。
    抽出信纸，里面只有几个字。
    等我半年。
    落款是宴。
    虽然只有几个字，但却让叶晴的心忽然跳了起来，泪水忽然落下了下来。
    叶晚无意瞥到，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将叶晴给带走，就见叶晴哭了起来。
    “哎，你别哭啊，这是怎么了？”
    叶晴看她着急的模样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将信收好，道：“我没事，我只是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叶晚：“？”
    叶晴眼睛有些红，她看着周府的大门，低声道：“小妹，你知道吗，周老爷是前朝相爷，周夫人娘家是江南望族，这样的人家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
    可是，她却喜欢上了这样人家的少爷，她只是丫鬟，如何配的上？
    这份心思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不敢露出半分。
    在周府，她是离少爷最近的人，是少爷最信任的人。
    她可以贴身照顾少爷，少爷的饮食起居都是她负责，少爷不喜别人碰他的东西，但是她可以，她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这是她和他之间最深的羁绊。
    她想着，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就算以后少爷成亲了，她也愿意留下来照顾他。
    那天，她不小心摔倒，少爷及时接住了她，两人摔在地上，虽然是意外，但是躺在他的怀中，她听到了自己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即使看不到，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她怕他觉得自己是故意的，怕他瞧不起自己，一边道歉一边要爬起来，腰上却被一只大手按住。
    她心脏狂跳，下意识的抬眸，就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
    他说：怎么笨手笨脚的。
    她脸颊发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身子发软，后腰的手掌热气通过单薄的衣服不断的传过来。
    可是这样旖旎的气氛被一声尖叫打断。
    周夫人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周姝妍，他们身后是呼啦啦的一大串丫鬟护卫，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穿着华丽的夫人小姐。
    “你们在做什么？”
    叶晴只觉得浑身血液忽的冰凉，她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手脚冰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书宴慢条斯理的站起身，还不忘给叶晴将散乱的头发整理好，温柔的问她有没有摔到。
    叶晴慌乱的看着他，“少爷，我，我没事，都怪我没有站稳，才害的你也摔倒。”
    她是在解释给周书宴听，也是在解释给外面的人听。
    身为一个丫鬟，要是被主人家认为勾引少爷，她绝对会被打一顿，卖出府的。
    “现在的丫鬟胆子可真大啊，大白天的门都不关，就开始勾引主人了吗？”
    “都说周府公子文采出众，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这大白天的，两个人叠在一起是在做什么呢？”
    “这不明显是这丫鬟不要脸勾引周少爷吗。”
    “周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后来叶晴才知道这些陌生的夫人小姐是从江南来的，若是合适便要跟周府结亲的。周夫人原先是想带他们看周书宴在书房认真读书的模样，没想到倒看到了她摔在周书宴怀里的情景。
    后来那些夫人小姐离开后，叶晴就被调到了粗使丫头的院子，离周书宴的院子特别远。
    周夫人也明令禁止，不准她再接近周书宴。
    即便叶晴解释那只是个误会，周书宴也亲自解释了，可没人相信。
    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叶晴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要勾引周书宴，投怀送抱，要不是周夫人等人过去，说不定她已经成功爬床了。
    各种话不堪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