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李思源从工头那里要来了安全帽和手套，因为有着工地干活的经验，一切都显得轻车熟路。
    学生看到李思源都把安全帽戴上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跟在后面照做。
    跟上一次带魏帅来一样，自己和学生都只能干一些纯体力的搬运工作，像什么搭架子之类的工作工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们。
    不过这跟李思源也想到一块去了，搬搬砖，抬抬杠就行了。
    众人看到李思源身先士卒地干了起来，自然也不好意思偷懒，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思源再怎么说也在工地上干了那么一个月，工作效率不是那几个学生能比的。那些学生看到李思源在那里辛苦地搬砖，自然也不好怎么偷懒。
    但是这些学生就跟魏帅第一天干活一样，干到还没有几个小时就有点坚持不下去了。不过小雷因为是体育生的缘故，平时都坚持锻炼，熟悉下来之后搬砖的效率比李思源他们高很多。
    那些学校咬着牙搬到了中午，到了午休的时候整个人都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他们只希望这个这次的工地之旅尽早结束，自己也好早点回去。
    午休的时候是整个工地一起午休，小苗那些学生还有这一丝学生的高傲，不想跟那些工人凑在一起。但是李思源就不一样，也算是工地里面呆过的人，很快就跟那些工人打成一片。
    事实上那些学生有很多问题要问李思源，但是看到李思源跟那些工人待在一起，又不好意思过去。
    最后他们合计了一下，还是让小雷去跟李思源说这件事情。
    “老师，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能不能到那边说。”
    “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在这里说就行了。”
    李思源的话得到了一些工友的呼应，事实上他们的孩子也跟那些学生差不多大，得知李思源这个老师带学生来工地体验生活也非常的好奇。
    但是小雷也不回答，就这样站在那里，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一些工友看到这种情况也知道没自己什么事情还是不要插手，随即端着盒饭换了个地方。至于那些没走的人也都将目光移向别处，不再关注这件事情。
    李思源见此也只好站起来，跟着小雷来到了另一边。
    “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小雷率先张口问道：“老师，我们要在这干多长时间啊？”
    李思源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最少要干一个月，不然拿不到工钱。”
    众人一早上都有点坚持不下来，更别提坚持一个月了。这时小周开口说道：“老师，我们已经知道父母的辛苦了，回去一定好好读书，这次活动就到这吧。”
    李思源可不相信这些鬼话，坚定地说道：“这一次活动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让你们还债而已。人就需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如果你们可以通过其他工作赚来五十元还给我，我当然乐意，如果不能，就请在这里好好干活。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五十块钱只要你们节约一点都能从自己的生活费里面节省出来，但是那始终是你们父母的钱，各位现在都已经这么大了，难道还需要自己的父母为自己犯的错误负责吗？”
    “不就是五十块钱的事吗？有必要这样嘛。”小钱大声说道。
    “那你把五十块钱拿出来啊，说空话谁不会？你现在能把那五十块钱靠自己的手挣出来吗？”
    小钱听后努了努嘴，一脸不屑地将脸别到一边。
    李思源看到这就不乐意了，自己跟你讲道理，你就这个态度。
    “既然你觉得这么占理为什么要把我喊过来说，当着那些人的面这么说不就得了。不要好高骛远好不好，对自己的能力有点最基本的认知。一个个都说大不了最后搬砖，怎么真到了搬砖的时候一个个跟死了妈一样。”
    李思源说到这又接着说道：“你们知道我是从哪个学校过来的吗？省里面最出名的私立高中，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那里面一年的学费不是你们的家庭承担的了的，那里面的学生99%的都是富二代。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带着一个富二代在工地上面干了一个月，那时候还是暑假，天气可比现在热得多。他第一天跟你们一样，也抱怨了很多，但是也就只有第一天而已。甚至后来在我的要求下来回的路程都选择坐公交车，据他所说那是他第一次坐公交车。”
    李思源看到他们低着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认真听，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当时我们干了一个月，每人拿到了四千五，你知道他说了一句什么吗？这笔钱还不够买一个ipad pro，当时我听到这句话也有点生气，但是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没什么错，这笔钱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是你们的家庭情况能跟他比吗？他的家庭情况比你们好，享受的教育资源比你们好，在工地上还比你们能吃苦，你们凭什么跟他斗。我刚刚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儿子骗你们。”
    李思源说完之后扫视了这些学生一眼，“工地干活这件事情已经请示你们家长了，你们家长也同意了。但是是去是留是你们个人的选择，如果你坚持不下去可以选择离开，这是你们的自由我绝不阻拦，也不会跟任何人告状。想要离开的不用跟我打招呼，直接自己回去就行了。”
    李思源说完就直接离开了，留下众人
    在那静静地思考。
    下午上班的时候，李思源被告知小钱已经回去了。对此李思源什么都没说，让剩下的人接着干活。虽然这不是李思源想要的结果，但是李思源却能节约出时间和精力对剩下的人进行更好的辅导。
    这可以理解为一次择优，存活下来的人能够获得刚好的资源。李思源现在就像是一个老师一样，他需要在学得慢的学生和学得快的学生之间做一个选择，李思源只是跟绝大部分老师一样，选择了学得快的学生而已。
    小钱一个人走在街道上，虽然没有戴着头盔和手套，但是身上的衣服还是在早上干活的时候弄得有点脏。
    自己走了那么长的时间，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给自己打一个电话，看来李思源所说的绝不向任何人告状说的是真的。
    小钱看到这一幕也有些高兴，至少自己回去之后不用接受什么批评。反正现在的时间还比较多，可以拿着钱去网吧玩一会儿。
    可是坐在网吧小钱玩的并不是很开心，他知道剩下的那些人还在工地上干活，他现在在想是应该自己嘲笑他们，还是他们嘲笑自己。是自己该嘲笑他们的愚昧认死理，还是他们嘲笑自己轻言放弃、半途而废。
    小钱想到这摇了摇头，这些不该是自己现在该考虑的问题，玩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小钱让网管给自己拿一瓶冰可乐，一个人在工地上干那么长时间还是非常辛苦的。
    网管很快就把可乐拿来了，不过小钱也注意到了这个网管。看年龄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小钱当时就在想去工地上干活还不如当网管呢。
    网上到一半小钱都心神不宁的，一上网就想到自己欠李思源的五十块钱。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小钱也不想欠别人的。
    不过现在小钱身上也没有多余的五十元钱，只能等下周的生活费打过来。不过按照李思源的性格，不是自己打工挣来的钱他应该也不会收的。
    小钱只上了一个小时的网，因为小钱总是不自觉的想到李思源和他说的话，脑海中总是想着如何如果反驳李思源的话，搞得游戏也没有玩开心。
    小钱就这样在网吧里面坐着，尽管网费没有了也没有续费。其实小钱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成绩还是可以的，但是随着年级的不断提高，成绩越来越差。
    最开始只是几个知识点没弄懂，到后面没弄懂的越来越多，最终导致基础都没有打好就直接升学了，最终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事实上不难看出一些高三的差生甚至连高一的知识点都没有弄懂，有的甚至从初中开始就没怎么学了。基础没打好的情况下，很难跟上老师的节奏。如果不自己努力的话，会被越甩越远。
    那些高中逆袭的神话背后，付出的努力平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不仅要努力往上面盖，地基还要不断进行翻修，工作量真的是大得惊人。
    其实李思源对自己辅导的五个学生这么说，让他们自行选择去留，某种程度上也是在降低自己的负罪感。很多老师在最开始决定将资源向优等生倾斜的时候，内心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丝负罪感，但是时间长了，做得多了之后也就慢慢适应了。
    而这还是李思源第一次这么做，所以李思源将选择的权利交到了学生手上，让他们自己做决定。这样李思源还能安慰自己一下，毕竟这是学生自己做出的选择，与老师无关。
    而坐在网吧里面的小钱两眼无神，整个人都已经神游天外。突然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鬼使神差地走到那个服务员身边，询问其工作状况。
    那个人现在正好也没什么事做，也不介意和小钱聊聊。小钱这才知道他们这也有夜班，还是通宵的那种。每天早上的时候还要检查机子和配件，早上的时候还要给通宵的人发面巾，晚上的时候也要给客户发面巾清洁。别人下机之后要第一时间过去清洁，还要给键盘鼠标消毒等等等等。
    小钱听了之后才觉得网管这个活也不容易，而且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千左右，算下来一天也就一百而已。
    小钱出了网吧之后随便找了个公园进去休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都没有回学校，也没有人打电话过来询问自己的情况。就跟李思源说的那样，你可以放心的离开，这件事情他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
    其实有的时候小钱也希望有人能打电话过来安慰自己，就算不是安慰，质问自己也行。但是这时候小钱才清楚的发现，自己真的是无足轻重。
    他感觉李思源就像是之前的老师一样，每次都跟自己说我只是一个老师，不可能逼着你学习。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李思源的态度是我不是你任何人，你的所作所为无需向我报告。
    事实上每个老师都知道，就算是告诉学生学习是他们自己的事，也没有多少人会对学习非常上心，而李思源则采取了一个更加放任的态度，直接对你不管不顾。
    小钱这一刻真的陷入迷茫了，原本他觉得自己如果学习不行的话，以后大不了卖力气养活自己，但是现在才发现，自己连卖力气都做不到。
    看着这样的自己，小钱都觉得有些讨厌。如果是学习不好的话还能用没有这方面天赋糊弄过去，像这种体力活又该找什么借口呢？
    事实上小钱已经能够想到他人的嘲笑，自己学习不行就算了，干活也坚持不下来，但是很可悲的是小钱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驳。
    小钱脑海中能够想
    到的种种嘲笑，其实本身就是自己对自己的嘲笑。同一社会中每个人心中的标准都是非常相近的，尽管个人标准是非常主观的认知，但是实际上也是漫长社会发展中社会所形成的一般人标准在人思想中的映射。
    小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想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选择回去。之前虽然别人会用成绩嘲笑自己，但是小钱也会找个各种理由安慰自己，但是这一次出的问题，小钱完全找不到安慰自己的点。又或者说，小钱已经无法进行自我欺骗。
    小钱很快就跑回了工地，从工头那里拿到了头盔和手套。
    工头的孩子其实跟小钱差不多大，看到小钱一行人来工地打工也非常惊讶。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好好读书来工地干什么，虽说是体验生活，但是也不至于来工地上啊。
    而且当他听到工友说有一个学生受不了走了的时候，工头其实也挺鄙夷的。在他看来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也难成什么大事。
    不过看到小钱又回来了，工头也非常惊讶，不过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没什么，估计是被逼回来的。
    工头将头盔和手套交到小钱手上，说道：“在工地上干活本来就这么苦，慢慢适应就行了。也不要怪老师逼你回来，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小钱一脸疑惑地看着工头，说道：“其实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通了回来的。”
    工头看着小钱离开的背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说那个老师还真有点本事。
    其实他之前也拉着自己儿子到工地上上班，干了一天之后自己儿子死活都不来了。宁愿去干着五十元一天的暑假工也不愿意来工地上赚大钱。
    这个工头就觉得有没有本事是一回事情，能不能吃苦又是另外一回事情。看来自己有机会可以去找那个老师取取经，说不定还能学到点什么。
    小钱低着头来到了李思源他们干活的地方，就这样站在那里等候发落。其他人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只能低着头干活就当没看到。
    李思源看了小钱一眼，只要愿意回来自己就愿意教。李思源走上前拍了拍小钱的肩膀，“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干活，还是那句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绝对不会留你。”说完李思源也走了过去继续搬砖。
    小钱点了点头，跟在其他人后面开始搬砖。
    众人起初一边搬砖一边聊天，时不时地还发出几声笑声。但是越干到后面众人越没有力气，就连身为体育生的小雷都没多余的力气说话了。
    太阳慢慢西沉，李思源一行人也到了下班的时候。不过此时已经过了食堂吃晚饭的时候了，众人也只能找个大排档坐下。
    虽然大家都算的上是精疲力尽，但是一到点菜的时候就来精神了。
    干了这么一天之后，李思源问道：“怎么样，以后有没有想从事这方面工作的。”
    众人听后都沉默了，干了这么一天真的是累得不行了，如果干一辈子的话想都不敢想。
    李思源见没人回答接着说道：“你们家里面的父母应该有从事这方面工作的吧。”
    李思源这么一问才知道，这些人的老爸都在工地上干活。
    李思源趁热打铁道：“你们那天每个人都消费了五十块钱，按照我的了解，工地上干一天的工资差不多是一百五到三百元，当然也有更高的，但是我们现在也不统计这些，就直接按三百元来算，你们那天花掉了你们老爸六分之一的收入，他差不多要干两个小时才能赚回来。如果是你们的赚钱速度的话，至少也要干一个早上，现在你们觉得偷偷溜去网吧很有意思吗？”
    众人没有说话，他们现在很清楚干一个早上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情。
    本来李思源还打算继续讲点什么的，结果林晓可给自己打来了视频电话。李思源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接通了。
    原本林晓可以为李思源已经在自己的寝室里，不过从周围的嘈杂声来看肯定不是寝室。
    “你现在在外面逛吗？”
    “是啊，刚从工地上下班，正在吃晚饭。”
    “你怎么又去工地了，暑假的时候不是才去过吗？”林晓可疑惑地问道。
    李思源也很无奈，“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啊，现在也就工地还在招人了。”
    “那你还是先吃饭吧，等会儿我再跟你联系。”
    李思源点了点头，随即挂掉了视频聊天。
    虽然这里坐着的都是男生，但是八卦确是人类的天性，小吴直接开口问道：“老师你这是被老婆电话查岗了吗？”
    “说什么呢，那又不是我老婆，小孩子别乱说。”
    小雷也在一边附和道：“不是老婆也算是女朋友吧，除了女朋友谁没事晚上跟男生聊视频啊。”
    出奇的，李思源这一次并没有反驳，而是招呼着老板拿了几瓶冰啤酒。
    小苗看到李思源的举动，问道：“老师你要喝这么多啤酒吗？”
    “当然不是，你们要喝的话也可以喝。跟你们说，干完活来一瓶冰啤酒简直是爽翻了。”
    小苗听后还有些犹豫，说道：“学校里面不是禁止学生喝酒吗？”
    “你都说了是学校里面了，我们现在在学校外面好不好。学校难道还管你在不在家里面喝酒吗？”
    其他人见李思源这么说，纷纷拿过啤酒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