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遗漏的记忆

    山路崎岖，蜿蜒修长，刘仁却难得的起了兴致，一路缓行，一路观看，一路的好风光，确实养眼。
    至此，刘仁不得不再度感叹，如此美景，却白瞎了那‘牛头山’三个威武霸气的大字。
    山路虽长，却也有竭尽之时。
    路的尽头是一片飘扬着火红色树叶的树林，这种火红色的树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的脚掌，狂风吹过，这些单薄的红色脚掌就啪嗒、啪嗒的拍击在一起，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
    越过树林，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起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烟囱，这烟囱就犹如擎天的巨柱一般，实在是震慑人的眼球。
    而烟囱口上，不断的有浓浓的灰烟和一丝丝火光排出。
    那遮掩住了山头的云雾，似乎正是从这烟囱里排放出来的。
    看到此处，刘仁浑身一震，一个可能性，涌上心头。
    穿过树林，看着那破破烂烂的几个大字，刘仁忽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自嘲似的笑容。
    “果然是···呵呵！”刘仁站在这熟悉的场景前，忽然有些怯弱，不怕天，不怕地的刘仁，此刻却有些惧怕面对里面的那个人。
    他之所以怕，是因为内心的愧疚。
    一个小丫头，在凌霄城内渡过了无数的岁月，却依旧谨记这昔日的情谊。而他这个生活在现世，距离昔日未曾多久之人，却已然将故人淡忘···！
    刘仁终究不是一个真正胆怯之人，既然错了，那便去认错吧！
    大步走入工厂，内里的摆设，与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几乎没有两样。但是刘仁却能够感觉到，这个复制的建筑物内，真正的萧瑟、荒芜的味道。
    它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生命力的傀儡，即便是伪装的再像，它的身体也是冰冷而且毫无温度的。
    小小的耳房内，昔日的小丫头···如今的蕥天神，正独自一人，孤寂的坐着，眼神深邃却没有焦距，似乎不断的在回忆着什么。寂寞和哀伤的情绪，似乎感染着整个房子，将这里全都蒙上了一层灰色。
    “这里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了！小丫！”刘仁站在耳房前，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蕥天神微微抬起头，语气淡淡的说道：“不会有什么不同，一景一物，都没有什么区别···！”尽管语气淡漠，但是比起之前的那幅神情，脸上似乎稍微多了点生气。
    “笑声！这里没有笑声。以前的丫头作坊，虽然荒废了，住在里面的人，也没什么修为。但是却从未停止过欢笑。而现在···这里的一景一物没有变化，住在里面的人，更是堂堂造物，但是却寂寞了许多···！”刘仁微笑着说道。
    蕥天神一愣，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难过，又像是高兴，脸上明明挂着笑容，但是两滴晶莹的泪珠，却顺着眼帘滑下。
    “人都不在了，笑···又有谁听得见？”
    “大牛他···！”刘仁已经有所预感。
    “他死了！就死在这座山上，为了保护年少无知的我。我把他葬在了这里，后来又将这座山彻底的搬入自己炼制的一个小型世界。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刘仁一时间默然，不知该如何答话。丫头和大牛，是他在天脉世界认识的朋友。在天脉世界流浪的那些年，作为杀手刘仁也并不是一帆风顺。一次身受重伤，误入了丫头和大牛的工作作坊。至此三人结缘，只是后来有仇家寻来，为了不给二人造成麻烦，刘仁才不辞而别，匆匆而去。
    而这段记忆，也随着刘仁的离开，而被埋藏在了刘仁的心底。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却又以一种万万想不到的方式，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天地重逢。可谓是造化弄人。
    “你知道么？其实我是有办法让你立刻回到大宇宙世界去的！但是我又舍不得，我想要找回那个失去的自我，想让你帮我，重新燃起工厂内的炉火···！”蕥天神平淡的说着，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刘仁忽然有些心疼。
    刘仁不知道，在凌霄城的这么长时间，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那一幅幅的画卷，就像幻灯片一般的在刘仁的眼前闪过。
    想要张嘴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大牛死了，但是昔日的小丫头成了蕥天神。若是凌霄城重返现世，以蕥天神如今的能耐，未必不能复活大牛。
    但是这样的安慰，刘仁说不出口。
    凌霄城重返现世，预兆的是逝去的诸天神魔尽数复苏，预兆的是众生百姓，将要永无宁日，预兆的是腥风血雨，将会洒满整个世界。刘仁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但是以无边的杀孽，作为安慰之言，刘仁说不出口。
    尽管，刘仁心中有所察觉，凌霄城回归现世，已然是无可阻挡，不过是一个早晚的问题。
    “你现在，会炼制精金块了么？”刘仁问道。
    蕥天神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对于现在的蕥天神而言，所谓的什么太恒精金、太初精金之类的，只怕早已看不上眼了吧！
    “走！我教你！”
    说着刘仁转身，先朝着那炼金仓里走去。
    两人都没有出声，选取初步材料，进行锻造，然后融入神纹，打入印诀，调动炉内的炼制花纹。
    一切有条不紊。
    从一炼到百炼，从太初精金、太恒精金到黑魅魔金，他们都炼制了个遍，以如今刘仁和蕥天神的修为，想要控制金属在炉内的变化，简直是太容易不过了。
    一块块的金锭布满了整个仓库，昔日的小丫头，如今的蕥天神赵蕥的脸上，终于布满了满足的笑容。
    这些金锭，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不如昔日的金属废料，相比昔日的她来的更有用。但是看着这满仓的金锭，这种源于幼年的梦想，得以实现，所获得到的满足感，无法用言语表达。
    “现在学会了么？”刘仁淡笑着问道。
    赵蕥点了点头，满脸的笑意，洁白的脸庞虽然沾染了一些炭灰，却更加的明艳动人，因为她的脸上，已经多处了一丝丝‘人气’。而不似之前那般，随时随刻，都拒人于千里之外。
    “现在···心情好些了么？”刘仁问道。
    赵蕥也察觉到了脸上的乌黑，脸蛋微微一红，招来一股清风，将脸上、身上的尘土散去，含蓄的点了点头。
    “尽管现在已经和昔日不一样了，但是偶尔找回初心，依旧会令自己高兴···！”刘仁淡淡的说道。
    赵蕥睁着大眼睛，明眸善睐，眼波流转，看着刘仁，忽然道：“你呢！你的初心又是什么？”
    刘仁微微一愣，接着便笑道：“我的初心？我的初心便是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变得不再受任何人摆布，不再被命运所捉弄···！”那已经消失的末日之影，仿佛再次朝着刘仁笼罩而来。脸上的笑容也为之微微僵了僵，越是成长，才越是发展，记忆中所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赵蕥点头，忽然叹了口气：“难怪你会如此，一个人若是永远遵循着初心行事，难免会比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强上许多。”
    刘仁道：“你这话有些假了！现在的你可是堂堂造物，而且更是被誉为‘未来道王’，如此实力，难道还妒忌我这个造物门槛都没有跨入的家伙不成？”
    赵蕥摇头道：“我在凌霄城内，足足过了三万多年，尽管这里没有时间长河，没有岁月的流逝，但是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三万多年，修炼到如今这种程度，你还认为我比你更强么？”
    刘仁沉默不语。
    事实上，刘仁即便是加上亿万山河图中的百年，时空归墟内的几十年，满打满算修炼的时间，也不过一百多年。
    以百年修为，便站在了造物的门槛上，几乎没有人敢说自己，比刘仁更加优秀。
    “对了！你为什么会忽然想要作画，而且画的都还那么的···怪异！”刘仁原本想说诡异二字的，但是这两只字，用起来，还是带有一些贬义成分，多少有些不妥，便换成了‘怪异’二字。
    赵蕥道：“凌霄城内的规则并不协调，混乱无序，凌霄诸神，便是要在混乱之中制造属于自己的秩序。虽然成道易，但是守道却难。混乱之中，难免会被恶气所导，出现一些破绽。而师尊，却寻得了一个办法，便是将心思专注到旁物之上，如绘画、音律、雕塑等等。在执着之中，将情绪引导出来，注入作品之内。避免自己的心绪，为外在的环境控制！”
    “堵不如疏！造天王果然不愧为一代道王！”刘仁赞叹道。
    这并非是刘仁的曲意奉承，能够想出这个办法来避免自己被混乱情绪控制，难怪造天王，能够成为凌霄城内唯一一个道王。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赵蕥方能成为第二个有可能成为道王的人选。
    反过来，这等道理虽然并不算深奥，但是‘真经一句话，假经千万卷’还是有道理的。多少凌霄造物，不晓得这个道理，在茫然之中，为那混乱所侵扰，以至于修为不得寸进。赵蕥能够将此师门秘辛，毫无迟疑的告诉刘仁，确实是令刘仁有些感动。
    接下来几日，刘仁都一直与赵蕥谈论各自的经历，并且一再开炉炼制金块，原本萧索的丫头作坊，终于再度传扬出一声声的欢歌笑语。
    直到这一日，赵蕥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刘仁道：“时机已经成熟了！你差不多可以离开了！我现在便带你去见你的那些朋友，你们···一同走吧！”
    语气中没有太多的不舍，但是刘仁却能够感觉的出，她心里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