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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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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嬉笑怒骂后,却还是枕着那人的臂弯渡夜,共朝夕!
    指尖温存,描柳眉杏目,情似流水绕指过,点点而积成巨流,止不住惊涛,阻不住骇浪,唯随波逐流,一生一世又如何?
    只是静静相拥已经充盈心脾,看着她在他怀中安稳的入睡,真真的满足,夜色深沉,她低低的念着,“鹤,此生遇见你,真好!”
    得卿一句真言,哪怕当真被她误以为卑鄙下流,倒也无所谓,他知她只是当真如浮云一般飘忽不定,揪根到底,也只是历经了那么许多坎坷之后的自我保护罢了,虽饮百兽之乳护住了性命,却也得了困兽的挣扎,她需要的是一把钥匙为她开启属于她的绚丽,苍双鹤知道自己当仁不让。
    晏亭与卿玦有着极其相似的童年,除去醉了心的情外,还有着惺惺相惜的温暖,同样的伤害让他们很容易找到共同的语言,用自己温暖了对方的人生,可是,那样抵死的依偎当真就能一直幸福下去么,他们只是把自己困在了一个虚幻的世界中罢了,若活在方外,那样的感情倒也好,偏偏他们挣扎在乱世之秋,风云飘摇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便是那虚幻的情感……
    天亮了,看着晏亭闭着的眼有了轻微的闪动,苍双鹤嘴角绽开了笑痕,收了先前温柔描绘着晏亭眉目的手指,随即以唇代手,轻落在晏亭眉心。
    总是料她不错,只有睡了的时候才会放下执拗的坚持,每每醒来便要端起架子,横眉冷对犹如两个人之间存着莫大的仇恨一般。
    “死妖孽,你就不能安生些!动手动脚的干甚?”
    苍双鹤笑得高深,“夫人可是错怪了为夫了,为夫这手脚皆未曾有过动作,只是忍不住这美好的一瞬,些微的动了动口罢了。”
    晏亭翻着白眼看着苍双鹤,冷哼道:“动嘴更不行,你当本大夫是吃的么?”
    苍双鹤挑挑眉梢,“秀色可餐。”
    “呸!”
    挣扎起身,嘴中还要絮絮叨叨的念着:“鬼迷心窍了,竟在这里醒来了,若不是死妖孽鬼上身了,便是本大夫鬼上身了,不行不行,一定要找个高人来驱驱邪气。”
    晏亭起身之后就向密室外走去,并不回头去看苍双鹤,心底终究是有些怕他的,怕被他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样貌,那等让她压不住的脸红心跳被他发现了,或许他会笑她,或许会借故消遣她,不管如何,想到便是承不住的伤感。
    眼前就是密室的石门,只要跨出去了,他就发现不了她的尴尬了,晏亭轻轻勾起了嘴角,竖耳聆听,身后并没有追来的脚步声,她的手已经贴上了石门,就在这时,腰间竟多出了一双大手,心快跳了几下,并不敢回头,坚持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淡,可衬着紧张,那声音竟有些走调:“死妖鹤松手。”
    苍双鹤非但没遂她意思的松手,反倒更加的用了些力道将她拉进他的怀中,随后伸出另外一只手,指尖没入乌黑的发丝,柔声道:“这般模样出去了,院子里若是没有人倒还好说,若不巧正遇上了几个无意间进出的不知情者,怕委实给自己平添麻烦了。”
    她的身子很温暖,对于苍双鹤来说抱起来当真的舒服,其实若真的想拦住她,只要开口说一声便可,晏亭虽然会与他置气,终究还是有脑子的,辩得清楚孰轻孰重,不过他喜欢这样的亲昵,任凭晏亭怎般冷嘲热讽的说他死乞白赖,他就是要耗着她,听着她的心为他激烈的跳着,觉得那便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至少这一刻的心动中不会夹杂着旁的男人。
    “这个不必你操心,松手!”
    “别动,乖乖站着就好,若然不允,为夫这便将夫妻之事做实成了。”
    这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他附在她耳畔用软柔的声音说出来之后,却好像魅惑一般,当威胁也变得多情时,还怎么忍心拒绝,站定了身子,默默的告诉自己她是识时务的,这叫能屈能伸,饶是如此却骗不了自己,她只是沉溺了他的柔情罢了。
    被他处处算计之事,她尚且能做出反击,可是这等温柔魅惑,让她怎么拒绝得了。
    腰间的手臂慢慢的移开,随后她的发丝上又多出了一只手,指尖灵巧的拢起了她的发,随后替她绾了个完美的髻盘于头顶,再然后插上了发簪,耳畔回荡了他柔声的笑,他说:“为夫无论做什么都是这般的美好。”
    以前听见他这样的话,晏亭许会不屑的讥讽了他的自以为是,可如今只剩下心中的激跳,他说他们已然成亲,可她醒来之后听见了这样的消息,并不觉得十分的恼火,甚至在独处之时间或还要泄露出几抹沾沾自喜的表情,间或还要幻想着,若然从她认识他的那个时候起,他便待她这般的好,或许,他们早已成亲,亦或许,她与他已经有了儿女,就像晏子恩那么可爱的奶娃娃——可是,或许也只能是或许,他与她之间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心中一冷,眼圈盈了酸涩,先前便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如今更加的不敢,抬步快速的离开了密室。
    将头仰起泪便不会落下来,天很高,这些日子的云朵总是白白的,随轻风轻轻的飘着,晏痕说,她的娘希望她可以活得像那天上的云朵一样自在,许多年之后,她是叫云,可是不能自在的流动。
    晏痕说她娘爱上的男子姓苍双,那么她可知道那个男子的儿子是叫鹤的,亦或许,央安王希望睿王能娶了盈姬的女儿,那么盈姬是否也希望流云能完成她的心愿呢?
    倚在石门前,伸手探向方才苍双鹤替她绾好的发髻,那是一根光洁的簪子,不是她昨夜借口进了密室的乌木簪子,也不是那根以前卿玦为她集来的玉簪,心头一颤,当真想要回那根别致的乌木簪子么,待到细细的思索之后才恍然,若当真想要,又何必只听了苍双鹤那一句他给丢了之后便心安理得的不再追问呢!
    不敢面对,便将自己囚在斗室之中,生死相依当真成了过眼浮云么,跪坐在案几前,从日升到日落,终究一无所获。
    密室内,那一双墨黑的眼始终不曾转开,竟也盛了点点忧伤,她伤神,他伤身!
    “先生,王宫内传来消息,大王在民间秘请高人,大概是对王后身孕生出了怀疑。”
    别夕站在苍双鹤身后小心翼翼的禀着最新的消息,听了别夕的话,苍双鹤才缓缓的转过身子,对于自己人前的表情,他绝对可以掌控的天衣无缝,转身刹那,收了忧伤呈现玩味,声音迟缓,“昊政终究还是长大了,巧合用过三次之后,便知道要从旁的路径着手,赵娥黛与昊政斗智,怕也只能得个凄惨的结局。”
    别夕垂着头附和,“先生说得极是,可若被大王确定了王后并无身孕,对于上大夫来说,会愈发的麻烦。”
    苍双鹤看着别夕脸上并不掩饰的担心,倒也不追问什么,心中已经分明的事情,若再拿出来反反复复的咀嚼,反倒摧人心伤,清淡的开口道:“赵娥黛手中的药没了?”
    别夕摇头叹息道:“先前王后以为先把有孕的消息让大王知晓,必将引得其注意,只要大王常常宿在朝华殿内,那么定会把这假孕变成真孕,可不想那之后大王并不近王后的身,面上只是说王后身孕尚浅,怕动了胎气,王后曾买通宫中御膳的管侍将那药投于大王羹汤中,却不曾想大王自王后传出有孕的消息之后对膳食十分的小心,应该是有所察觉了。”
    这实在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不过苍双鹤脸上玩味的表情却没有改变,轻缓道:“若然一个女子尚且对付不过,何以应天下群雄。”
    别夕没想到苍双鹤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小心的开口道:“难道就让王后的事情被大王探知了真相?”
    苍双鹤微微的垂下了头,看着一直捏在手中的紫玉,轻声道:“若赵娥黛的事情此时被昊政探知了真相,岂不是鹤的失败,再以药物相控,昊政心中的疑问倒要落实了,罢了,半月之后给赵娥黛一味药,让睿王以为她心伤惶恐落了那个‘婴孩’,其后让赵娥黛消沉一阵子,倒也能保住她的后位。”
    这个法子先前苍双鹤便说过了,别夕并不觉得难解,只是还有些担心,小声道:“先生这次离开要多久,若是没有了王后牵制着大王,那么上大夫她……”
    “流云身子会一直‘虚’下去,不能上朝,更不能随军出征——接连几日初南皆游离在晏府四周,只要有这个人在,那么昊政就不可能安稳了,天下乃他心中第一要事,当他的天下不稳之时,又何来精神谈论私情?”
    豁然开朗,别夕惊诧道:“先生此时不擒初南,想用他来牵制大王,可是初南那样的高手,若先生一直放纵下去,必成大患!”
    苍双鹤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别样的光彩,平缓道:“初南确是难得的才子,可惜,他的弱点太过明显,且几次三番栽在了自己的软肋上,终究狠不过睿王,若换你作鹤,能以一个易控之人掣近敌之肘,可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终究了然的点头,别夕笑了起来,那笑容与苍双鹤此时面上的表情有着十足的相似。
    别夕走了之后,晏痕进了门来,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细微的紧张,进门之后开门见山的说着:“云儿是个固执的丫头,老夫知道她是真心的喜欢着你,给她些时间,不要这么快放弃。”
    苍双鹤浅笑点头:“岳丈大人放心便是,鹤知流云心意,鹤既已娶了她,便是一生一世的承诺,除非鹤这条命不在了。”
    听见苍双鹤的话,晏痕佝偻的身子明显的一颤,抬眼去看苍双鹤那双令睿王惶恐的眸子,传说,那是帝王之相;还有传说,若为帝便不会长命百岁……
    灵光乍现,他只想到了开始却未想过结束,苍双鹤定能帮助晏亭度过眼前的危险,可是将来呢,或许晏亭跟了睿王,也只是微微有些心累罢了,但是睿王会给她长长久久的爱情,可是选择了苍双鹤呢,晏痕终究看不懂这个男子隐藏在淡漠表情下的真实自己,晏痕知道苍双府中先前便收了四尊宝鼎,那是掌控天下的人最欲集齐的,虽然他晏府中也藏了两尊,可当真算来,这两尊也是脱不开苍双鹤手心的,颤抖着声音,晏痕问出声来:“若然二者选一,贤婿当怎样选择?”
    苍双鹤知晏痕话中之意,终究不再没心没肺的笑,垂眉敛目,抬高捏着紫玉的手送到晏痕眼前,缓缓的摊开,那瑰丽的紫玉躺在他白皙的手心中呈现惊心的美,他柔和却坚定的开口,“鹤乃野人,只伴闲云!”
    静寂了片刻,晏痕吃吃的笑了起来,极其满意的点头,他说是自己这些日子乱了心绪,不敢做这些无谓的猜忌,他还说苍双氏的男子皆是别致的……那个傍晚他说了许多,直到说得老泪纵横,其实他也只是想说他当真爱着自己那个可怜的女儿罢了。
    待到晏痕走后,密室内便彻底的静寂了起来,晏亭始终没有再像前一晚那样拎着灯笼走进密室,苍双鹤也没有走出密室,他二人一个墙里一个墙外,背靠背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萱草雅去给苍双鹤送饭的时候发现他靠坐在墙壁上,脸色白惨惨的吓人,惊得萱草雅差点将手中的托盘打翻,人仰马翻中,晏亭站在密室入口看着曾胜乙和晏忠合力将苍双鹤抬到榻上,终究明白她以为的幻想并不是幻想——他真的陪在她身边,她难过,他亦不好受,潸然泪下,在这一刻脑子里跳出了一个怪异的念头,或许爱上她的男人注定不幸!
    晏亭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个理性的人,会因为不经意的画面而感动,终究放开了心结,什么输赢敌手全抛诸脑后,对着他柔和的笑,亲自喂他吃饭,陪着他下棋,夜里拥着他紧致的腰身入睡,他说:“流云,我爱你!”
    她便似假还真的回他:“有多爱?”
    他浅浅的笑:“为了爱你,我可以做彻头彻尾的小人。”
    她笑弯了眉眼,语调不屑的说着:“你原本便不是个正人君子,莫要把一身的坏名头硬生生的往本大夫身上推,本大夫虽不指着这一身的好名声沽名钓誉,却也委实不会替你背下这等黑锅,乱没脸面的。”
    嘴上如是说着,好像当真要怨他了一般,可身子却愈发的靠近了苍双鹤,入睡之前,将自己的头抵靠在苍双鹤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喃喃的说着:“其实我也爱你,为了你,我当真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了。”
    再然后有温热的湿度滴在了苍双鹤的衣襟前,慢慢的渗透,灼伤了他的胸口,始终不曾接话,只是将她纤细的身子揽得更紧。
    幸福总是比烟云散的还快,也便是晏亭接受了苍双鹤感情之后的第三天,晏府来了个仙人般的老者,即便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可晏亭万万不会认不出那个老者,他生得与阴业先生一般的样貌,只是表情和善了许多,他说他要接回那个不肖之徒,他还说了,若是他不来,许那个不肖之徒贪恋红尘,将蹉跎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去。
    那口气很淡很轻,表情也是平和的,可晏亭听见之后却觉得再一次揪心,终究明白了自己的不舍,却又要分别,这几日她愈发的觉得苍双鹤的体虚,他曾与她笑言,若非是他这身子不济,早将夫妻之事坐实了,实在是报应,当初他下药害了人家不能沾女色,如今自己也尝到了这番滋味了,软玉温香抱满怀却不得享受,实在难捱——那个时候晏亭只当他玩笑的,却原来他每一句玩笑皆是真实的。
    很久之后晏亭始终记得那个时候苍双鹤脸上温柔的笑,一直晴了好些日子,可那天却落了雨,纷纷洒洒的,苍双鹤毕竟是秘密回大梁,不能惊动任何人,也便是府中的几个围着送行,临别之前苍双鹤遣开了众人,只偷偷的与晏亭说了句:“待到桃花开,为夫身子便好了,恭候夫人前来私会,将那夫妻之事做实了,为夫也好高枕无忧。”
    那番近乎浪荡的私语令晏亭脸红心跳,却也冲淡了一些别绪,笑着挥手说再会,即便苍双鹤脸色苍白,可晏亭却心中有底,苍双鹤说了桃花开便真的会在桃花开的时候笑着出现在她面前,她要做的便是静静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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