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突触再联想疗法与花林糖

    柏崎智江来到训练室的时候，恰好碰见一人在自主训练。
    他在做深蹲，汗水沿着发达的肩膀和臂弯流淌，背阔肌像两片宽大的翅膀，随着动作鼓起，线条分明。下蹲时臀部肌肉随之紧绷，饱满又结实。
    “不好意思，你知道千切选手在哪儿吗？”
    等他做完一组，她才悠然开口。
    国神炼介有些吃惊地转身。
    女人靠在墙上，黑白分明的运动套装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扎着低马尾，几缕碎发松散地落在外面。
    两人对视几秒，没等到她自我介绍，他只得主动开口：“大小姐……呃，千切应该还在浴室，他吹头发要花些时间。”
    “您是千切的家人吗？”
    智江挑挑眉毛：“原来你没看食堂的录像。我叫柏崎智江，是这里新聘的运动理疗师。”
    “我叫国神炼介。”
    少年微微鞠躬。
    因为肌肉训练时会流很多汗，他惯来只穿一条紧身裤。意识到陌生女性的到来，他赶紧套上球衣，以免冒犯到对方。
    “好厉害的体格，你有186……不，188cm。”
    一头橙色短发，肩膀宽阔，胸肌如同盾牌一般坚硬，腹肌层迭。他的身体就像是用钢铁雕琢而成，粗犷而强壮。
    女人快步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你今年多大？”
    “17岁。”
    面对直白的夸奖，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由于和姐姐以及妹妹一同长大的缘故，国神炼介很习惯同异性相处。见女人让他举出肱二头肌，他听话地照做。
    “日本居然有这么年轻就如此高大强壮的前锋，绘心挖人真是有一手。”
    智江捏了捏他的手臂肌肉，啧啧称奇。
    少年眼窝深邃，双眼皮线条极为分明，或许是异国混血带来的显着体格优势。
    “谢谢。”
    国神局促地摸了摸脖子。
    女人的身高约摸在170上下。垂头看去，后颈的一大片肌肤白皙细腻，衬着褐色的发丝，显得十分精巧漂亮。
    “发力方式很好，你对自己身体很了解。”
    智江摸了摸他的大腿：“作为左撇子，一定要确保右腿也进行等量的训练。可以单腿深蹲、单腿腿举……”
    “柏崎教练。”
    熟悉的声线自身后传来，似乎带着微弱的不满。
    ...
    面容俊秀的少年站在门口，发尾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千切选手。”女人转过身来：“我本想让你不洗澡直接来的，但没找到你。”
    千切豹马抿了抿唇。
    他像是特意护理过发丝，鲜亮的茜色在白炽灯光呈现出绸缎般的光泽。
    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柏崎智江眨眨眼，叮嘱身侧的橙发少年：“你的训练量很大，记得用泡沫轴或按摩帮助恢复，预防过度使用伤害。”
    两人离开了训练室。
    国神炼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抓过一边的水壶，喉结上下滚动。
    那双手掌覆在大腿、手臂的触感于脑海中挥之不去。
    “今天想让你尝试一个特殊的项目。”
    女人双手插兜，唇角微勾，看得出心情明快。
    “绘心那儿有一台很厉害的尖端模拟器，因为暂时闲置就任我使用了……我连夜写了个程序，说实话，我也是首次尝试这样的治疗……”
    千切豹马同她并肩前行。听到女人为他连夜设计了理疗项目，心尖上莫名的刺痛总算缓和一些。
    他笑着问：“是怎样的治疗？”
    智江的眸间闪烁着兴奋的光点：“我称之为「突触再联想疗法」。”
    ...
    全然陌生的密闭房间，自动门缓缓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一台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躺卧型恢复仓。
    椭圆形的筒体呈倾斜状态安装在支架上，银蓝色的外壳光滑而坚固，两侧布满了复杂的控制面板和电缆接口。
    少年看着这庞然大物，面上止不住的错愕。
    “这台机器利用深层脑刺激技术，能够在睡眠中调控疼痛神经，帮助你面对和克服创伤记忆。”
    女人点击平板，机器发出启动嗡鸣，蓝光流转。
    “简而言之——它会模拟十字韧带撕裂的疼痛。”
    “大约十次的模拟，你将能够敏锐地感知到旧伤复发前的预警信号。这样，在场上一旦感到不适，你就能及时做出反应……不管是停下，还是冒险一搏。”
    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谈论天气一般自然。
    “「会跑到这条腿废掉为止」，这是你的觉悟。我能做的，就是让你更深刻地认识自己的身体极限。”
    “千切豹马，现在决定权交给你。这可能是你彻底摆脱阴影的机会，也可能是被它彻底吞噬的开始。”
    少年下意识地护住膝盖。
    撕裂的疼痛，复健的艰辛，那些曾将他淹没的恐慌与绝望，似乎在此刻再次涌现。
    他的粉色瞳孔猛然紧缩，映照出不安与慌乱。
    女人的脸庞在跳动的蓝光中愈发显得冷峻。
    “想要在迈向世界之巅的路上更进一步吗？”
    ...
    鹿儿岛县预选赛四分之一决赛。
    这场比赛比平时更是少年的独角戏。只要拿到了球，不论是鳄间兄弟还是谁，他绝不会给任何人传球。
    绿意盎然的球场，笔直向前冲刺，突破一切防守。
    【冲吧！全国！然后是冠军！国家队！最后是……世界杯！】
    每一次双脚蹬地，都让胸腔激烈地起伏。
    【用这双腿甩开其他人，是上天只给予我的快感。】
    【我是，具有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才能的……千切豹马！】
    脑内肾上腺素不断飙升，风速令头发在空中呼啸，疯狂地飞舞。
    【谁都追不上我。】
    【没有比这更令人身心愉悦的，双脚站稳的瞬间，是射门……】
    ——噗呲！
    像硬质橡胶断裂的声音，右膝传来强烈的违和感。
    耳边的呐喊声变得遥远，只有心跳的回声在空旷的球场上回荡。伴随着右膝传来的锐痛，恐慌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不……我还能跑。”
    球场的聚光灯照得眼前一片刺眼的白。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原本欢呼的观众席顿时变调，发出了嘲笑似的悲鸣。
    【再次断裂的话，很可能葬送你的足球生涯。】
    “为什么？”
    “这不可能！无法奔跑的我……”
    还有什么价值？！
    “不要害怕，千切豹马。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模拟，你做得很好。”
    平静的声音陡然撕裂了阴霾。
    女人的声线清晰而坚定，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他那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
    “现在，深呼吸。”
    在她的引导下，少年瘫倒在草场上，劫后余生似的剧烈喘息。
    “显示在你眼前的是右膝透视图。十字韧带在过度拉伸和旋转冲击下首先出现了微小的撕裂。”
    她的声音一丝不苟：“最初的疼痛出现在膝盖的内侧，随着撕裂的扩大，痛感会迅速蔓延至整个膝关节区域……”
    “现在，我们再来一次模拟。”
    ...
    一个小时后，视窗缓缓开启。
    少年整个人湿淋淋的，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他支起身子，反复抚摸着右膝，俊秀的面孔上有种不可置信的茫然。
    “怎么样？今天我们进行了三次模拟。”
    柏崎智江迎上前去。她有些忐忑，毕竟这样激进的疗法在国际上也是少之又少。
    “挺好的……”
    千切豹马试图跨到舱外，却双腿一软，踉跄着跌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女人饱满的胸乳挤在他胸膛上，手掌摸着他的后背，撸猫似地一下下抚摸。
    少年的下巴搭在她肩头，神情疲惫，语气却是兴奋的：“我大概明白您说的「预警信号」了，再来几次我就能完全掌握……！”
    “好孩子。”
    柏崎智江从桌上扒拉出一个铁盒子：“有很多好吃的，金平糖、棉花糖、花林糖……你要哪个？”
    “花林糖。”
    千切豹马答得飞快。
    他愣了愣，才意识到过分亲密的距离，满脸涨红地蹿离原地。
    饼干棍坚实的外壳在口中缓缓融化，释放出甜味。
    少年席地而坐，品尝着训练生活中难能一见的甜点，感受到一种幼年时偷吃零食的快乐。
    看女人低头摆弄平板，千切豹马下意识捏了一块糖，递到她唇边。
    “谢谢，大小姐。”
    智江叼过，揉了揉少年的发顶：“这么漂亮的头发都变得乱糟糟的，下次不用洗澡直接过来吧。”
    “……不要那样叫我。”
    千切豹马捻了下指尖，回味着她唇瓣的触感，耳尖通红。
    “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