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 134 章

    李奶奶此前听到孙子跟这个小姑娘的交谈, 知道她们是城里来的人。
    因此, 她也在努力的说普通话, 虽然大部分语调依然是家乡话, 但乔依之大概也能揣摩出来意思。
    更别说，如果她真的听不懂，旁边还有李闻风同学当翻译。
    不过刚刚那场短暂的交谈中，没有给风哥出手的机会。
    然后, 张姨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少年从院子里堆积的‘废品’中找到一个大油壶样子的东西，然后又在窗台上摸了摸，找到鱼钩和鱼线，最后还拿了个小铲子, 就要带着双眸亮晶晶的小姐出门了。
    张姨：“……”
    因为这是第一天来村子里，张姨也不敢放任乔依之跟着同学直接出去玩。
    更别提, 还是去有水、有河的地方。得想当注意。
    她给两个少年人带了点水和零食, 打算跟着他们一起走。
    乔依之也比较懂事, 知道这是张姨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于是三个人一起往外走。
    李闻风抬头看了眼太阳, 说：“我们走小路，树多一点, 也不晒。”
    乔依之和张姨都是一副‘听你的, 你安排’的态度。
    从村尾走出去不到几十米, 就到了李闻风说的小路上。
    走进去，能明显感觉到气温比外面凉爽了一大截儿。
    火辣辣的阳光被厚厚密密的树叶遮住，只有星星点点可以透下来, 在土路上打出一个个光斑。耳边被嘶声的蝉鸣和不知名的鸟叫声包围着，其间偶尔夹杂着‘吃你的车’‘这个炮我吃了’‘这步棋走得好’等谈话声，让人心情难得放松，体味这原汁原味的田园生活。
    张姨开了口：“这里风景很不错，这光影让人挺舒服的。”
    而李闻风跟乔依之的第一反应则是——“小孔成像。”
    但是他俩没说出来，只是目光对上又很快撇开。
    李闻风介绍说：“这里风大，又不晒，不少人选择午后在这里纳凉。只是前面路有点窄，乔神，一会儿过去的时候我背你。”
    乔依之被当着张姨的面叫‘乔神’，整个人当即更精神了。
    她想，幸好没叫乔工。
    再往里走，村子里的人就多了点，村民们对李闻风同学印象都很不错，见他拿着的装备，说：“闻风去抓鱼啊？”
    “小黑暑假才刚回来撒。”
    “别再叫人小黑了，现在孩子都大了，叫闻风。”
    李闻风一一应了。
    然后偏头给乔依之翻译他们说了啥。
    来这里纳凉的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有人问李闻风后面跟着的女娃娃是谁啊，李闻风笑着回答：“我同桌，来村子里玩几天。”
    他们村子依山而建，村头也开了两家农家乐，偶尔会有城里人来这里避暑。
    因此村民们也不怎么好奇生面孔。
    只是因为这里位置不好，不如环山路那边的村子人流量大。旅游业没发展起来，倒是给村子留下了一片清静。
    有些老太太正在纳鞋底，多瞧了乔依之两眼，说：“看着怪秀气的，好模样。就是有点瘦。”
    旁边门牙都没了的老大爷说：“现在城里娃娃都瘦，人家吃的东西精致，就不往魁梧了长。”
    三人很快就走到了李闻风说的路窄的地方，溪水从高处流下，带起阵阵水声。
    乔依之一看，那路是真的窄，旁边是一个大部分树根裸/露在外的老树，其下则是一个不到两米的小瀑布。
    李闻风半蹲下，说：“我背你过去。”
    还不等张姨说‘我来’，她家小姐就很听话的让李闻风背着了。
    动作熟稔、干净利落，看起来不止背了一次。
    李闻风托着乔依之的腿，把她背稳了，小乔则拿过了李闻风的‘装备’，方便他走路。
    然后，李闻风背着小乔爬了个小坡，就到了老树那边，李闻风先是在石头上踩了踩，感觉一个石头有点不太稳的时候，他直接蹚水，从那没到小腿肚子的溪水中蹚过去。
    他给后面的张姨也提了个醒，说：“张姨，直接走水里比较稳。”
    站在高处，乔依之可以看清溪水拐弯后形成的河滩，边上还有好几个村里的小孩在河边玩耍。
    张姨应了李闻风的话，她也没多少高高在上的情绪，也不觉得自己的鞋子珍贵到不能见水。
    毕竟这儿路窄，要是真的踩石头过，一脚没踩稳那就可以随着水流滚下去了。
    河滩边没多少树，太阳肆无忌惮的照耀下来。
    清澈的水面像擦洗的很干净的玻璃一样，既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底的石头，还能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李闻风思考着让同桌坐在哪儿能避免被暴晒，但之前乔依之看到的在河滩边上玩耍的小朋友们不依。
    “风哥，带我们抓鱼嘛。”
    “昨儿个夏诚哥也来抓了，夏诚哥还说你现在金盆洗手，不抓鱼了。”
    “风哥，她们是谁啊，像城里人啊。”
    面对小孩子们，李闻风脾气很好，但拒绝起来也是一点情面不留。
    “你们太小了不能下水，我一会儿抓了鱼苗分给你们。”
    孩子们很激动，他们叫着：“谢谢风哥！”
    早在李闻风正式落户的时候，村里的大人们就让孩子们改了口，不准再一口一个‘黑哥’的叫。男孩子长大了可是很要面子的。
    李闻风见小孩子们开心了，弯腰小声嘱咐她们：“不准欺负那边坐着的姐姐，知道吗？”
    “知道知道！”
    “那行，你们去岸边玩。”李闻风直起腰，视线开始在水面上逡巡，看样子是在思考哪里能抓到大鱼，哪里能抓到鱼苗。
    小孩子们见他正色起来，一个个也不敢造次，跑到旁边沙子里挖螃蟹了。
    普村这条河里面的鱼都是旁边鱼塘老板偶尔买多了鱼苗撒进来的，不然鱼塘里鱼苗密度太大也活不下来。
    张姨坐在乔依之身边，看着一米八的李闻风站在一群小孩子中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还真的跟孩子王一般。
    有的人天生亲和力就高。
    比如，李闻风招小孩子喜欢，而她家小姐则是招大人们喜欢。
    李闻风万万没想到，他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带着一条两斤多重的大草鱼和几条小鱼苗回来的时候，会看到同桌被那群小不点们包围的场景。
    “姐姐，这是我挖到的螃蟹，你看。”
    “这是我捡到的小贝壳，还是活着的，放在水盆里可以养。”
    “这是我捡到的石头，黄色的，说不定里面有黄金！”
    李闻风：“？？？”
    张姨原本是坐在乔依之旁边的，这会儿她的位子已经被小孩子们霸占了，一群小不点围着乔依之，给她展现自己的成果。
    张姨决定收回自己前面说的那句‘小姐招大人们喜欢’，小姐天生的亲和力简直招所有人喜欢好不好。
    李闻风用鱼苗打发走小不点们，拎起那条用网兜网起来的草鱼。
    语气十分的漫不经心：“抓了一条最大的。”
    有那么一瞬间，乔依之觉得，风哥这态度，跟刚刚那群求表扬的小朋友们，有一点那么异曲同工之妙。
    乔依之跟李闻风回去的时候，没走那条小路，因为那条路下来时简单，爬上去就有点难度了。
    他们顺着大路往回走，走到一半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夏诚。
    夏诚看到乔依之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懵了，他使劲儿的揉了几下眼睛，才敢相信自己这不是出现了幻觉。
    “乔神？您……”
    乔依之深感罪过，自己这都把夏诚同学吓得不会说话了，‘您’字都出来了可还行。
    “听说你们村子景色不错，鱼汤好喝，我就来玩两天。”
    夏诚急忙点头：“哦哦，是这样的没错，乔神你晚饭在哪儿吃，我妈做的……”
    李闻风提着鱼，狭长的眼尾瞥过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夏诚，似乎在说，这条鱼不是晚饭吗？
    乔依之笑着婉拒了夏诚：“不用了，李奶奶说晚上炖汤。”
    夏诚看了一眼李闻风的鱼，悄悄跟李闻风打着商量：“风哥，黑哥，咱们……”
    “不行。”
    夏诚随即看向乔依之：“乔神，我真的好久没喝过李奶奶煮的汤了。”
    李闻风：“？？？”
    反正，最后不管答应还是不答应，夏诚同学晚上都带着碗来了。
    毕竟好不容易能在村里见到自己的同学，夏·二哈·诚同学特别开心。
    有夏诚这个天然气氛活跃器在，都不需要其他人说什么，院子里永远都是吵吵闹闹的。
    而夏诚也从李奶奶的话语中，突然得知了一件大事。
    因为太过震惊，夏诚筷子上的鱼肉砸进汤碗里，汤水溅到了地上，他恍若未闻，说：“乔神，就是我们读书之前，10年那会儿，来村里玩的小姑娘是你？”
    乔依之：“……啊？”
    夏诚舔了舔嘴唇，分明刚喝过汤，但他这会儿却依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虽然乔神没应，但他越来越觉得乔神跟当年那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像。
    真的，当时被他们一群小伙伴惊为天人的小姑娘，长大后真的就该是乔神这样子吧。
    此前，李闻风只是给夏诚说乔神父亲当年资助建立了村子里的小学，很有私心的隐瞒了乔神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的事情。
    夏诚说话时陡然有些小心翼翼：“乔神，你还记得当时我说去摘酸枣给你吃，想要爬上去结果被刺扎得疼了好几天的事情吗？”
    乔依之：“……”
    可能是因为受上辈子催眠的影响，乔依之童年时的记忆里只有李闻风一个人。
    又或许是因为人大脑的神奇构造，只能记住自己最想记住的东西。
    李闻风给夏诚添了一勺汤，院子廊檐下的灯映得他半边脸是亮的，而另外一半则被夜色笼罩，在鼻梁处形成一个鲜明的光影分割。像一幅油画。
    添汤的动作打破画中的静谧，给他平添几分温柔，但脱口而出的话却依然很风哥。
    他说：“多喝汤。”
    “啊？”
    “少说话。”讲真的，他一点也不希望同桌记起来。
    少年时的喜欢是内敛却又火热，温柔却又充满占有欲的。
    当年的小乔是小黑永远追随着的对象，此后，小黑一辈子都在追随她的脚步。
    而这辈子，小黑也想要异想天开一回，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小乔的唯一。
    夏诚：“……”
    他对乔神只是单纯的同学间的亲近，只是他天性热络，大概就跟旅游景点形容的‘村民热情好客’一个样。
    当天晚上没看成星星，因为乔依之没睡午觉，一到九点就困了。
    她在房车里洗了澡，吹干头发后给爸爸打了电话，两人聊了几句，乔依之就打着哈欠睡着了。
    完全没顾得上写自己的论文结果分析。
    乔依之睡过去没多久，张姨给常先生发消息：“先生，普村的环境确实不错，很能让人放松，这是小姐这几天以来睡的最好的一次。”
    顿了顿，张姨最后没有把那句‘小姐跟李闻风关系很好’这句话发出去，就算这话没有任何引导性的含义，但小姐的事情也不是她可以随便说的。
    张姨想，如果先生问起两人之间的关系，自己自然会如实回答，但提前打小报告，这不在自己的工作范围内。
    ——她现在的任务只是照顾好小姐而已。
    此前几天，张姨完全能看出来小姐心情压抑。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张姨猜测学业和论文压力大是其中之一。
    因此，她提议过让小姐出门散散心。
    事实也是如此，乔依之为了让自己能配得上共同一作四个字，没有一点压力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母亲的病和李闻风父母的事情，让乔依之有些喘不过气儿的感觉。
    出来散散心，吹吹风，看看山水，让乔依之眉间的郁结逐渐散开，之后的学习才能更有劲儿啊。
    第二天一大早，乔依之洗漱好从房车上下来。
    夏诚已经蹲在风哥家门口数蚂蚁了，昨晚大家计划着今天去半山腰玩。
    李闻风也收拾好自己，在厨房收拾干粮。
    李闻风、乔依之、夏诚和张姨四个人七点半不到就出发，因为有乔依之这个体力不大好的存在，四人十点半左右才到半山腰。
    这里风景很不错，这个点已经有美术生来这里写生了。
    过了会儿，又有一批人从山的东面爬过来，乔依之正捏了一快软软的糖糕吃，听到那边传来的吵闹声，下意识偏头看过去。
    这一瞧，还真给乔依之瞧到了几个颇为眼熟的人。
    跟在第一个男生后面上来的女生第一眼就看到了盘膝坐在地上的那个女生，她记得很清，这位就是数学竞赛初赛时候，坐在她前面的那个女生。
    她当时还要求人家不要提前交卷，因为她一旦看到自己前面没有人，就会紧张的做不出来题。
    程慧就是当年被李闻风背下来的那个女生，时隔三年，她跟同学们没走小路，从石阶那条路走上来看风景。
    他们也不打算爬高，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在程慧思考着要不要跟乔依之打招呼的时候，程慧前面那个男生已经看到了乔依之和李闻风。
    男孩子的热情是外放的，他往前走几步，说：“实验中学的两位大神！李闻风和乔神！”
    李闻风认识他，这是他当时参加英语竞赛省队集训时的室友。
    乔依之对他只有个大概印象，因为她只有考试和领奖时跟大家有接触。
    乔依之对男生点点头，也对他身后有点面熟的女生点点头。
    她这会儿想起来了，这位女生那天的确跟风哥打过招呼的，不是她的错觉。现在想来，这位女生说的应该是——‘黑哥’，而不是什么‘嘿，哥’。
    李闻风尚且不知道乔依之想到了什么，他跟男生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了。
    男生和程慧身后还跟了一串男男女女，看起来他们约了不少好朋友一起出来玩。
    “大佬，你在跟谁说话啊？”
    最开始打招呼的男生说：“就是英语竞赛省队的大佬们啊，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拿了英语竞赛国一……还有这位乔神，就是我说的那个没参加省队集训，还能跟风哥一样拿了全国最高分！”
    “靠！学神啊！”
    “学神们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