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奸兄狠妹没个好人

    兰哥儿和苜哥儿经了这一遭，心有触动，此后，果然再不曾抱怨半句，在小黛玉面前不曾，私下独处时也不曾。两人的进度虽仍不能和长兄林尔玉相比，刻苦程度也多有不如，但最起码，林如海布置下来的东西，两人都能认真完成下来，翻书也更勤快了。并且，对着伯父及长兄，也更尊敬了。

    林如海和林尔玉自然发现了两小家伙身上的这小小转变，各自心下安慰，却都没有说什么。两个小的只觉得伯父更严厉却又更和蔼了，而大哥呢，也更宠爱他们了，看着他们的眼神，那叫一个欣慰，好像他们一夜之间长大了似地！

    莫名其妙的两小又跑到小黛玉跟前来了，本打算对着这个人形树洞倾述倾述烦恼，不想树洞也是有自己意志的。俩人还没开口呢，就又多郁闷了一回。

    小黛玉见两人一来就清场，再次赶走了嬷嬷丫鬟她们，就知道他们两个，不是有了坏主意要嘀咕，就是要说不好叫人知道的私房话。

    “说吧，又怎么了？”

    忽想起了什么，小黛玉散漫无所谓的气场陡然一变，眼神警惕起来，不等他俩开口，又急急声明道：“先说好，不准再欺负我哈！不准掐我的脸！不准弹我脑门！不准挠我痒痒！不准抱着我脑袋拔萝卜！不准转圈圈扔我！”

    小黛玉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儿，之后，还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

    哼，上回她就是傻兮兮的没戒心，才会一不留意落入了魔掌，叫两人把这些招数，统统在自己身上演练了一边，耍的她晕头晕脑。这次，一定得保证不再欺负我才行！

    小兄弟俩见妹妹简直把他们当坏人看的样子，面面相觑。兰哥儿挠挠脑门，讪讪道：“我们在家就这样和弟弟们玩的，没想到对妹妹不能这么来嘛！”

    小黛玉气愤了：“什么和弟弟玩，你们分明就是玩弟弟！哪有你们这样当人哥哥的！你们平时就是这样玩荠哥儿的？”

    苜哥儿张了张嘴，本想说，我们真不是玩弟弟，我们就是和弟弟玩，他通常还是挺高兴的！但最终，他还是在妹妹犀利的双眼下，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小黛玉见了，鄙夷道：“难怪荠哥儿爱哭，还一哭就去找尔玉哥哥！肯定是因为你们把人欺负惨了，他才哭的！他找尔玉哥哥，是因为只有尔玉哥哥不欺负他，还肯哄他！而你们，就是群奸兄！奸兄！哼！”

    兰哥儿看着小黛玉脑门上还没消去的那一片红印子，良心发现了，柔声哄她道：“哥哥们错了，哥哥们肯定不会这么做了。兰哥哥发誓，再不弹你脑门不拔你萝卜了！”

    “苜哥哥也发誓！要是再犯，就叫苜哥哥天天被先生打手板！”

    小黛玉知道他们虽不靠谱，却向来说话算话，便乘胜追击：“也不准掐我脸蛋儿！”

    “不掐脸蛋儿！”两兄弟和声。

    “不准挠痒痒！”

    “不挠痒痒！”

    “不准扔圈圈！”

    两兄弟对视一眼，兰哥儿打起了哈哈：“那次是个意外，意外哈，咱们转的很好的，荠哥儿就最喜欢转圈圈玩儿了！”

    “我不管！上次就是你把我扔出去的！不管你们转的好不好，反正不准你们再扔我！”

    兰哥儿见小妹妹坚持，只好妥协道：“好，你说不准就不准，咱不扔圈圈！”

    想想还是憋屈，上次真的只是个意外，兰哥儿诱拐小黛玉道：“小玉儿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这个很好玩的，你开始不也转得很开心吗？”

    开始是挺开心，旋转木马一样。但谁叫你们技术不到家呢，我才不要再相信你们呢！

    小黛玉吐吐舌头，嘟囔道：“啰啰嗦嗦，老太婆！兰哥哥是个啰嗦老太婆！”

    “厄……”被讽刺为唠叨老婆婆的兰哥儿一下子噎住了。

    “哈哈！老太婆，兰老太婆，啰嗦的老太婆！哈哈哈！”苜哥儿见兰哥儿吃瘪，得意的大笑起来。

    “笑！你在笑！再笑我揍你啊！”兰哥儿恼羞成怒，挥舞着拳头威胁苜哥儿。

    虽说是威胁，却更像挑衅！他拿小黛玉那是没办法，现在苜哥儿嘲笑，正好给了他个出气筒，他便十分想打一架出出气。

    “我怕你啊！”兰哥儿当下接了挑战书，俩人就此滚做了一团。

    小黛玉满脸黑线的看着俩小男孩瞬间化身斗**，莫名其妙间就脸红脖子的打起来了。所幸，两人都不打对方脸面，更不打对方眼睛这样的弱点，打架的场地，也有意避开了小黛玉附近。

    小黛玉试着喊了句“别打了”，结果被两人齐声吼了回来。

    “小丫头别管！”

    “一边呆着去！”

    “不识好人心！”小黛玉暗自嘀咕了一句，见他们并没失去理智打红眼，就果真呆着去了。

    不几分钟，他们就打完了，小黛玉黑着脸，扬声喊了人。顾嬷嬷她们进来，见小黛玉没事，放下心来，然后给两位侄少爷收拾了一下，又重新规整了屋子，就出去了。

    一场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的开始，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连点儿痕迹都没有，两人又勾肩搭背哥俩好了。

    “真痛快！在伯父家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多，连打场架都找不到地方！”

    小黛玉听了，忿忿嘀咕道：“合着，借我的场地打架来了！”

    “什么？小玉儿说哥哥们坏话呐？”神清气爽的苜哥儿看了过来。

    “没有没有。”小黛玉眨巴眨巴眼睛，否认了，后又转移话题道：“我在想，哥哥们最开始打算说什么来着？”

    “唔，差点忘了！”兰哥儿拍了下自己脑门，后没好气的说：“还不是伯父和大哥他们两个！”

    苜哥儿也添了两分苦大仇深：“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很奇怪。伯父竟然能又和蔼又严厉，矛盾吧？可他实实在在就是这么个样子。伯父就算了，之前没什么接触，可能本来就这么奇怪。但大哥呢？”

    兰哥儿适时接过了苜哥儿的话头：“温柔的大哥，威严的大哥，都寻常！但是加倍的温柔，欣慰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你是不知道，他瞧着你，就像你一夜间长大了一样，那个欣慰哟！我渗得慌！”

    我不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吧！无良小黛玉化身小恶魔了。

    话说小黛玉上回不是开导了俩厌学少年么？她本想表表功，谁知她还没开口呢，老爹林如海就夸起她来：“我们玉儿，年龄虽小，却拎的清大是大非，还能帮到哥哥们。唔，实在是个旺家的好孩子啊！”

    “那是！也不瞧瞧是谁生的？”贾敏挺得意。“不过，你做人伯父的，和尔玉一起听三个孩子的墙角，像什么样？”

    “咳，虽说不太尊重，但是也亏得听了墙角，我才知道，林家有子，如此不凡。先是一个尔玉，让人惊叹，如今这两个小的，虽说天资差些，却也初现风骨了。知错能改，见贤思齐，好孩子啊！多少人活了一辈子，不见得悟得出来做得到呢。林家有如此三个子孙，想来，祖宗也能安息了。”

    小黛玉先是有些莫名，听了这场谈话的全场，又追问了几下，才知道，原来那日的对话，竟叫来找人的老爹和尔玉两个听了去。爹妈两个还据此认为自己是个跟脚好能旺家的。小黛玉囧了，什么叫跟脚好？贾敏妈是个女的，信这些倒也罢了，老爹林如海，他也是个封建大迷信？

    小黛玉没弄明白跟脚是怎么一回事，今天叫他俩一提，又想起了这茬。她想了想，把自己的郁闷转移掉好了，便坏心的决定，就不告诉你们！

    谁知，两个小哥眼毒的，一下就看出了小黛玉的不怀好意，便上来严刑逼供。

    “说，小玉儿，你坏笑什么呢？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小黛玉很无辜的回答道。

    “真的，你真不知道？”苜哥儿怀疑的问。

    “嗯嗯，不知道。”小黛玉大力点头。

    “很好！”兰哥儿重重说了一声，转头对苜哥儿道：“小苜苜，你看，怎么办好呢？咱们答应了妹妹不能这不能那的，剩下的，还能和小妹妹玩什么？”

    “对啊，好像还真没可玩的了！”

    苜哥儿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只见他眼珠子一转，“有了，小妹妹是妹妹，我们就可以帮她打扮打扮嘛，唔，她肯定比荠哥儿漂亮！”

    废话，她本来就比荠哥儿漂亮，兰哥儿鄙视弟弟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不过，当前更要紧的是要统一战线，兰哥儿便明智的咽下了嘴边的话，没有打击自家弟弟。

    “是啊是啊，你可以试着给她梳两下头，说不定能扎出个小辫子。而且，我们可以帮她打扮打扮，给她换身衣服嘛，就像给荠哥儿那样！”

    兰哥儿越说眼睛越亮，对呀，给妹妹换衣服嘛，肯定比打扮荠哥儿更有趣！而且扒光了，还可以趁机研究研究，小妹妹这个女娃娃，和荠哥儿那个男娃娃，到底有什么不同！

    “小苜苜，我们给小妹妹换衣服，你说好不好？”兰哥儿诱惑的对苜哥儿道。

    听了两遍“妹妹”“换衣服”，终于明白过来的苜哥儿，一下激动起来，“好！”

    苜哥儿迫不及待的转向小黛玉，就要伸出邪恶的安禄山之爪。兰哥儿见苜哥儿果然打了头，就跟着露出了奸笑。

    到了这个时候，小黛玉要还觉察不出危险，就白长了个人脑子了！

    “你们，你们要干嘛？”

    小黛玉后退两步，仰头盯视着刚才还好好的哥哥，再想不到，瞬间的功夫，他们就自说自话的打算给自己“换衣服”！

    坏人，全是坏人！小黛玉一边用眼角余光测量离门的距离，一边开动脑筋想办法。

    很好，门挺近的，一出门，顾嬷嬷她们就能看到自己了，那样就没事了。再不行，就嚎一嗓子，唔，当然这个太丢人了，不到最后不用就是了。

    兰哥儿他们俩呢，完全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脑子里转了这么多。他们只知道小妹早慧，但也没想到她“聪明伶俐”到理解了男女大防的地步。小孩子么，谁没被人看过屁股？他们没觉得这是个事，男女七岁不同席，小妹离七岁远着呢。

    而且，他俩是以当初的荠哥儿为模本的，吸取在荠哥儿身上的教训，不扯小堂妹的头发把她扯疼了，也不使劲儿拽她胳膊腿儿拽的她难受，就好了嘛。

    这样想着的哥俩，完全没想过自己要干的事，有个别称，叫“耍流氓”。两人还自认体贴，唔，相比当初对荠哥儿，咱们已经很照顾小堂妹是个女孩了。

    感谢他俩的低估与不着急，小黛玉终于想到了个老土的办法。只见她煞有其事的往前一指，惊异的喊：“呀，猪在天上飞！”

    没听过这个段子的兰哥儿俩人，果然上当了，齐齐扭头朝后看去。趁着这个机会，小黛玉蹬蹬跑到了门口，大喊：“嬷嬷！嬷嬷！”

    兰哥儿两人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却是晚了，戚娘早跑了过来。

    顾嫂戚娘两个被侄少爷们赶了出来，却时刻留心着这边的动静。两个少爷是男孩子，手脚的，怎么能照顾好姑娘？而且，他们竟然还打架耶！误伤了我们姑娘怎么得了哦！

    是以，小黛玉这么一喊，耳尖的戚娘顾嫂就听到了。戚娘首先窜到了门口黛玉身边，顾嫂等人，也随后赶了过来。

    “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戚娘抱起了小黛玉。

    到了戚娘怀里，小黛玉的心才放进了肚子里。只见她嘟着嘴道：“哥哥坏！哥哥要扯我头发，还说要换我衣裳！”

    果然，小黛玉一说，戚娘就变了脸，横眉竖目呛声道：“两位少爷这么大人，还读书识字了，竟不知道‘孝悌’二字么？为兄为长，不说爱护幼妹，还捉弄起人来！”

    兰哥儿两个目瞪口呆，忽然就欲辨无言了。咱们没打算欺负妹妹的。而且，那是欺负吗？是吗？不是吗？

    小黛玉有了靠山，心劲儿松了，羞愤泛了上来。该死的小男孩旺盛的好奇心！呜呜，要不是咱见机快，两辈子的清白就没了啊！！

    这么一想，小黛玉就狠狠诅咒起他俩来，咒他俩下十八层地狱，被煮了蒸了炸了煎了，最后再来道都天神雷劈了，叫他俩全化为灰灰。

    小黛玉咒了一回，出了气，想想这极可能是个有神仙的世界，不由又担心起来。真应验了怎么办？

    算了，咱大度一回，念在他们是自家兄弟骨相连的份上，再念他们犯罪未遂，又未成年，就免了以上对他们的判刑吧。咱大人不记小人过，只叫人打他们手板好了。

    月黑风高夜，巨损的小黛玉，支使着自己的死忠小团子，叫她联系她在兰哥儿房里当差的小姐妹，里应外合，偷走了他俩写好的功课，又打开窗户，把现场伪装成北风过境的样子。

    第二天，他们果然交不出功课，被林如海打了手板，啪啪，一人两戒尺！看他俩龇牙咧嘴肿着手，小黛玉终于畅快的长出了一口气。

    贾敏亲自给两个孩子上了药，又劝慰两人：“你伯父也是恨铁不成钢！你们呢，万不可再这样的轻忽大意了，读书人的诗书功课，最要爱惜，你们啊，再不能把课业本子，这样随便一丢不当回事了！”

    两人万万想不到是有人搞鬼，还当自己真的没关窗子，便丧气的认了自己倒霉。

    期间小黛玉故意捣乱，贾敏抹了药膏，她就故意去按，叫贾敏嗔了回去：“你消停些吧！”

    小黛玉一怔，总觉得这话大有深意，就老实缩回手，扮成个乖巧样子，不再捣乱了。贾敏点了点女儿的脑袋，“就你灵！”

    送走孩子们，贾敏回转内室，调侃林如海道：“老爷怎得和玉儿一样，调皮起来了？”

    林如海做大义凌然状：“哪有？子侄不爱惜功课，我这当伯父的，还教训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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