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 126 章

    乔依之见姐姐迟迟没有给自己回复, 也大概料想到姐姐的三天假期是包括今天在内的。
    她只能给姐姐默哀三秒钟, 然后放下手机睡觉。
    毕竟, 最近她这边也有几场硬仗要打。
    一晃就到了礼拜五, 最后一节是物理课。
    最近天气燥热，就算前几天下了一场雨，那点凉意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教室里一共前后两台立式空调，温度开的比较低, 被空调风扫到的同学冻的瑟瑟发抖，而中间的同学却还喊着热。
    乔依之和李闻风的座位最近轮转到了靠门第二排的位子，而空调则都在另一边的前后位上。
    因此，他们这边不仅凉风吹不到, 一旦有人开门进进出出，还会带一股热浪突突突的扫过。
    物理老师年纪不大, 喜欢穿及膝短裙, 她在讲台上站了不到十分钟就说：“你们班这是要住在冰箱里吗？”
    然后就给大家把前排的空调调高了两个度。
    乔依之这组的同学叫苦不迭。
    物理老师笑说：“没看到这边风口的同学都恨不得加两层秋季校服吗？你们也中和中和, 一会儿真热了我再给你们调低, 先听课。”
    等到物理课进行过半, 这下就连体质偏寒的乔依之都觉得热了起来。
    李闻风坐在靠墙的位子，按理来说更热。
    乔依之刚这么一想, 就见李闻风单手抓着短袖领口给自己扇了两下。
    乔依之原本在写陈教授布置下来的算法题, 她依照排除法徘了四天, 依然没找到那个错误。
    她能感觉到自己方法不对，甚至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抓住了什么诀窍。
    但一时半会儿就是琢磨不透。
    乔依之索性不再琢磨了，她觉得‘开窍’需要一个契机。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一会儿放学去邮局的事情, 注意力都不够集中。
    她拿出物理练习册，翻到老师正讲的这一页，抬起头，装模作样的仔细听起讲来。
    李闻风的座位更不透风，再加上他火气旺，额头已经冒出细汗。
    这会儿被热的也没了看文献的性质，目光就停留在乔依之指尖那晃来晃去的圆珠笔上。
    只不过小乔同学转笔技能不太高超，每转半圈，笔都会‘啪嗒’一声砸在书上。
    乔依之眉梢微微挑起，看起来要跟这转笔杠上了。不转一圈誓不罢休。
    李闻风眉眼间不自觉带了笑。
    物理老师向来对班里两位接近满分的同学是不怎么管的，只要这俩人上课在场，甭管他们刷数学竞赛题，还是看那些纯英文文献，她都不多问。
    这也是所有老师给他们的‘特权’。
    毕竟，两人可是拿了唯二的语文报杯全国一等奖名额的存在。还拒绝了科大的保送。
    就连教导主任开会时都说：“他们这样的学生，对自己未来是有一定打算的。只要他们来成绩不下滑，上课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因此，这会儿物理考试见小乔抬头‘认真’听讲了，心情很不错。
    她特意给这道题做了一个延伸，叫乔依之起来回答问题：“依之，你来说说过程中机械能大概损失多少？”
    一直都在认真转笔的乔依之：“……”
    物理老师看着黑板，思忖了一下说：“这道题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才对啊。”
    乔依之跟同桌李闻风对视一眼，想从他这儿得到点线索。
    然而李闻风也没听讲。他顾着看同桌转笔了。
    乔依之只能硬着头皮问：“……老师，您刚刚的问题是什么？”
    黑板上那道题答案不是已经全部写出来了吗？
    物理老师：“……坐下吧。”
    还不等李闻风告诉小乔‘节哀’。
    物理老师又把目光投向了李闻风：“同桌，来说一下我刚的问题是什么？”
    李闻风：“……”
    物理老师抿着唇，站在讲台上目光炯炯的看着李闻风。
    李闻风唇角的笑抑制不住，张扬中透着散漫，脸上更是看不出丝毫没听课的惭愧。
    就在老师以为他肯定可以回答上来的时候，听到李闻风说：“我也没听清，老师。”
    物理老师：“……你先站着听吧。”
    前桌悄悄转过头给乔依之比了一个大拇指：“乔神牛逼，风哥牛逼。”
    一下课，乔依之跟李闻风说了句‘我先走’，然后就收拾了书包自己背好准备出门。
    李闻风拽住她的一个书包带，眸色漆黑，问：“不一起出校门吗？”
    乔依之说：“有点急事。”
    今天是2018年7月6日，距离上次小黑寄信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她不知道邮局会不会保留这些滞留件，她只想在五点半之前到邮局问一下。
    学校之前几天的放学时间都是六点过，只有今天因为告给全体高二学生开‘准高三’动员会，因此才给高一年级的少上两节课，四点半不到就放学了。
    夏诚已经收拾好了书包，跑到李闻风这边，跟其他同学一样，他对于能少上两节课十分兴奋。
    刚来夏诚就听到了风哥那句话，他顺口反驳：“又不是闺蜜，一起出门做什么？这个点出校门吃饭太早了，咱们回宿舍啊。”
    在十六/七岁的男生眼里，只有好闺蜜会一下课就跟连体婴一样的，一起去楼道说话、一起去卫生间，放学也要一起走。
    乔依之在夏诚找他的时候，已经给他笑了一下，然后挥挥手自己往外跑了。
    这边只留下了李闻风和夏诚。
    李闻风眼皮一掀，不冷不热的看着夏诚，说：“你刚说什么？”
    “这个点出门吃饭太早了，也太热了啊。”
    李闻风把书包单肩背起来，散漫道：“我说上一句。”
    “又不是闺蜜，一起出门做什么？”
    李闻风问他：“那你叫我干什么？”
    夏诚：“一起回宿舍啊。”
    李闻风淡漠反问：“又不是闺蜜，一起回宿舍做什么？”
    夏诚：“……”
    左琳本来在旁边做值日扫地，听到这话后，悄声说了句：“活该。”
    这年头二傻子都认不出来自己就是个超大瓦的电灯泡吗？
    不过平时对什么都不喜不怒的风哥突然开口怼人的姿态……是真的帅。
    她觉得，要不是夏诚突然过来，风哥应该会跟乔神一起出校门才对啊。
    以往两人都是一起走的。
    所以啊，夏诚被怼，不冤。
    乔依之把地址定位出来，发在小刘叔叔的微信上。
    “小刘叔叔，我们先去这个邮局，再回家。”
    小刘叔叔点开导航，说：“好，小姐，张姐给您准备了酸梅汤，就在旁边的餐盒里，喝了解暑。”
    “好的，谢谢。”
    乔依之抿了两口，看着路边倒退的行道树和房屋，之前乔爸爸接自己回家的温馨感觉不断加强。
    她想着，考完试得回乔家一趟。
    想念妈妈做的饭菜了。
    二十多分钟后，乔依之就到了邮局门口。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是16:57分，还有半个多小时邮局关门。
    乔依之找到大堂经理，说：“姐姐你好，请问邮局还保存有滞留一年左右的挂号信吗？”
    大堂经理胸牌上写了名字，杨霏霏。
    乔依之见她妆容精致，面相年轻，想来应该是大学毕业不久。所以她开口直接叫了‘姐姐’。
    这年头，很多大学生都面对被高中生开口叫‘阿姨’的经历，就算面上笑嘻嘻，心里肯定也在想，老娘20岁，凭什么就是阿姨了？
    果然，杨女士思考了一下，说：“按照邮局规定，滞留件六个月以上，就会被销毁、清理。但我刚来工作没多久，不太清楚之前的挂号信是怎么处理的，再说，最近几年都没多少人写信了。我去后台给你找一找。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乔依之直接把自己身份证拿出来。
    “谢谢姐姐。”
    “客气客气。”
    乔依之站在靠边的位子上，她其实有些不确定当年自己单方面中断了和小黑的联系后，他还有没有给自己写信。
    在知道李闻风就是小黑之前，乔依之一直以为断了就是断了，没有粘起来的可能性。
    就像上辈子的自己，再也没回邮局来询问过信件的事情。
    但这辈子，乔依之知道了当年小黑拒绝自己的前因后果，也知道那句‘我们只是笔友’是他想要掐断自己跟他一起读书念头的无心之词。
    她觉得，以李闻风的性格，在自己单方面断了联系后，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因此，她刚从科大回来就问了姐姐邮局的位置，然后找邮局的上班时间，自己来了一趟。
    过了好一会儿，杨女士拿着乔依之的身份证和她提供的家庭住址，抱出来少说几十封信件。
    “全都在呢，不止有滞留件，还有很多日期临近的信件。后面的员工说我们邮局这边寄信的人实在太少，这些信封都鼓鼓囊囊的，有些虽然过了半年的滞留期限，但他们也没销毁。”
    ——好像总觉得销毁了的话，就辜负了写信人的心意。
    刚刚杨霏霏去后面的时候，工作人员听到她过来拿这些信件，一个个都惊讶了。
    他们甚至还脑补了两个笔友彼此通信，结果某天两人吵架了、闹矛盾了；其中一位还得了不治之症，另一个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但依然给那位写信。
    仿佛只要信不断，两人之间的感情就不会断。
    杨霏霏把这些信放在乔依之的书包里，又说：“工作人员说本来他们想销毁滞留超过六个月的信件来着，但这些信件太厚，得拆开来、才能用碎纸机破开，哪知道上面都是道歉……那个人就又把信塞回去了，说不想辜负写信人的感情。”
    仿佛只要保存着，总会有人来看的。
    而若是过了碎纸机，那就真的没了。
    杨霏霏把拆开的那封给乔依之，“这就是拆封了的那个，我们工作人员也不是有意看的，小妹妹。”
    乔依之书包已经背在身后，双手捏着那封信。
    她点点头，说：“我知道，谢谢您和其他工作人员。”
    乔依之坐在后座上，抱着被信塞得满满的书包，脸上带着罕见的难过。
    小刘叔叔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小姐的表情，惊讶之余倒是什么也没说。
    他们经过了专业的训练，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乔依之刚刚在杨小姐把信封往自己书包里面塞的时候就看到了，后面还有十几、还是二十封信件上没有滞留件的标志。
    也就是说，在近半年内，小黑还给自己写了很多信。
    在此之前，小乔和小黑一直都是每人一个月来回两封信，也就是一共四封信的频率通信的。
    在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小黑依然不肯放弃小乔这个朋友，一直在给她写信。
    乔依之回家后抱着沉甸甸的书包直接到自己卧室。
    她把所有的信件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起来，从最早的那封，也就是差点被销毁的那封信开始读起。
    [乔依之对不起：]
    [我是小黑，为我之前那句‘我只是把你当笔友’道歉。我其实从没有仅仅把你当‘笔友’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对不起，因为我的出身、我的自卑、我的怯懦，我害怕跟你在同一所高中读书、我害怕你见到我不是你理想中的样子、我害怕你对我失望。才脱口而出这句伤害你的话，但我从没这想过你。]
    [其实我一直盼望着长大，期待跟你再见，但在我的设想中，那是在我有经济能力之后……]
    而不是一无所有之时。
    ……
    第二封信距离第一封之间间隔了一周。
    上面的字有些歪，笔迹有些抖，能看得出来主人那时候心情应该是忐忑的。
    [小乔，小黑再次道歉，对不起。]
    [我承认，我最害怕的是你仅仅把我当你的笔友。你成绩那么好，身边朋友应该不少的，我从不敢奢求成为你的朋友、你的同学。所以，我当时才会说出那么一句，是我的不对，都是我不好。]
    ……
    第六封跟第五封信之间只隔了一天。
    上面写着：[小乔，你现在应该对我很失望吧，我也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我不怨恨自己的出身，虽然我现在不够资格站在你面前，但我还是希望我可以有朝一日和你成为同学。我会努力考清河的]
    ……
    乔依之一封封的看下去，分明可以一目十行的她这次看信件却很慢。
    一字一字的往下轻声念着。
    十月份那封信写了[乔依之，小黑成了你的同学。]
    [开心一点好不好？老包今天夸你语文功底扎实了，历史老师也夸你记忆力好了。]
    ……
    从那以后，乔依之看到信的落款成了[——李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