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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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您一点点帮助。”
    略显简陋的小屋内，少年那有些稚嫩的话语在屋中久久不散，少年看着老人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许的迹象。
    可惜让他失望了，老人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变过，老人的眼神依旧清澈淡然，古井无波，似乎少年的话对于他来说并没有起到任何的影响跟作用。
    “哦，这倒是让我很稀奇，萧凡学员，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帮助？”老人收回右手，整个人都好似往衣袍里蜷缩了几分，语气虽然疑惑，但眼中反而透露出几分‘果然如此’的意味。
    “我需要您的一封推荐信。”萧凡猛地起身，朝老人鞠躬弯腰，他不敢抬头，视线看着地面，紧紧盯着老人的衣摆。
    “推荐信吗……倒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我也确实在新生典礼上说过。但同样的，萧凡学员，我想你应该也清楚想获得推荐信的资格吧。”
    老人看着面前躬身弯腰的少年，袖口中再度探出一只手往上虚空一托，楚麟便再度感觉到了那股柔劲将其缓缓托起。
    “有的时候祈求别人是没有用处的，有些东西，攥在自己手中的才会是自己的。”
    老人竖起手掌，伸出两根手指，旋即中指弯曲，说道，“我曾说过从我手中拿到推荐信的两个条件，这其一，便是优秀。成为这一届学员里最优秀的一个人，将可以无条件的从我手里拿走这封推荐信，任何人没有反对的权利。”
    说完，老人晃了晃竖起的食指，再度开口，“这其二，便是意志，你们虽然都进入这间紫竹苑内修炼，但修炼这门课程始终是存在着先天上的优良劣汰，通俗的说，就是总归会有天资聪慧和天生愚钝的人存在，而这第二封推荐信，便是给那些先天上并不具备优势，但却有着坚强的信念和意志力的孩子准备的，这两封推荐信略有不同，当然会拿着它的人所去的地方也是不会相同，对于那些拿到第二封推荐信的孩子来说，我不可能将他们推荐去那些极其优秀的大学府，因为那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但拿着那封推荐信去我推荐的地方，总归是不会让他们吃亏。而你……”
    老者说完，口气稍歇，再度说道，“萧凡学员，你并不是这届学员中最优秀的那一位，当然也绝对说不上太差，只是堪堪属于中游罢了，而至于说到天赋，你中游的水平就说明了一切，至少，你绝对算不上没有天分，学院的导师们曾经给过你一个相对中肯的评价‘末流的努力，三流的实力’……“
    “而这些，也反映了你的意志力。这两方面，你都不符合我所定下的标准，我想这些你也很清楚，那么你为什么会想到要来我这里要到这封推荐信，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能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理由吗？”
    老人说完，伸手一招，一壶早已泡好又已经变凉的茶壶落入老人掌心，也未见其有所动作，只是这样托着茶壶，那茶壶便开始缓缓吐出灼热的水汽。
    清香的茶汽飘散在屋内，老人起身再度躺入竹椅内，不再理会楚麟，开始闭目养神。
    萧凡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飘忽不散的茶雾，他的眼里满是迷茫……
    理由，我也想知道我的理由啊，我也想知道我凭什么要来这里，明知道自己多么懒惰多么扶不上墙，我就是一只败狗啊，败狗明明就应该缩在角落里等着路边走过的人随意丢下骨头去捡起来靠着他们施舍去活着就好了啊，我明明就是个没有斗志的家伙，明明就这样懒懒散散的活着就好了啊，有没有推荐信对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明知道自己在这些人心里是那么令人厌恶为什么我他妈还会死皮赖脸来这里啊！
    时间这东西并不会因为任何人放慢步伐，正午的阳光渐渐变迁，周围的气温也是在缓缓归于清凉，唯有老人手里捏着的那盏茶壶依旧不紧不慢的吐着茶雾。
    良久，萧凡抬起头，接近一天没有进食使得他仅仅做了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便眼冒金星，他并未做停顿，猛的朝躺椅上老人的背影躬身鞠躬，艰涩道，“我想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理由，对不起打扰您了。您说的对，我似乎没有拿到这封推荐信的理由。”
    说完，他踉跄地扶着檀木门，转身刚欲离开，在其身后，老者的声音飘来，“这茶盏是我从一个老朋友那里硬抢来的，没有什么大的作用，就是保温的效果挺不错，一般一壶茶水能放置在那里十个时辰而不凉……”
    萧凡默然点点头，他已经清楚老人的意思：你还有十个时辰的时间考虑，然后再给我一次答案。
    默默地听着萧凡的脚步渐渐变远，原本有些窄小的屋子顿时宽敞了许多，也冷清了许多。老人含着茶嘴轻饮着，有些苦涩的茶水流入咽喉。他不忍去拒绝那个少年，因为他自己的当年，也跟他很像，不知道路途也不明白方向，不负责任不知代价的活着。他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算是成全当年的自己……
    十个时辰后，即是第二天的黎明，如果他不来或是迟来一分，他都不会再给他任何的机会。机会已经给到，但若是抓不住它的人，也便没有去后悔的资格，十个时辰，已经是老人定下最后的底线。
    ……
    萧凡就在路上慢慢悠悠的走着，双眼似乎没有一丝焦距，这座小城里他已经待了很多年，他清楚这里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巷子，他知道东街董叔董婶家的粥店味道最好价格也最实惠，他知道西街的街角住着一个邻家姐姐，她曾在萧凡来到这个小城里最苦难的那些日子像个小妻子一样照顾他，当年的他曾天真的说姐姐以后我长大了娶你好不好。而少女愣了愣，嘴角有些苦涩地笑笑说小凡啊你还小当你还没长大的时候姐姐就要嫁人了，你以后也会遇到你喜欢的女孩子的，所以啊，喜欢一个人可不能随意的说出来哦。
    所以当萧凡十二岁的时候，那个邻家姐姐就已经嫁人了，据说是她的父母将她许配，又或是送给了一个有钱的富贵人家，她出嫁的那一天曾经不止一次的看着身后的街角，泪眼婆娑。萧凡就躲在街角的墙后看着她流泪的样子，手指牢牢地抓在墙砖上，他明明知道她眼神之中的期待却不敢迈出去挡住那对他来说并不算高大的马车，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是不敢。
    他懦弱惯了，也自卑惯了，他就是一只没人要的败狗，或许那个姐姐曾经在他最难的日子里帮助过他，他很感激她，但他也知道她并不需要他，只是和那个虽然有钱但年纪很大而且有些丑的有钱人相比她对他更有感情。但那也只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有的话谁也不会喜欢上他，甚至萧凡知道要是没有他，她以后的日子会过的更好。
    后来他曾经再次路过西街的拐角，看到了那曾经的地方住进了另外一户人家，听说原来的那一家因为她嫁了个好人家而且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过上了好日子去了另外一个繁华的城镇。
    萧凡听到了，心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有些高兴也有些失落。高兴的是他知道女孩已经过的很好，而那份失落则是她很幸福，却不是和他。
    “呦，这不是小凡吗？已经毕业了啊！”
    思绪被打断，楚麟侧过头，视线里出现一个忠厚的大汉。他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喊道，“李叔啊，我就是回来看看。”
    这是一间铁匠铺，是一个三口之家，大汉原本是战乱时逃窜的难民，后来仗着一身有些力气，便在山海城这座小城开了这家铁匠铺并安了家，娶了一个不美也不丑心地善良的温柔女人，并且生了一个儿子现在也成为这家铁匠铺的铁匠，李叔还曾笑着说他的这家铁匠铺也可以算得上家族事业了。而他们，同样也是在当年萧凡流落到这里时帮助过他的很多人之一。
    紫竹苑的导师们都曾经疑惑萧凡明明是一个懒散到极致甚至可以说是不可造就的人，仅仅是依靠着一些天赋才能在紫竹苑学习不会被开除出去，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想不明白，只是凭着天赋怎么可能在修炼这条注定艰苦的道路上以这种速度走下去。
    而答案便是在这里，萧凡虽然懒散，但对于这些曾帮助过自己的人却都始终保持着感恩之心。
    也因此他会经常跑去董叔董婶的店里帮忙很久，也会在李叔店里忙不开的时候去帮忙打铁，有时候一帮就是一整天，而李叔也从不拿他当作外人，把那些交给他儿子的打铁技艺也统统传给了楚麟。
    而这种高强度的打铁生活，也使得萧凡在并不潜心修炼的同时却始终保持着相当速度的修炼进度，毕竟在他那种初入修炼之途的人来说这种锤炼自身的肉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修炼。
    “来来来，快进来喝口水，饿了吧，严儿他娘，快去老雷头那弄几个菜，快来小凡，你严儿哥今天进货不在家，可急死我了，来陪我喝两杯。”大汉丢下手里的铁锤快步跑来牢牢拽着萧凡硬是把他拖进了里屋。
    “好啦好啦，萧凡今天才毕业，还得忙着去找学院呢，你以为人都向你似的整天念叨着喝酒。”里屋里，衣着有些简朴的妇人正将几盘小菜放在桌子上，回头朝着李叔喝道。
    “哦，对了对了，瞧瞧我都快忘了，只记得你今天刚毕业忘记你还得准备准备，那……”李叔讨好的冲着妇人笑笑，面露难色的瞧着桌上的烧酒，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好了李婶，我这里还不急，就陪李叔少喝一点，没事的。”萧凡看着李叔那一副妻管严的模样不忍的轻笑道。
    “对对对，少喝点少喝点，是吧小凡，嘿嘿。”李叔憨厚一笑，拉着楚麟坐在饭桌前。
    “好了，凡儿看着点你李叔，别让他又喝多了啊，他下午还接了工呢，我这过会儿就要去你范婶那织布去，你可千万别由着他的性子哦。”李婶宠溺的摸了摸萧凡的头，又转身朝着李叔装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完转身踏步出门。
    “来，小凡啊，快，咱爷俩先满上。”李叔说着，将一杯倒满的酒碗递给萧凡自己赶紧痛饮了一大碗。
    咕嘟——
    一大碗烧酒入肚，萧凡感觉腹里火辣辣的，不自禁便是溢出几滴眼泪。他抬手刚欲擦去，李叔的话便打断了他的动作。
    “好啦，小子，有些时候还是哭出来的好，憋在心里干啥，到这里就是到家了，你也别想瞒着我，你李叔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住我吗，说吧，跟你李叔还有啥不能说出来的。”李叔抹抹嘴边的酒渍，朝着萧凡朗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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