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绝情

    尽管，最后有些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的感觉，但郭奇虎还是领会到了郭红牛所站在这个高度的无力感，并不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而是一种身后空无一人的凄凉。
    “最后一刻，他也是为了这个郭家而死，反而如果郭红牛活了下来，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残酷的事情，奇虎，一切都过去了，恩怨之中找不出什么对与错，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郭家在京城生存下去，经过这一番动荡，已经有人盯上了郭家。”郭长生说着。
    “我会用这一条命守住这个郭家。”郭奇虎说着，他已经做出了这个选择。
    “有难处尽管对我这个老头子开口，虽然不能帮到你多少，至少还能够给你分一丝忧。”郭长生说着，说出这一番话，他并不是为了郭家，他对于这个郭家，已经没有了绝大多数感情，说出这一番，他最重要的是为了郭奇虎，他不忍看着郭奇虎孤身一人承受这一切。
    “谢谢。”郭奇虎说着，尽管他现在对于郭长生充满了感激，但是内心却压抑的连一个牵强的笑脸都挤不出来。
    “我就先下去忙这后事了，不能在让京城在看着郭家的笑话了。”郭长生并不在意郭奇虎这有几分冷淡的反应，他很清楚现在的郭奇虎内心究竟是多么的凌乱，默默下楼。
    郭奇虎转过头看着郭长生离开的背影，总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打破这沉默。
    另外一边，郭麒麟已经离开了医院，在地下的停车场碰上了那个等候他许久的年轻人，郭青龙。
    “怎么？改变心意了？不打算留在这个郭家了？”郭麒麟看着郭青龙问道。
    郭青龙微微摇了摇头，而是表情有几分憔悴的说道：“这就走？”
    “你也清楚我究竟是抛下了什么样的手头事赶来这一场婚礼，不留了，那个老头子的最后一程我也不送了，他也本来就不中意我这么一个儿子。”郭麒麟走过郭青龙说道。
    郭青龙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嗓子眼却凝固了。
    倒是郭麒麟停住脚说道：“如果在京城混不下去了，就回内蒙，这不丢人。”
    郭青龙眼眶有几分红，但硬是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只是伫立在原地看着郭麒麟上了那辆满是灰尘的普拉多扬长离开。
    他慢慢攥紧拳头，似乎在这巨大的恩怨之后，在心中被播种了一个野心，他再也不想感受到一次那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普拉多一直开出了地下停车场，开车的便是李乾坤，只不过两人只是沉默，一直开到医院门口，郭麒麟才叫李乾坤停下车子。
    普拉多停在了一辆捷豹xj旁，郭麒麟慢慢放下车窗说道：“这就回去？”
    捷豹xj的后窗也慢慢降下，后座正是郭芙蓉，只不过此刻这个女人的脸色有几分苍白，看起来极其的疲惫。
    “我这一句话我觉得更应该由我来问你，毕竟你是郭红牛的长子。”郭芙蓉说道。
    郭麒麟自顾自的笑笑，笑的一脸的自嘲，又或者这根本不算是笑容，只是生硬的表情变化，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长子，也不过只是一个长子罢了，我得在明天前赶回内蒙，否则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那么后会有期。”郭芙蓉则并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冷冷的说道，同样也没有问任何人原因，至于那一场恩怨，直接绝口不提。
    “希望后会无期。”郭麒麟说着。
    两辆车同时发动，只不过却驶向两个方向。
    随着这一场恩怨而来，又随着这一场恩怨而散。
    结局两字已经越发明显。
    一直行驶上京哈高速，郭芙蓉才摸出了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电话一直响着，在数声后才被接通。
    “我现在正在赶回去的路上。”郭芙蓉说道。
    “京城的事，我大体都知道了。”对面传来那个老人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明亮，反而有几分浑浊。
    “琉璃死了，郭红牛也死了。”郭芙蓉说着，依靠在车窗，好似觉得昨天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大梦一场。
    但奈何，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长长的一声叹息，郭三爷说道：“这一切，都是命数，郭红牛的命数到了，琉璃的命数到了，就是不知道如果让那些因为这一场恩怨鞠躬尽瘁的人们看到这么一幕究竟会有什么感想。”
    “这一场婚礼发生了太多东西，颇有一番冥冥之中注定的感觉。”郭芙蓉回想起那一头孤狼，还要连带着那一场巨大的恩怨，她只是觉得有几分戏剧性。
    “回来吧，琉璃送过来了一个孩子，陈福星也赶到了哈尔滨，那些东西，不要触碰，非但不要触碰，还要离的远远的。”郭三爷说着，还未等郭芙蓉心中燃起任何想法，就选择了扑灭。
    郭芙蓉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挂掉了电话，转过头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京城，一脸的感慨良多。
    天台之上，郭奇虎似乎是终于看厌了这风景，默默走向楼梯，而楼梯口，站着四个男人。
    耿汉、王听云、华武、许华升。
    郭家似乎还并不到没有人的地步。
    郭奇虎冲四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走吧。”
    时代便是如此，长江后浪推前浪，不管这前浪是以什么方式被拍死在了沙滩上，后浪都必须前进，谁都想要成为时代的受益者，而不是成为时代的淘汰者。
    此刻被蒙上了一层深深阴霾的李家大院。
    或许是因为李浮生的死，又或者是因为那一场彻底失败的婚礼，又或许是因为所牵扯上的那一段恩怨。
    此刻李家并没有人脸上有着笑脸，而李家的茶房，坐着四人。
    李太爷、李清明、李水婕、李钟兴。
    处于李家最核心的四人，尽管有着空前的地位，但是此刻四人脸上却无一例外的都是无能为力。
    “水婕，李浮生的葬礼就交给你来安排了。”李太爷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说道。
    很讽刺，极其的讽刺，在前几天李水婕还在安排着李浮生的婚礼，但是接下来却又要安排李浮生的葬礼，谁都不知道这是何等的阴差阳错，但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李水婕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郭家那边？”
    “静观其变，郭家，碰不得。”李太爷几乎是毫无犹豫的说道，对于他来说，丢了面子跟趟浑水比起来，显然前者他还能够接受。
    刘傲阳、骆擎苍、徐卧龙、郭青衣、哪一个不是京城顶级的大佬，这种把整个李家压上去以小博大的方式，他玩不起，这个李家也玩不起，至于郭家，失去了郭红牛的郭家，连自保都是难事，在这个时候再有何牵连，那才是最不明智的行为。
    在绝对的利与弊面前，只要还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有的情谊都会成为泡沫。
    “现在最重要的是撇清关系，跟这一场婚礼撇清关系，跟郭家撇清关系，浮生的后事低调进行，不能再引起任何风吹草动了。”李清明对李水婕再次叮嘱着，似乎李浮生的命在他眼中之中一个最廉价的筹码。
    的确，在棋盘之上，没有人会因为一个小卒子而影响自己整整一盘棋。
    从颜面到了生存，在这个时候所有的选择都要偏向后者。
    离开房间的李水婕，表情空前的平静，或许她已经习惯这一种绝对的冰冷，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某一天会成为李浮生，这便是一个世家的一贯作风。
    没有任何人情味，也不需要多余的感情，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会真正的毫无漏洞无懈可击。
    但这又真的是无懈可击？
    她只是觉得讽刺，然后默默离开，路过李浮生的房间，她听到了有几分刺耳的哭声，好似这利与谋之下的变奏曲，格外的凄凉，但是她并没有驻足分毫，只是踏上了一条助纣为虐的路。
    要么忙着生，要么忙着死，并没有任何选择。
    她或许痛恨李家的绝情，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么一份绝情，李家才在某种意义上值得她去依赖，总有一天，她或许也会坐在那个位置指点江山，一句言语间便会有着万骨枯，但那时真的会有第二个李水婕吗？
    她想着，心中充满了一种疑惑。
    夜幕再次降临，这个冰冷而又巨大的城市机器，在吸收着这一场风暴所留下的残渣，当然是以一种一个斗升小民根本无法想象的方式。
    滔天的恩怨？生死情仇？那值得千斤耳朵颜面？还是那所谓的信仰，在利益跟生存面前，都变成了最不堪一击的东西，所有的双手攥着沉甸甸财富的上位者，都在角落里用各自的手段跟方式祈祷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而那些双手空空的野心家却在风暴惊涛骇浪顶端，想着让这一滩浑水再浑浊一点，再浑浊一点，一直浑浊到可以浑水摸鱼的地步。
    而不管如何，在外围，总是有着数不清的有心人在翘首期盼着，一场属于自己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