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江湖切口

    本来已经不屑看我们的男子听见后立刻转过头看向范悦江，此时我再也看不到范悦江脸上那不食烟火的书生气息，双眼直视前方声若洪钟。
    “ 鱼进虾塘惊了主。” 男子的语气中透出丝丝敌意，但更多的像是在期待什么。
    “ 水蛇过河拜龙王。” 范悦江边说边双手作揖。
    男子收回敌意的目光喝下一口茶，浮出笑意。“ 身带雨伞行大漠。”?
    我们被这两人一唱一合却又听不懂的话弄得两眼直愣。可没想到范悦江神态自然，不慌不忙笑而言道：“ 晨光照露珠，支锅做大饭，过路偿鲜。”?
    男子一听很高兴的样子，微微弯腰示礼。“ 元帅请茶，敢问活子？” 然后用十分疑惑的目光看向我们。
    范悦江一脸沉着的笑道：“ 水头过目。” 然后看了看我们说：“ 新笋出土，勿言。”
    男子一脸恭敬的摊开手臂。“ 请！”?
    没想到两人这么莫名其妙的一阵对话后，男子竟然打算让我们进后堂。男子在前边引路，范悦江紧跟其后，示意我们一起。
    严卫国与我走在最后，他左右环顾，十分警惕的低声对我说：“ 刚才两人的对话叫切口，也就是常说的江湖黑话，看来对方来头不小，我们得小心。”
    严卫国说的江湖黑话我也有所耳闻，这是以前各种行当里的黑话。以前是担心有官府的人混入行当中，惹来麻烦，因此使用这种外人听不明白的话来交流。只要回答不出或回答错误，轻者打断手脚，重者就地处决。虽然现在行当里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半句不对就非死即伤，但这种暗语还是继续流行。不是同一行当的人，切口的意思也就各不相同。换句话说只有同一路的人才会明白其中之意。
    想比起刚才那男子与范悦江的对话内容来说，我更好奇的是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学识渊博的研究者，怎么会这些盗墓行当里的黑话。后来范悦江向我们解释后我才明白他们之间的交流是什么意思。
    男子一开始问出的何路线上走，是问我们在哪个地方盗墓。赣南土合字，指的就是对男子回答我们是赣南那边的土耗子。鱼进虾塘惊了主，是男子对我们的一种警告，意思是我们到这个地方来已经让他们知道了，而且对方很不高兴。范悦江回答的是水蛇过河拜龙王，是种很谦和与低调的语气。水蛇是暗比自己只是一条小蛇，而对方是一条龙，水蛇拜龙王明显的表达了自己是来走访和拜见龙头老大，这也难怪男子听到后会态度大有转变。
    而那句身带雨伞行大漠本意是指一个带着雨伞的人为什么会到不下雨的大漠去，在行当中的意思就是你一个外地谋生的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晨光照露珠是说最近看到了新的线索，而支锅做大饭是指对方是不是愿意打伙求财，过路偿鲜则表示我们想来一起入伙。男子的回答是元帅清茶，这就说明这里管事的老大愿意我们加入。
    至于敢问路子，就是他想问清楚对方是主要干哪行的。范悦江的回答是水头过目，说的就是在盗墓团伙中自己主要是掌眼先生。这一处墓地创出了多少宝贝，值不值钱全得仰仗掌眼先生来定夺。所以每个盗墓团伙中的掌眼先生，都是很受内部人敬重的。
    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发笑，一个堂堂考古所专家，成了盗墓贼中的掌眼先生，仔细想来，还真是同一专业。最后那句新笋出土，勿言，主要是替我们打马虎眼。表示说我们几个人是新人，还什么都不懂，所以也听不明白这切口。
    当我们这七弯八拐的跟随男子来到一处大厅门口时，这阵仗让耗子都不知该不该踏进去。只见里面摆放着十几把交椅，分两边排开，正中高台上放着一把用黄色丝绸铺起的龙头椅，上面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刀疤男子，身着黑色对襟褂，手持金丝楠木手串。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和一脸络腮胡，面容自带三分凶相。
    而下方两边分别坐着的十来人也不尽相同，有的看起来斯文儒雅，但那副傲慢和阴险狡诈的笑容就如同一根毒针，随时有要人命的可能。有的身形高大，一道深深的疤痕划破脸颊，而且目光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其中让我不禁多看了几眼的是坐在最靠门口的两人，其中一人体格健壮，皮肤黝黑，但总感觉和这里的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完全看不出脸上有那种唯利是图贪得无厌的盗墓贼形象，反而给人一种刚正、守义的铁血之相。这种感觉我一眼就能体会出，因为严卫国身上也有。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青年人，看上去年龄不大，但双眼中透着和他年龄不相称的老练，给人一种城府极深的样子，手里始终握着一个长长的黑色布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带我们进去的男子走上台，对那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之后站至一旁。台上的男子站起身来，双手作拱。
    “ 哈哈，原来是赣南的兄弟远道而来，失敬失敬，快快请坐。”?
    我们随声坐下。看这阵势恐怕在坐的全都是行当中的人物，可我不明白以那人猎鹰般的锐眼，为什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相信了我们的话，虽然有切口，但完全不至于让我们可以顺利到这里来。
    “ 各位，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我洪齐天虽然上了年纪，但这毛病还是改不了，一听说有宝贝，这心头就直痒痒。”正中上方的男子声若洪钟的说。
    “ 原来他就是洪齐天？” 严卫国不禁吃惊的多看了一眼台上的人，而后压低声音对我们说。
    “ 老严，洪齐天是谁？” 我很好奇的问。
    “ 这洪齐天在家排行老三，人称洪三爷。在整个西南地界上是出了名的盗墓贼，祖上几代都是混迹江湖的人。而且为人凶狠，阴险狡诈。”严卫国十分警惕的说
    我不禁再次抬头看了看台上那人。只见他生得一张鲸吞吊角口，鼻梁横纹杂乱，双眼锐利，是一个典型的贪财之人。可我想不通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如此豁达，居然愿意拿出宝藏线索，引来这么多人。更让我诧异的事他居然一点也不排挤我们，似乎只要有人愿意加入，他都很欢迎。
    洪齐天双手放在扶手上，狂傲不逊的样子。“我洪家从太祖爷那会儿开始就入了这一行，手下七八人跟着出生入死，总算混得一口饭吃。后来遭遇变故，准备着掉脑袋。太祖爷想着手下兄弟不容易，愣是一人扛下来，七八个生死弟兄全都逃难四方。”
    然后用一种笑里藏刀的表情看了看前面那些人。“太祖爷是没保住命，但我洪家并没倒下。仰仗列位的照顾，这些年生意还算顺利。”
    听到这里，其中有人站起身来，有些愧疚的双手作供，态度诚恳的说：“先祖当年承蒙洪家相照，本当同甘共苦，临阵脱逃实在不该。这么些年，我等诸位无时无刻不心中深感歉意，只要三爷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样子洪齐天刚才说的他先祖手下兄弟就是这些人的祖上。洪齐天满意的点点头浅笑道：“诸位兄弟不要误会，我洪某人并非在此挑起旧怨。提及太祖爷，不过是想对各位表明一个心。太祖爷当年能舍弃自己性命救下弟兄们，我洪某人又岂能做个自私之人。这年头，别说挖个大墓，就是想刨个没开封的富农坑都不容易。不过老天有眼，前些日子，我这小店收来一样东西，物件本身并不值多少钱，却引出一个传说。想必这事诸位也心知肚明，若非如此，大家又怎么会有空来我这走动呢？”
    这时坐在最里面一人赶紧尴尬的笑道：“三爷这是说哪里话，我等皆以三爷马首是瞻，弟兄们全都是承蒙三爷厚爱才能有今日。听闻三爷有幸得一物，与那张献忠青峰埋金一事有关，所以兄弟们愿效犬马之劳，替三爷取得宝库。”
    洪齐天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只不过久久不停的长笑，让刚才说话的人自己都感到有些刺骨三分，一身不适。“ 顾兄又何必这么客气，如今这年头早已十墓九空。都说同行是冤家，但在我洪某人这儿那同行就是一家，有钱大家一起赚，只要是行当中的兄弟，我洪某都欢迎。实不相瞒，我洪某人这一生都不信传说，但唯独相信一种，那就是有关宝藏的传说。这大老远让兄弟们跑一趟，万一传说是假，我这儿先给各位赔个不是。可这万一是真，洪某人又何德何能敢独自吞下，真要有黄金宝库，想必也不会轻易找到。所以我洪某人才请诸位一起来商讨，大家集思广议，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