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节

    整个童年在他的记忆里都是失色的。他一直觉得，他的人生真正开始是从站在摄像机前，那一刻，他才有了生活的意义。
    他知道父母一直很想修复跟他的关系。
    但他有一句话一直藏在心底没有说。
    ——对不起，但是我跟你们没有感情。
    因为以前没有培养过，所以长大后就自然而然的没有感情了。
    他对父母有感激，他们养育了他。
    有愧疚，不能回应他们的感情。
    有理解，父母不是不爱他，只是在他们年轻的时候，比起孩子，他们都更爱自己的事业。
    看，这是他与他们最像的地方。
    事业真的更重要，比家庭更重要。
    孩子确实会自己长大，提供了丰富的物质基础和教育经费后，孩子也能长得很好，如果学校很负责，环境也很优秀，那孩子也不容易学坏。
    这个家庭在前半生的时候，一直都很顺利。
    家长们事业顺利，孩子的学业也顺利。
    孩子成功毕业，成功找到工作，完美的长大了。
    他就从家里走出去了。
    父母在这时回到了家庭中——他们开始体会孩子当时的感觉。
    当他们想向孩子要亲情的时候，孩子觉得事业更重要。
    他可以给家庭提供丰富的物质回报，给父母请保姆，安排生活助理，可以想像当父母生病了，也绝对看得起病。
    但他没有时间给父母了，心思也不在父母身上，事业更吸引他，事业在他的心里更重要。
    父母也能理解他。
    他们有点难过，有点不便，他们就自己克服了。
    就像当时孩子也自己克服了一样。
    他们没有来打扰他，每回跟他见面说话都小心翼翼。
    就像孩子当年见到父母时也是小心翼翼的表现自己。
    这个家庭完成了一个轮回。
    想到父母，他有点睡不着了，最后入睡前做的浅梦是梦到柳苇在书店二楼那里摆书，好多书啊。
    他睡着了。
    第二天，他踏着晨光来到书店，提前打开冰淇淋机，把鲜奶、奶油、糖浆按比例混合，准备倒入冰淇淋机中，然后再拿出咖啡豆，磨豆子，做咖啡。
    这时他想起昨天她说冷泡咖啡口感更顺滑，比现做的咖啡好喝。
    他就拿出昨天离开前做的冷泡咖啡，放在冰箱里已经过了十个小时了，拿出装咖啡粉的过滤器，水壶里的咖啡液清澈得很，透明感很漂亮。
    他倒了一杯尝了尝，确实口感顺滑。
    接下来几天，柳苇都跟陆北旌在书店里消磨时间。
    两人一边看书，一边摆新买的书，一边讨论《楚楚》。
    她买的儿童科普读物，他也在读，她之前买的看不懂的书也都搬过来了，希望他能看懂好给她读读。
    陆北旌翻着书：“你太高看我了，我离开学校比你还早，记得吗？”
    “你也看不懂？”她问。
    他肯定的点头：“不懂。”
    还是儿童科普更亲切。
    两人从0到4岁看到7至14岁，获取了许多知识，充实了自己的大脑，再看剧本，终于不至于有些地方因为不太明白而跳过了。
    两人还买了小度和小米，把小度、小米和苹果放在一起，分别跟它们对话。
    网上有很多这种跟ai对话的梗。
    两人挨个试验。
    她对着苹果的siri说：“贾维斯，你在吗？”
    siri就回答她：“是的，史塔克先生。”
    只看过电影的她竟然有一瞬间眼眶都热起来了。
    这些ai都可以进行简单的对话，稍稍复杂一点也可以，比如做数学题，这个试验有很多。
    陆北旌：“小度，2000开根。”
    小度就开给他听。
    再比如，她对小米说：“我的心情不太好，我失恋了。”
    小米：“很抱歉，你要听歌来恢复心情吗？”
    两人玩了一天都不腻，回家路上，她都忍不住抱着手机跟siri聊天，就是简单的一问一答都能这么吸引人。
    ——她完全理解孔明对楚楚的狂热了。
    “楚楚的自主性特别高，跟她聊天的成就感一定也是不一般的。”她说。
    他赞成：“ai一直是走服从路线的，楚楚却不是这样，难怪孔明为她着迷。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ai到底能让人多狂热？
    她肯定是演楚楚，但是她也需要理解这种感觉。
    不是感情。
    孔明对楚楚绝不是爱情，也不是男女之情。
    柳苇：“人是通过对话和交流来加深感情的。那么多诈骗的都是网上聊一聊就能骗得人掏出几百万上千万，除了他们的话术，更多的是聊天带来的感动。”
    她跟ai聊天的最大感受就是这样。
    “比跟网上的人聊天更厉害的是，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跟一个懵懂的幼儿聊天，所以它给我的回应越智能，我就越感动。”她仔细分析自己的心态。
    每次ai的回答都会既让她惊讶，又让她觉得有趣。
    ai比她想的更聪明，这就会让感动加深。
    “还有就是信赖。”她说，“这也是机械崇拜造成的。”
    人类默认机器是不会骗人的，不会撒谎，对人不会有恶意。
    比起面对真人时的不确定性，在面对ai时，人会本能的相信它。
    “信任加养成感。”她说。
    陆北旌：“孔明对楚楚是狂热的，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崇拜她，一个奇迹，机械奇迹。”
    两人同时想到了。
    柳苇：“这个电影要加入更多的机械元素才会更好看。”
    机械崇拜，巨大的机械齿轮，钢铁丛林，钢铁巨兽。
    陆北旌：“没错。地球之外，银河系里到处都是人造天体，人造星球，宇宙飞船已经很常见了，机械警察维护治安，人类全都生活在机械世界里，虽然也有花草树木和鸟兽动物，但那些都是人造公园的景致。就像马路上的花坛。”
    柳苇接道：“虽然是鲜花，但一点也不自然，甚至在人看到它的时候会猜这一次的花坛鲜花是不是新栽的，因为还很鲜活；如果半枯了，那就是快死了。因为底下没有土。”
    两人讨论得很热烈。
    讨论完了。
    柳苇叹气：“设计会更加难吧。”
    陆北旌：“钱不是问题，这个设计好了是可以拿奖的，就是需要找优质的公司和设计师。不然回头设计上爆出抄袭就完蛋了。”
    他们是出的起钱的，但是怎么找一个有职业道德不抄的影视美术设计公司就有点不好办了。
    柳苇：“道德条款的约束力不强。”
    道德条款其实就是违约赔钱。
    可他们不想要违约金啊！
    真爆出抄袭丑闻了，电影就毁了。
    重点不是钱，而是美术设计必须足够优秀，能满足电影的需求，还必须有职业道德。
    她从来没关注过美术设计这个职业，哪怕拍过几部电影了，但是这些工作都是由剧组其他人去完成的，让她现在立刻说出一个优秀的美术，她都说不出来。
    去以前看过的好电影的演职员表里翻一翻？翻出来后再找联系方式再去接触？
    陆北旌也毫无头绪。因为他从来没拍过科幻，他也没人脉是这方面的，让他说几个古装美术倒是能说出来。
    陆北旌：“先找找吧，我去想想办法，你也叫小兰打听收集一下资料。”
    她一愣：“我们真要拍吗？拍《楚楚》？”
    陆北旌：“先准备着，未必。不能等要拍了再现找，先做一点准备工作很正常。”
    他把她送回家，再开车走了。
    她踏进家门，迎面就是一狗三猫加三个人。
    她条件反射：“我回来晚了？现在几点？”
    看表，九点四十。
    “有点晚了，对不起啊，你们吃了吧。”她赶紧问三个孩子。
    宋诚三个：“吃了。姐，你吃了什么？”
    柳苇：“小火锅。行了，都吃过就行了，我去洗个澡，关门吧。”
    她往楼上去，一边摸出电话来给小兰打，一回头，三个孩子还在看着她。
    “回屋吧，你们。”她摆摆手，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