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以彼之道

    于谦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至姬瑶面前，神色间带着深深的激动，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叩拜道：“老臣于谦，拜见云裳公主殿下！”
    “快快请起！”姬瑶神色动容，连忙扶起对方，“于师傅，勿要多礼，这些年……辛苦你了！”
    “老臣……”于谦嘴唇颤动，情难自禁，他曾是姬瑶的启蒙之师，此刻再度听到她喊自己“于师傅”，心中亲切感油然而生，继而联想到当日种种，登时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激动不已。
    厉煌天退到雨化田身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为行事方便，端木蓉三女被留在了客栈里，此行就只有他们四人前来。
    厉煌天并不清楚自己刚刚击退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御猫展昭，也不关心，以他如今的实力，一般的先天八品早已不放在眼里。
    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姬瑶和于谦的身上，当然，那个渊渟岳峙、气度俨然的老者同样令他侧目，其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虽然没有刻意针对他，却仍旧让他如芒在背，不禁暗暗猜测对方身份。
    “诸葛神侯……莫不是诸葛正我？”
    心中微动，蓦然划过一丝明悟。
    另一边，经过一番互诉衷肠，姬瑶和于谦两人脸色几度变换，一老一少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许久后方才逐渐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见两人情绪舒缓下来，诸葛正我上前一步，温声道：“殿下，此处人多眼杂，还请移步屋内。”
    姬瑶颔首，诸人遂回返书房之内。
    于谦吩咐道：“展护卫，还需劳烦你守在门外。”
    展昭点点头，又看了厉煌天一眼，走出书房、关上门。
    众人分席落座。
    于谦仔细询问了一番姬瑶这些年的经历，待听闻对方被姬擎苍派人一路追杀，几度濒临险境，登时拍案而起，怒道：“姬擎苍那个狗贼，安敢如此猖狂！”
    姬瑶倒是没有多少激动，反而劝慰道：“于师傅毋须如此动怒，姬擎苍再如何处心积虑，亦只是枉费心思。”
    于谦点点头，欣慰笑道：“殿下金枝玉叶，高贵难言，自有上苍庇佑，虽多有波折，但总算是化险为夷、凤体安然，老臣甚慰之。”
    姬瑶笑了笑，随即神色一正，目光灼灼道：“于师傅、诸葛大人，你们二位适才所言我已尽知。”
    于谦一愣，惊道：“殿下，您、您都听到了？”
    姬瑶点头，在白狸幻术的掩藏下，他们成功瞒过了外面监视的锦衣卫，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丞相府，并且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书房外，恰好听到了于谦和诸葛正我的谈话。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成长到三尾的白狸实力大增，甚至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竟然连大天位宗师的灵觉都瞒了过去，虽然时间短暂，但已是十分不凡。
    由此可见奇兽的作用之大，难怪有无数人对其孜孜以求。
    而白狸的潜力同样十分巨大，等到真正成长起来或许真的会超出众人的想象。
    言归正传。
    听到姬瑶的话，于谦忍不住与诸葛正我对视一眼。
    “七年前，老夫偶然发现了些微蛛丝马迹，逐渐察觉异常，仔细追查之下，终于发现了姬擎苍的李代桃僵之计。”于谦坐了下来，缓缓开口。
    诸葛正我接话道：“老夫的「神侯府」直属于陛下，对于陛下的一言一行老夫再熟悉不过，姬擎苍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老夫。”接着叹了口气，“奈何其背后势力错综复杂，老夫投鼠忌器，不敢轻动。”
    事实上，姬擎苍也从未想过能够一直隐瞒下去，任凭他再如何模仿，对于熟悉之人而言，迟早都能发现破绽。
    不过只要实现了图谋，他并不在意这些，不说登位后即占据了大义，兵权尽归于其手，便是麾下及背后的诸多高手已是一股令人不得不忌惮的强大力量。
    在这样一个力能翻天的世界，武力即权力！
    如此双管齐下，足以给予他足够的时间来巩固权势，从而坐稳这天下。
    事实也是如此，无论是独孤皇后与独孤阀等外戚权贵，还是于谦、诸葛正我等忠臣良将，皆被震慑，即便知晓了对方李代桃僵，依然无一敢轻举妄动。
    于谦语气沉重地说道：“姬擎苍倒行逆施，吾辈忠良莫不义愤填膺，奈何如今那逆贼羽翼已丰，我等濒临绝境，不得不行险一搏、绝地反击！”
    顿了一顿，看向姬瑶，语重心长地道，“见到殿下安然无恙，老臣委实喜不自胜，然如今局势一触即发、凶险万分，殿下何苦卷入这惊涛骇浪之中？若有分毫损伤，吾等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不若殿下暂时藏身市井，料想有着木公公护持定能保得您无恙。静待吾等与姬擎苍分出胜负即可，若吾等能够拨乱反正，自当迎殿下鸾凤归巢，但如果吾等功败垂成，则请殿下就此隐姓埋名……”
    “于师傅！”姬瑶出声打断了他，语气决绝，“莫要再多言，普通人尚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况且云裳乎？若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享乐，自己却苟且偷生，云裳枉为人子！”
    “殿下……”于谦急了，还待再劝。
    姬瑶语气略缓，眼神却认真之极，看着他道：“于师傅，当初您教导云裳《孝经》，云裳字字铭记于心，您也告诫云裳要知行合一不是吗？”
    “这……”于谦一时被她问住，不由语塞。
    忽而诸葛正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贤弟，殿下如此坚强果敢，我等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于谦纠结万分。
    “殿下失踪八载，如今平安归来，实乃天之大幸，”诸葛正我眼神莫名，缓缓道，“吉人自有天相，值此关键时刻，殿下重返金陵，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予我们的机会吧。”
    “机会？”于谦愣住。
    “没错。”诸葛正我颔首，明亮的双眼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芒，“我等原本师出无名，发动宫变本就是无奈之中的下下策，无异于飞蛾扑火。但如今殿下既已平安归来，或许……事有转机，不必再兵行险招！”
    于谦神色一动，他也是聪明绝顶之人，闻言顿时目光一亮：“诸葛兄你的意思是……”
    诸葛正我微微一笑，神色中蕴含着说不出的意味，一字一顿地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