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连理缠绕第五十圈

    漉水念了长长的一段咒语后, 周身泛起月光般莹白光芒。光芒染上流出的鲜血，那胳膊上冉冉流下的鲜血居然也变成了黏稠的银白色。
    漉水朝前走了几步, 来到六耳面前，将胳膊放在六耳头上, 银白黏稠的鲜血随之流下，落到六耳灰色的石像上。只见一道温暖而柔和的光一闪而过后，六耳周身的石壁居然像碎屑般开始慢慢剥落。
    片刻后，石壁被剥的干干净净，而六耳，这个美丽的金发男子，正闭着眼, 安然假寐似坐在行李上。
    漉水又念了句咒语, 六耳缓缓睁开眼睛，眼瞳迷蒙四处张望，顿时明白了过来。他缓缓站起朝着还流着鲜血的漉水感激一拱，道：“多谢先生相救。”
    漉水扬眉一笑：“这个诅咒是双方达成的, 只要解除了一人的诅咒, 两人的诅咒便都会解除。所以你们可以放心了，我看你二人也不像什么坏人，只怕也是被人利用的，让杨戬兄解开那人的捆金绳后，你们就离开吧，以后莫要再出来害人了。”
    六耳愣住，他想过许多种几人见面后的情形。他想过最多的, 可能就是自己阻挠了九色神鹿的兄弟西行，鹿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可没想到，他不但帮他们解开了诅咒，还要放了他们。
    眼前这位仙气萦身的鹿王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有如此的气量。
    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道：“你快些回去吧，那位魔王大人想要的便是您的出现，现在你既然已经出现，只怕那位魔王也就在这附近。马上就要出现了。”
    杨戬默念了句咒语，捆金绳缓缓解开，重新收回到杨戬的乾坤袋中。六耳见状，冲到苍剑身前，担忧问道：“你受伤了吗？”
    苍剑摇头：“无妨，但是……”
    “但是，我已走不了了，那个魔王，似乎早已出现。只是久久不现身。”漉水声音骤然拔高，声音一高，听起来分外清亮有气势：“小仙既然来了，魔王大人为何久久不肯现身。倒是让漉水等得有些焦急了。”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脚下大地颤抖，远处，在漆黑的夜里，还能依稀看清黄沙滚滚。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那东西渐渐靠的越来越近，终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才愕然发现，那是一只赤身巨大的蟒蛇。
    蟒蛇鲜红的身体上却还驮着一人，那人稳稳站在蛇头出，墨发飘扬，紫衣猎猎作响。一张邪魅狂狷的脸上嵌着一双暗红眸子，在漆黑夜里，显得越发的诡异。那是一张异常美丽的脸，如果说悟空的美是青春灿烂的美、六耳的是成熟妩媚的美、漉水是优雅清丽的美，那么那个人，该是邪魅的美。可他居然丝毫不显女气，反而散发着浓郁的桀骜之气。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在邪魅的美之外又平添了几分不由分说的狂狷感，细长的眼中闪烁着鹰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艳中带煞，睥睨见，大地颤动，风云卷起。
    苍剑一见来人，已悚然跪下，习惯性道：“吾王。”
    即便是已经数千年不见，那藏在心中的恐惧，早已贯穿全身，让他不能控制的伏倒在地。
    魔王朝苍剑方向一瞟，淡然道：“已经解开诅咒了吗？既然解开诅咒了，你们便离开吧，你我主仆缘分也已尽，今后好自为之。”
    苍剑愣住，居然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吗？
    魔王何时起变得如此善良？是有什么改变了他吗？但是这一切，苍剑都清楚，不是他该问的，他再次拱手：“多谢吾王。”
    说完便站起身，同六耳退到一边，却不离开。
    魔王看到了，却只是“哼”了一声，不再管他二人。
    倒是漉水，皱眉端详魔王片刻，才疑惑道：“你便是魔王，请问魔王大人寻我有何事？”
    魔王却不说话，只是牢牢盯着漉水，一直注视着，注视着。注视了许久，久到漉水从那双狂狷的眼中，居然读出了些什么。
    久到漉水甚至都觉得，眼前这人如此熟悉，而且似乎相识许久。
    久到漉水有种恐惧萦绕全身，摄得他想离开。
    漉水又问：“我们是否相识？”
    魔王却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鹿王，又过了片刻，魔王突然开口，只是轻轻道了句：“果然是你……我的国师……”
    漉水浑身一震，那声音、那语气是那样的熟悉，又那么悠远，可是却又如何想也想不出是在哪里听到过。
    魔王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居然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想忘了我也是应该的。但是……”
    开始杨戬一直将悟空护在身后，悟空从刚才就一直很焦急，这下更是慌张。他一把推开杨戬，喝道：“但是什么？！离我漉水哥哥远点！”
    “漉水哥哥？”魔王眉头一皱，其座下的血红巨蟒尾巴一甩，将大地震得瑟瑟发抖。魔王从蛇头上一跳，飘然落到漉水面前，他手一勾，速度之快几人都为反应过来，漉水已经被魔王揽进了怀中。
    “你是他的露水哥哥？”魔王低头问道，暗红血眸隐隐有道执着光芒，如狼如鹰。
    “我……”本来是非常确定的答案，鹿王却咋舌了。他吞吞吐吐片刻，霍然默念一句咒语，数只由光芒组成的巨大麋鹿围绕着漉水出现在他周围，巨大麋鹿前腿拱起，额头微微低下，将巨大的鹿角对着魔王。
    “放开我，魔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漉水冷静而又冷然的声音从魔王怀中隐隐传来，魔王愣住。手却在愣住的刹那有些松懈，漉水倏然飞出他的怀，跳到几丈之后，麋鹿还在呈攻击状态围攻着魔王。
    在麋鹿散发的光芒中，隐隐可见魔王半隐半亮的脸。
    魔王表情颇为奇怪，他显示沉着脸色，后又大笑数声，边笑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漉水啊漉水，人人都道是我重溟折磨你、伤害你，却不知道，真正折磨人的却是你！”
    漉水皱起眉头，额间隆起一座小山，“从方才开始我便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认识吗？你到底是谁？重溟又是谁？”
    重溟这才像意识到什么，一双凤眸绕着漉水上下看了数次，愕然道：“你吃了什么东西？”
    漉水道：“升仙前，我求观音大士赐了我一颗除忆丹。”
    重溟“当”立住，颇为不信的喃喃自语：“除忆丹……除忆丹……你恨我居然已经到了恨不得什么都忘记的地步。”话刚说完，他浑身一股紫色气团冲出，紫光乍现，光麋鹿居然受不住重溟气场的一慑，数十只瞬间化成白雾，消散了去。
    重溟飞冲到漉水面前，他稳住漉水的肩膀，喝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我了吗？不可能！我现在就告诉你第一件事，记住：我叫重溟，是你的恋人。”
    悟空从开始就想插进话去，但他们两人，却又像极了一个整体，居然让旁人如何都插不进话去。
    霍然听到重溟说他是露水的恋人，杨戬等众人皆是一愣。
    杨戬突然想起，五百年多年前，自己去花果山寻漉水时，漉水那要把自己折磨色的萧瑟模样，难道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吗？
    居然是魔王……魔界之王都在这个世界中，那这个世界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个魔界之人？
    最为震惊的却是漉水，他一听，猛的推开重溟，喝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我一心求仙向道，怎会有恋人。”
    重溟张开嘴，还想说什么。树林之上的云端却射下一道金色的光芒大道。
    悟空看去，这道金光有些熟悉，他歪头问杨戬：“这个是不是佛祖的金光？”
    “对，似乎佛祖都来了。看来这人真的是魔王。”杨戬答道。
    果然不过眨眼功夫，一个雍容华贵的人影便出现在光路的尽头，树林之顶。金衣外披、威严慈悲，眼神慈祥而庄重，正是如来佛祖。如来佛祖朝众人微微点头后，对着魔王道：“重溟大人，好久不见。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重溟“切”了一声，霍然张开一对本来没有的紫色双翼，那双翼却不是骨翼，而是紫色发着幽暗光芒的羽翼。他倏的飞到佛祖面前，同佛祖决然对立，气势居然丝毫不减。他冷哼一声，道：“自然记得，这数千年我不是很好的遵守了吗？”
    “可你现在却想要破坏它。”
    “但我真正破坏他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这个世界，回到魔界，你这个老头急什么。好好的不念你的佛经，居然跑到这里来多管闲事。”
    “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你我都该清楚。重溟大人既然还想遵守约定，还请你快些离开这些孩子。别忘了，你的霸气不是什么人都收的了得。你看我们下界这片树林，别你的霸气一慑，都开始萎蔫。”
    众人听后，看看四周，才发现周围本该秋末才褪尽的树叶，在这初秋就开始褪落。明明白日里还长得好好的。重溟沉吟片刻，冷道：“老头你莫自以为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我自然会离开，但是……”他一顿，目光重新聚集到漉水身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漉水。在那之前，千万不要再忘记，我的名字。我叫重溟，九重之溟、深水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