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衰败（3）

    林阅蛟的逐客，让我睁开双眼，但我却并没有走，而是看向了袁兰，道：“你先出去。”
    “我出去做什么？你让我带你来我林氏，我已经完成了承诺，现在该走的人是你，这里不欢迎你，我族族长也不欢迎你。”
    袁兰有些刁蛮的对我说道。
    “我跟他单独说些事。”
    我神情不为所动，出声道。
    袁兰皱了皱眉头，她刚要说些什么，接着，林阅蛟开口说道：“去吧，他想要单独跟我谈，那就遂他心愿好了。”
    “可是族长，此人居心叵测，更是来历不明，你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我怕他……”
    袁兰无比担忧的看着林阅蛟，低声说道。
    林阅蛟摆了摆手，说道：“呵呵，我如今已然沦落成这般地步了，还怕这些？去吧，我倒是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魄力，对我这个老乞儿动手。”
    袁兰只好点头，不过她在快要走出去时，突然又看向了我，厉声说道：“你最好不要做些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然，你定会后悔！”
    我眉头一挑，看向了袁兰，袁兰那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此刻已经完全狰狞了起来。
    “够了。”
    林阅蛟沉声喝到，袁兰这才退出了房间。
    等她走后，房间当中，只剩我，以及面前这位少了一条胳膊，已经沦落成为乞丐的林阅蛟。
    林阅蛟出声说：“人已经如你愿走了，你要说什么？”
    “晋安林氏，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我好奇的问道。
    “林氏命数如此，起起落落，这不仅是人生常态，更是士族的命定之路，没有什么为什么。”
    林阅蛟淡声跟我说，声音平静，也没有一丝的情绪。
    “是因为黄永恩吗？”我问。
    林阅蛟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眯眼看向了我，问：“你来此寻晋安林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黄永恩得罪了绝大部分的士族，作为士族中唯一跟黄永恩走近的士族晋安林氏，便成了这些士族报复的对象。”我说道。
    林阅蛟盯着我良久，他道：“你如果想听我给你肯定的答复，那么我告诉你好了，对，就是因为黄永恩，因为他，如今我晋安林氏，完全可以说不复存在了。”
    “你们没有想过东山再起吗？”
    我接着说道。
    “东山再起？呵呵，说的容易，做起来何其之难？如今，我晋安林氏所剩下的直系族人，不超过二十位，基本上皆是三缺五弊，没有任何一位身具气机，我们怎么东山再起？”
    林阅蛟呵呵一笑，接着继续开口说道：“他们仇黄永恩深，黄永恩都已经死了，也不会放过我们林氏的，在我们没有败落之前，我们与黄永恩一道前行，如今，他们也想让我继续跟黄永恩一道而行。”
    “何意？”我喃声问。
    “哈哈哈！我林阅蛟只能当乞丐，与黄永恩一样！只要我林阅蛟一日不当乞丐，我林氏族人便会暴毙一位！这是他们对我们林氏的惩罚！”
    林阅蛟突然癫狂的大笑了起来。
    可大笑的眼眶当中，有着极度的憎恨，以及眼角流出一丝痛苦的泪花。
    闻言，我紧紧咬着牙冠……
    不是林阅蛟甘愿当这个乞丐的，而是他被逼的，他要像当初我跟老黄做乞丐时一般，以天下最卑微的姿态作人！
    林阅蛟说到这里时，我看了眼门外，袁兰离去的方向。
    袁兰想要振兴林氏，会不会是因为她也同情如今林氏的遭遇？
    我又想到了当初袁正法说过的那句话。
    袁兰的目的，是想要借林氏来吞并袁氏，如此大逆不道之举，为什么袁正法说出这句话时，神情并没有任何的波动，也丝毫不在意袁兰的野心？
    我想眼下我明白了，袁正法恐怕早就知道如今林氏的情况，以如今林氏的情况，别说吞并偌大的袁氏了，恐怕世俗中随便找个人来，也能捏死林氏吧。
    就像是地上的蚯蚓，妄图吞了天上的飞龙，飞龙会在意吗？完全就是嗤之以鼻。
    林阅蛟的情绪很快平复，他接着说：“我不清楚你是哪方势力的人，可如果你是那边的人，烦请你回去说一声，我林氏现在过的很不好，遂他们心愿了，我林阅蛟也准备终身为乞丐，就当为当初交好黄永恩的决策，赎罪一生。”
    林阅蛟的声音有些凄凉，说完后，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我和声说了句。
    “是也好，不是也罢，如今我们林氏，没有敌人，更没有朋友。”
    林阅蛟低声道。
    一番话说完，林阅蛟起身就端起了桌上的碗，吃起里一个碗中的剩饭。
    这剩饭就是泡面，但也不知道是几天前剩下的泡面了，只有一些发臭的汤，跟早就发霉无法使用的面条。
    可林阅蛟吃的是津津有味，神情没有一点的不适。
    这种已经不是人能吃的了……
    他吃面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只能证明，这些年中，林阅蛟过的都是这种生活。
    见此，我的鼻头一酸。
    士族中，能够与此刻林阅蛟感同深受的人，也许，只有我了。
    我也做过乞丐，我也吃过发臭发霉的食物。
    但与我不同，我是生来就苦，可林阅蛟却是从高处跌落谷底，也许，他所受到的折磨与苦痛，还是我的数倍。
    林阅蛟吃完后，也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碗，碗壁上的残渣似乎也还是一顿。
    接着，他神情平静的看了我，冷笑说：“你不需要可怜我，谁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买单，但你如果一定要可怜我的话，可以赏我几个钱，让我这些天能吃好一点。”
    我没有给他钱，而是坐在凳子上，继续说：“黄永恩不是寻常人，他智近乎妖，可谓是胜天半子，你有没有想过，他会给你们晋安林氏留下一些日后能够翻盘的东西？”
    “翻盘？呵呵，你真是想的太多了。”
    林阅蛟笑了笑，丝毫不在意我这句话，而是说：“从你的话语来看，你应该不是报复我林氏的那些士族之人，我林氏也没有任何朋友，既然都不是，我就当你是好奇当年恩怨的人吧，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
    “莫要牵扯进来了，该干嘛，就去干嘛，历史会逐渐遗忘我们林氏，我希望，士族能够更快的遗忘我们林氏，就像是这片大地出现过的许许多多士族，从繁盛到落败，可不仅仅只有我们晋安林氏。”
    我沉默不言。
    晋安林氏的惨况我已经亲眼目睹了，可就真是如此了吗？
    不……绝对不是。
    晋安林氏也绝不像是林阅蛟所言，甘愿就此落败。
    我还是从袁正法的话中，发现端倪。
    他说过，林观佛是想要借袁氏来吞林氏，如果林氏真就如此了，林观佛为什么还要吞了林氏？
    这其中绝对还藏着某种我不知道的秘辛。
    林氏族人三缺五弊是事实，他们都是些没有气机实力的残废，也是事实，但我估摸着，晋安林氏还真未必跟士族完全脱节。
    另外，还要那位鸿先生……
    鸿先生之前让尧先生给我传过话，他说，我跟林氏能够互相帮衬，显然，鸿先生虽是世俗中人，但绝对知晓如今林氏的情况，如果林氏仅仅只是我此刻所见的模样，鸿先生又为什么说，我们能够互相帮衬？
    还有最重要的……林苏荷！
    林苏荷是林氏的人，她也绝对来过这里，如今的林苏荷，早就今非昔比，白天的她手掌黄帝诰令，能瞬间镇压袁儒生那等的准绝顶五品，晚上的她，更是阴神玉女附体，如此实力，如此身份，林苏荷如何能够让林氏就此没落。
    想来，还有一些东西，是林阅蛟没有跟我说的。
    当然这也正常，这些事情，必定是关乎到林氏真正的秘辛，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林阅蛟怎么可能跟我全盘托出？
    想着，我寻思着，身份不该这么藏下去了。
    “林族长，如果我说，我一定要牵扯进来呢？”
    我接着问林阅蛟。
    林阅蛟皱了皱眉。
    我继续道：“如果我说，林氏在士族中不是没有朋友，你们还有一位真正生死与共的朋友呢？”
    林阅蛟的眉头拧的更深了。
    话语说到这里，我的声音也逐渐恢复了正常，恢复了陈启的声音。
    林阅蛟也听出来了我声音的突然改变，他感到了极其的古怪。
    接着，林阅蛟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显露出我原本真实的模样。
    林阅蛟突然有些迷茫，微愣的看着我，似乎在极力的分辨出我的身份。
    直到我开口报出了我的名字：“黄永恩之徒，拜见晋安林氏族长！”
    说完，我躬着身体，行了大礼。
    作为我师娘的士族，我师父老黄唯一亏欠的势力，被牵连至此的晋安林氏，当的起我一拜。
    我说出名字后，林阅蛟完全愣住了，手中的碗叮锵一声，落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