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青铜是怎样炼成的－－铸造大师（1）

    让我们先来松弛一下已经疲惫不堪的神经，暂时从先秦洛阳城的云诡波谲中摆脱出来，先喘上一口气，再陪着书中的主人公们，继续去经历公元前那段惊心动魄的历程。目光转回到了久违的秦国都城咸阳，青铜铸造工场！
    偌大的工场里，人喊马叫、金属器具相互碰撞发出的铿锵声、单调、有规律的劳动号子声、还不时混杂着咒骂声，竟日里喧闹个不休。
    炼炉旁边，烟火缭绕、热浪逼人。
    一群被烟火熏蒸得黑黢黢的小工匠们，正挥汗如雨、十分卖力气地向炼炉中鼓风。
    早期冶金时，为提高冶金所需的温度，我国古代工匠发明创造出了多种鼓风器具，如扇、吹管和皮囊等等。最早用于强制鼓风的器具是扇和吹管。古埃及匠人曾使用带有陶风嘴的吹管，印加人有时用8～1根铜管同时吹炼。稍后,发明了用兽皮制作的鼓风皮囊，囊的两端分设风管和由操作者手控的进风口。这种简陋的鼓风器，在近代仍在一些地区使用。
    中国古代把鼓风器和风管称作橐。考古发掘表明，最迟在西周时，已有冶炼炉配置四具鼓风器的实例。《墨子》一书记载:“橐以牛皮、炉有两,以桥鼓百十”，桥应是用来驱动鼓风器的杠杆机构。
    随着金属熔炼技术的发展，炉身增高，炉容增大，鼓风器也相应加大和增多。为此，除用人力外，还使用了畜力和水力鼓风，在中国称为“马排”与“水排”。
    而“风箱”这种中国首创的鼓风器，是通过设置风道和活门的巧妙设计，使得正、逆行程均为有效，可以实现连续供风。可惜先秦时期，风箱还没有被发明创造出来。
    早期冶炼金属时的“鼓风”，可是个重体力活啊！但赵高很知足，因为这里能吃饱饭，伙食很好，还有比较宽敞的地方住了。
    “开炉啰！－－－－－”在众人的一片吆喝声中，铸造厂的学徒工赵高呼扇着大沿帽、头顶蒸腾着热气，随手去擦一把头顶上的汗水，恭恭敬敬地，将长长的铁钩递到工场的老师傅手中。
    那老者跟赵高是同样的打扮，头戴一顶脏兮兮的大沿皮帽，黑里泛红的面孔，身上套着齐肩膀的皮制大褂，脚踏高腰皮靴。经年的辛苦劳作，一身皮装上面，早已被金属汁液和火星烫的孔洞斑驳。
    老者看了看不远处的漏壶计时器，有经验地看了看炉顶升腾的烟火，闻了闻冶炼散发出的呛人的气味，大声说到：这一炉子铜汁，火候到了！停止鼓风！－－－－－－准备开炉！
    集铜坑四周，圆形分布着数百只石质钱范。赵高和其他小工们连忙戴好面罩，用润湿的布帛遮掩住口鼻，拿起木柄的铜勺，做好浇铸前的准备。
    “大家小心了”，老师傅小心地打开铁销，用铁钩钩开熔炉的出铜孔上安全装置，一炉的精练铜汁顺着粗大的耐火粘土烧制成的陶制管道，倾泻在集铜坑里。
    所谓的集铜坑也是耐火粘土烧制成的一口大缸，不过它下面衬着一口深埋于地下大鼎或大铜缸。铜鼎或铜缸的底部挖掘有火道，薪柴早已熊熊燃烧起来，这是为了保温，不使得倾斜在集铜坑的铜液太早冷却，否则再报废回炉，就太浪费了！
    每一座竖炉，熔炼的精铜都是有定数的，刨去必要的消耗，大概正好可以浇铸好400只石质钱范，每只秦半两钱范可铸造50枚铜钱，一炉可制铜钱0000枚。
    浇铸开始了，四名工匠们用长勺，从与地面齐平的集铜坑里舀起铜汁，迅速将铜液浇在一只只钱范里，白烟升腾、铜花闪烁，这活计需要手稳、心细，长勺不能倾倒，浇铸必须准确、快速。每浇铸0只钱范，另一组工匠就上前去接替。被替换下来的人大口喘息着，到一旁喝一些盐水防止因高温脱水。
    浇铸很快完成了，集铜坑里的残渣也被迅速清理出来，但事情还没有完。
    一大批工匠迅速上前，在铜液尚未冷却前，用铁铲或青铜铲清理着钱范之中、铜钱组模之外多余的废铜，待到铜质冷却，一枚枚的秦半两就浇铸好了！
    先秦的秦半两是单面有文字的，如果要铜钱双面有文字，就必须使用至少两只可上下覆盖在一起的钱范来铸造，需要和范，铸造工艺也就复杂了一些。
    接下来的工作是清理竖炉的炉渣、收集残铜、清理现场，简单打磨铜钱，工匠们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
    秦国司徒官员们、工场管事，还要清点铜钱、簿记铸造数量、燃料、劳力、半成品、原料、物料消耗，并挑拣残币，优良成品才被会缴入官家府库。
    等大家都忙活完了，赵高也不得休息。他还要领着一帮石匠，去修整钱范。石质钱范的破损率太高了、很容易遇到高温而崩裂。用其浇铸的铜钱，产品质量也很不稳定，残次品颇高。
    直到今天，我们看到的先秦半两，也多是单面文字－－－“半两”、外形古朴、钱币边缘很不规整、厚薄不均匀的居多！
    说到冶炼竖炉，其实先民早期冶金是使用“碗式炉”，说白了就是在地面上挖一个大坑，用于粗炼铜铁矿。大坑四壁用耐火粘土和砂石简单敷设。坑里堆积上木炭、煤炭、混合上细碎的铜、铁矿石，炉顶上面再修建一个炉盖，用一只或几只风管通过炉体的风嘴，向炉内鼓风，让矿粉溶解、炭火充分燃烧。这种“碗式炉”没有出渣口，铜铁冶炼好之后，较重的废渣沉积在炉底，较轻的矿渣漂浮在铜铁沸腾的汁液之上，要撇走抛弃。通过在地面开挖的沟槽引流金属溶液或直接浇铸不太讲究的金属器具。
    “碗式炉”熔炼出的铜铁，品质一般不高，很容易碎裂。还需要将其作为原料，反复冶炼多次、锻打、淬火，才能得到坚硬、又韧性的可用铜铁器。“碗式炉”一般是一次性使用，用一次后就废弃，然后再挖一个坑。铜绿山古代铜矿遗址中，这样的坑洞数量约有万计。
    此时，秦国来源于楚国的铜矿石及粗炼铜供应（主要是来自楚国铜绿山）早就被切断了，秦国不得不开凿云贵、巴蜀一代的铜矿来弥补需要，古代的铜矿开采比较简单，采掘一般的露天矿时，先用柴火把矿物烧上一夜，使矿物变软，第二天等火熄了，采矿工人用锤子去敲打，这是「火爆法」。蕴藏比较深的铜矿要以锤子、凿子开挖窿道，通往矿体的窿道叫「窝路」。「窝路」很狭窄，工人需要爬行，若怕倒塌毁坏，就用棍子支撑。采出的矿砂需要经过一番淘洗才能冶炼，冶炼工具类似今天的「淘金斗」。
    古代的冶铜技术主要分为火法与湿法。所谓火法，就是用木炭作为燃料和还原剂，将选出的铜放在铜炉里炼煮。湿法，又叫「胆铜法」，把铁放在胆矾的溶液中，使铁取代胆矾中的铜离子而使铜沉淀下来，这种方法在宋代以后应用于生产，到今天在某些铜矿中还在使用。
    古代人根据经验寻找铜矿。孔雀石的出现是铜矿最直接的找矿标志,铜草等植物成为间接的找矿标志。因无机械破碎技术与设备,为地表开采和近地表开采,以氧化矿石为主,自然铜和孔雀石是主要含铜矿物,且易冶炼。古代采矿者采取了竖井、斜井、斜巷、平巷相结合,及多种中段的开拓方式,初步有效地解决了井下的通风、排水、提升、照明和巷道支护等一系列复杂的技术问题。采矿工具有铜斧、铜锛、木锤、木铲、船形木斗、竹篓等简易工具。从狭窄的竖井、盲井和平巷来看,古代人采矿环境极为恶劣,用绳子将人系住,放入竖井底,人在巷道中匍匐前进,用木铲铲矿泥、矿土倒入竹篓中,通过竖井将矿泥、矿土提至地表,供冶炼之用。用坩埚、熔炉等炼铜设备火法炼铜。
    赵高所从事的铸钱业务，在秦国的青铜冶炼工厂里属于技术等级较低的低级工。他距离铜钱很近，却一枚也不是自己的！还要不停地去凿刻、修理铸钱所用的石质钱范，把个赵高累的终日两眼昏花、苦不堪言。
    这赵高有脑子，他寻思着：这样不行，石质钱范不堪使用，整天要修理或造新的，这也太累了！能不能用耐火陶土制作钱范呢？肯定结实又耐用！－－－－－－－用勺子舀铜液，再浇铸钱范太繁琐，能不能废弃集铜坑和输送管，在引流槽里去做文章，将引流槽做成细长的，用陶土钱范来做引流槽的底部，这样，只需要将熔炉中倾泄出来的铜液，用工具平推、顺着导流槽涂抹均匀，就事半功倍了！
    赵高说干就干，搞起了技术革新，一下子使秦国铸钱工场的效率提高了数百倍。熔炉数目也因此大增，每日铸造铜钱的数量有了惊人的提高！
    赵高获得重奖，赏金是5两黄金，民爵又获升一级，连同此前他抗洪救灾所获得奖励的1级民爵，成了享受9级民爵，同时，他也被晋升为铸钱工场二级铸造师，成了工场的技术骨干。
    赵高心里很美，他照着铜镜将黑黝黝的面孔洗来洗去、发现也洗不白净，只得作罢。他用所获的部分赏金，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买了两把铜镶金手柄、玉片透雕的鸳鸯团扇，给赵太后赵婉送去了一把，还有一把悉心地收藏好－－－－他是想送给自己未来的心上人！
    赵太后并不缺赵高这点东西，可这是孩子孝敬的呀！赵太后看着他憨厚的模样，心疼赵高总是吃苦。
    “高儿，看你弄得黑煤球似的，要不，咱不在那里做事了吧？－－－－唉，你也该成个家了－－－”
    赵高：姨娘，您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我在工场那里做事，心里也舒坦。
    赵太后叹一口气：都是你那王弟的不是－－－－－－
    赵高的婚事其实不用他担心，咸阳城里很多高官显贵的目光，早就把他紧紧地盯上了！奇货可居啊！－－－－秦王的表亲，还有一身力气和技术！若不是赵高还在秦王所说的所谓“刑期”之内，媒妁早就该踏破铸钱工场的门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