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沈念念很快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悔恨。
    原来和圆圆待在一起, 不总是轻松愉快的。
    原来他那张好看的脸，并不能弥补功课的枯燥。
    以前沈念念做梦的时候都是梦见吃好吃的, 现在做梦，却总是梦见吃书。
    把书都吃完了, 也就不用再念了。
    不到半个月，代王府出现新的习俗——花样式捉迷藏。
    找的人只有一个——沈念念。
    全府上下齐心协力寻找沈念念，只为了在赵子渊回府前准时将沈念念打包送到他的书房补习功课。
    原本沈念念是想在放学后做文章的，比如说不回府，去外面随便逛逛。但是自从上次她无心说出可能出逃王府的话，赵子渊就多留个心眼。
    他特意从京都卫调了人手暗中驻扎在书房四周，并将沈家姐妹的画像传遍执勤小队, 叮嘱一定要看牢两姐妹, 决不能有允许任何逃课行为的发生。
    在赵子渊严密的布防下，沈念念插翅难飞。
    下学后去逛逛的想法直接胎死腹中，她只能乖乖坐上王府接送的车马回去。
    在学堂无法做文章，不代表回府不会反抗。
    跟着灼华郡主混了一段日子后的沈念念, 开启了她的另类逃学生涯, 准确来讲，是逃赵夫子的课。
    这日黄昏，太阳依旧亮堂，天气热得连黑夜都要躲在云后面歇凉。
    赵子渊回府，一进门就看到管家摇头叹气。
    “输了多少银子？”
    沈念念很能躲，为此王府下人们还开了赌局，对王府上下熟透于心的管家每次都是押“能找到”。
    依今天管家丧气的样子, 估计到现在还没人找到沈念念。
    赵子渊想，看来念念新藏的地方很隐秘，竟然连管家都没能找到她。
    “王爷，先沐浴更衣吧。”
    外面热得紧，虽是傍晚，但暑气未褪，人从大街上随意走一圈，身上便跟刚淋过雨似的，黏糊糊的，又闷又慌。
    赵子渊微微摆手，“稍后，我先去找她。”
    代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宅子是前朝殷亲王的住所，殷亲王被称为“战神”，好大喜功，生性奢侈，他的住所，自然精致不失灵雅。已经住过几代人的屋宅，仿佛永不疲惫的大家长，守护着居住其中的人。
    父皇将宅子赐给他的时候，他才八岁。
    八岁，其他皇子都还在母妃宫里享受亲情时，他已经搬出皇宫，一个人守着诺大的王府，每夜数着星星入睡。
    下人们都好奇赵子渊是否找得到沈念念，众人皆以为他会去往什么偏僻的地方，却不想他径直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赵子渊先是在自己屋里看了一圈，没找着人，然后往院子里的树上扫了一圈，也没人。
    他伫立多时，忽地想到什么，犹豫地饶过到房屋后面，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口废弃的缸。
    那缸放在窗户底下，正好对着他的寝屋。
    赵子渊往缸里一瞧，软糯团子似的沈念念果然蜷缩在缸里。
    她眨着黑亮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圆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赵子渊伸手将她抱出来，沈念念挂在他身上，没敢使劲，怕将他细白的长脖颈圈断。
    “你为什么在这，我就为什么知道。”
    沈念念抿抿嘴，将自己躲在这里的原因说出来：“因为圆圆曾经说过，这里的星星最好看，你小时候每晚都会躲在这里数星星，星星上有你的娘亲，我想看看圆圆的娘亲长什么样，所以就躲到这里来了。”
    赵子渊想起旧事，难免忧伤，淡淡地说道：“我现在已经长大，不再看星星了。”
    沈念念单手去摸他的手，两只手叠放在一起，她笑嘻嘻地说：“嗯，现在圆圆可以看我，我比星星好看。”
    赵子渊咧了咧嘴。
    童言无忌，却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使出吃奶力气抱着她回书房，两个人身上都是汗，他拧了湿毛巾替她擦拭额面和手臂，然后才替自己擦，稍微凉爽了一些，马不停歇地开始补习功课。
    沈念念高兴的神情一点点黯淡。
    补习功课对她来讲，真是太痛苦了！光是看到书她就要晕了！
    赵子渊看在眼里，嘴里没说什么。
    兴许再坚持一些日子，等念念习惯了，她就会接受的。
    然而赵子渊的心愿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新一次的学堂功课考察中，沈念念的批语惨不忍睹，几乎所有学堂的夫子都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赵子渊的补课计划，正式宣布失败。
    他的美男计没能成功，这一念头令人沮丧。
    但是他仍未放弃沈念念的学习。
    他问她：“要怎样你才能好好学习呢？”
    沈念念委屈啊，她也想好好学习啊，但就是坐不住嘛。
    “一想到圆圆布置的任务和目标，我就觉得很有压力，有压力就无法集中精神，然后……怎么都学不好了。”
    赵子渊无奈叹气，“那以后我不再对你有任何学业上的压力，只要你不是垫底的那个，其他怎样都行。”
    他已经好好想过了，要是继续施压，沈念念肯定会有彻底厌学的那天。她是山里出来的孩子，天性烂漫，不能用常规去约束。
    与其弄巧成拙，不如任其发展，不要求她学成大家，只要能有正常文采，就行了。
    关于这一点，他和沈老爹沈老娘也讨论过，都同意他的看法。
    孩子不能逼，越逼越不成材。反正时间有的是，慢慢来呗。
    再说了，沈念念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们相信她。
    沈念念听见这件事自然欢喜，但高兴没多久，她就想到一个问题。
    要想不垫底，还是需要请个夫子教她，能让她跟得上学堂讲学的夫子。
    “你和学堂夫子们讲的东西大同小异，但我就是无法理解，要不你从外面请个其他的夫子教我？”
    做出这一决定的沈念念有种毅然决然赴死的悲壮感，此时她觉得自己伟大极了，天下再没有比她更懂事更贴心的女孩子了。
    短暂的夫子生涯被掐断，赵子渊虽然有点气馁，但他并没有为此耽误给沈念念找补习夫子的事。
    只要是能教好沈念念的人，无论多少银子他都给肯给。
    找了一个月，终于找到一个。
    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看起来疯疯癫癫，但沈念念却一眼相中，“就这个夫子了。”
    赵子渊怀疑地看向这个年轻的夫子，得到对方的示好笑容。
    “在下姓文。”
    说来奇怪，文夫子看着不像是个博学的人，但教起书来很有一套，沈念念在他的悉心教导下，渐渐能跟上学堂的功课，并且，对学习一事，也表现得没那么排斥了。
    赵子渊总算松口气。
    这边沈念念的难题解决了，那边沈家父母却开始发愁。
    他们住进王府已两月有余，京城各处，该玩的都玩过了，该看的风景也都看过，如今该回归日常生活了。
    想要生活，第一件事就是赚钱。
    他们自诩是独立之人，总不能老是白吃白喝。更何况，身为长辈，他们理应照顾赵子渊，而不是反过来让他照顾。
    沈家父母盘算着如何挣银子，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个好主意。
    摆摊？卖艺？
    他们以前下山时的那套生计活已经不能适用于京城生活，在这个繁华都城，很多东西都要从头学起。
    沈老爹想的头发都快白了，沈老娘也没有法子，夫妻两人在屋里闭门不出已达数日，硬是没想出个好办法来。
    最后夫妻俩决定上街逛一圈放松放松。
    “人还是得多读点书，不然容貌再怎么英俊，肚子里没二两附庸文雅的墨水，也只能是个大草包。”
    沈老娘叹口气，“你别忧心，前面就是凭栏院，卖个身还是能挣银子的。”
    沈老爹惊讶地看着沈老娘，“娘子，你千万别想不开，就算是要饭，我也不能让你去做那档子事啊。”
    沈老娘摊开手，“我说的是卖你呀。”
    沈老爹：“……”
    沈老娘觉得自己的主意很不错：“我先把你卖了，等拿到银子，我再悄悄将你偷出来，保准不让你吃任何亏。”
    沈老爹拒绝：“不要！”
    夫妻俩正在街上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前面那位道长，且等等。”
    沈老爹习惯性地穿着他的道袍，身后背着木桃剑，这身行头让他有种潇洒飘逸的气质，他很是喜欢。
    沈老爹停下来，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小仆，“你叫我？”
    小仆点头，“嗳，道长可有空？能否去府上一坐？”
    沈老娘警惕地往前一站，挡在自己夫君跟前，问：“你是何人？为何请我们去你府里？”
    小仆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他家主人是城里卖丝绸的商人，年前家里死了个姬妾，自从之后府宅便不太安宁。他家主人本不信这些，无奈前日夜里闹得厉害，差点吓出病来，这才遣了人请法师。
    哪想法师出门替人看墓地，正好不在，小仆怕回去挨骂，正好在街上见到沈家父母，见沈老爹身穿道袍，下意识将他当成替人做法的道士。
    “只要道长愿意去，我家主人愿以黄金千两待之。”
    一千两，黄金。
    沈老爹和沈老娘对视，两人异口同声应下：“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