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干煸宅妹子

    贾家下人们如何被这入门的下马威唬住了不说，小黛玉本人，却是叹息连连，贾家，还真是吃硬不吃软呢就是心情好给他咯甜枣，也得先拿大子敲他一记再说。

    果然，等到了二门处由车换轿时，就有一个打扮得辉辉煌煌金灿灿的神仙妃子，早早在那儿等着接人了。

    “哎呀，林妹妹到了？快叫我看看长什么天仙模样？”说话的人撵开了伺候的人，亲自上前，一把扶出了小黛玉。

    “呀，还真是个天仙呢这样标致的人物，我再没见过的”

    嘁，你这嘴也能信？还有，你不是著名的“我来迟了”么？这回，怎么就不迟了，还这样早？小黛玉心中嘀咕，却扬起一张天真的小脸。

    “首次见面，不知礼处，还请见谅敢问，您该怎么称呼呢？”

    “哟，我是你琏二哥哥的媳妇，姓王，叫王熙凤，是二太太的内侄女，因有亲，自小便在老太太跟前长大，老太太都管我叫凤辣子的”

    果然是个明人物，几句话就交代了她在贾家的所有关系，表明她的地位稳固，一句凤辣子，直接告诉自己，她很得老太太宠呢这是炫耀，还是叫自己不要轻视她？

    不管怎样，小黛玉听了，忙低身行礼，口称“琏二嫂嫂”

    凤姐忙扶起了她，口中则道：“家里宝玉与姐妹们，都喊我凤姐姐的，你也随意叫就好”

    小黛玉不以为然，却仍从善如流，又喊了句“凤姐姐”。之后就被王熙凤送进轿子，由人抬了，一路送到了贾母上房。

    “老祖宗，快来看，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来”王熙凤不用人传，就拉着小黛玉，风风火火冲向贾母上房。

    “哪儿呢，在哪儿呢？快给我瞧瞧”贾母一听就站了起来。

    小黛玉进了屋子，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眼含热泪的看着自己，再一瞧，从她脸上，还能瞧出贾敏眉目。是不是，贾敏妈不死，就也有这样尊荣富态享清福地一天？

    “外祖母”小黛玉跪在丫头拿来的蒲团上，心中悲痛莫名。

    贾母看着外孙女肖似女儿的长相，早已泪涟涟，待她一拜完，就喊：“快到我跟前来”

    祖孙二人，执手相看泪眼，越看越心酸，抱着对方痛哭失声。一个哭自己可怜的女儿，一个哭自己早逝的母亲，各发自心意，感染的旁人，或真或假，俱是不忍睹视，双眼汪汪泪盈睫。

    好一阵子，王熙凤看哭得差不多了，才抹了泪，摇着贾母道：“老祖宗快别哭了，您这样哭，姑妈在地下也不能心安老祖宗不顾念我们，也顾念顾念姑妈，顾念顾念林姑娘她这样小孩子家，哭多伤身”

    “还有林表妹，也是呢，快别哭了，你不停下来，老太太也止不住呢”

    小黛玉哭了一气儿，心中郁气散了大半。之前，也哭过，也见人哭过，但是，真正和自己一样，失去了唯一地悲痛的，就只有外祖母了。

    如海爹？不一样，还是不一样。他虽伤心，也能为母亲拼命，但到底不纯粹，就是拼命也不光是为了夫妻私情，更何况，他还有众多其他女人呢叫小黛玉怎么相信他的唯一？

    所以，这么久以来，小黛玉是积攒了许多郁气，萦绕于不能纾解。

    这回，终于哭舒畅了，她心中对贾母生了亲近，自然不肯叫她哭伤了身子，便止了泪，和王熙凤一起，哄停了她。

    贾母止了哽咽，整了妆容，之后，拉着小黛玉，亲自给她介绍，“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珠大嫂子”等等，小黛玉都依礼拜见了。之后，贾母果然又说“今日有客，去叫姑娘们来，告诉她们，今日不用上课了”

    等人的间歇，贾母叫小黛玉挨着自己坐了，细细问她在家的旧事，不免问道贾敏的丧事，小黛玉把如何发丧，如何停灵等，说的详详细细，又招了贾母不少眼泪。

    但其他人听了，却对小黛玉另眼相看起来，这样小一个姑娘，竟已这么本事了？听这话头，条理清晰，事事分明，若当别人说过她早慧记住了也就是了，但分派人手等诸事，她也说得清个一二三来，真是，开始学管家理事了不曾？

    “姑妈竟已教了妹妹管家了？”王熙凤自然有话就问，不是能等的子。

    “并不曾，母亲直叫在旁看过几眼罢了，只是上回在老家，我河婶婶她们，嫌我懒惰不堪，叫人看不过眼，便拎着我耳朵讲了几回。”

    王熙凤不知道林家旧事，只称赞道：“妹妹却是好福气呢只是，妹妹这么快就学了这么多？真是个伶俐人呢，怪不得你婶婶们爱你”

    贾母王夫人等人，心中却是疑虑重重，他们什么时候修好了？可别是图谋林如海的家财吧？不少字想叫林如海过继他们的儿子，好继承那一大片家私？还是想哄好了侄女儿，等林如海百年之后，几房直接分了他的产业？

    王夫人不免起了贪心，想发发绝户财，却又不舍得赔上心肝宝贝贾宝玉的终身。贾母呢，也是担心外孙女被本家骗了，以后受她们薄待，连副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当然，只要林如海活着，这一切都是没可能的，贾母和王夫人才消停了消停。

    说话间，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到了。大家又斯见了一番，续了齿序，迎春比小黛玉大四岁，探春比黛玉小一岁，惜春小两岁。

    她们三人，明明穿着一样的衣服，做一样打扮，迎春还大了这么多，可愣是只见她的温柔腼腆，或者说，木讷寡言。最小的惜春，还是一团孩子气，只眼睛灵动活泼。倒是中间的探春，小小年纪，鹅蛋脸微挺，神采飞扬，已现出了来日玫瑰花的明艳与尖刺来。

    小黛玉看了，心中叹息，只是这是别人家的事，自己又新来，不好多管。便只问道：“姐妹们读得什么书？”

    她话刚说完，贾母就言道：“读得什么书？不过是略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的瞎子罢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哦读书又不都是为了考状元的，咱们读了书，明白事理，知道礼义廉耻，不也很好吗？我们家里就常说，女子不求文采多好，但也要修身养，诗书成诵的”小黛玉到底年轻气盛。

    王熙凤见了，忙打趣道：“可不是？林家不愧是读书人家呢，瞧瞧这一身的笔墨味儿啧啧，难怪林妹妹比我这大字不识几个的烧糊了的卷子破落户强这么多气派，又小小年纪就能开始当家理事，还又这么讨老太太的喜欢”

    小黛玉往贾母怀里一钻，说道：“外祖母你看，二嫂子就会打趣我我才不信，外祖母家里就不读书不知礼呢姐妹们都读书呢，更有我母亲谁都夸我母亲是才女，气质高华呢还不是外祖母教出来的？我母亲就是照着外祖母当年教她的样子教我的。”

    “只是，母亲说我，‘真真是个天魔星，比我当年还娇贵呢’”小黛玉瓮声瓮气说完，又冲贾母讨好一笑，贾母哪里还有半点儿气？只搂着她，回忆了起来。

    “可不是？你母亲未出嫁前，最是爱读书的，比你舅舅们都强，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呢那时你外祖父还在，我们就说，哎呀，这要是个男孩儿多好，保不准中个状元回来”

    贾母在那儿絮絮叨叨，贾家姐妹们看了，却是个个心中惊诧，这个表姐妹，真真受宠啊咱们这些人，哪个敢驳了老祖宗的话？又有哪个，驳了，还能得着好的？可这个姐妹，就愣是叫她老人家抱在怀里，爱都爱不过来呢

    贾家三春对小黛玉有了个新的认识，王熙凤自然也把她受宠的情形看在了眼里，不由道：“瞧瞧，林姑娘果然不凡，不一时就哄得老祖宗眉开眼笑了”

    她装模作样醋了一回，惹得老太太笑骂了她几句，“连你妹妹的醋都吃？我疼你还少了？”

    “我哪儿敢呢？别人倒也罢了，这却是林姑娘呢，林姑娘的醋，我如何敢吃？却是不配呢”

    她这么一说，立时把众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了，要看看，她要变出什么花样来。连小黛玉都好奇起来。

    却见她抿嘴一笑，道：“看看林姑娘这通身的气派，啧啧，要我说，这竟不是老太太的外孙女，竟是个嫡亲的孙女呢”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只小黛玉，脸却冰寒起来，目光如电，扫向了王熙凤。

    王熙凤一眼看见，心里就打了个突，这么个小小丫头，怎么就有这么利的眼神？简直扎的人疼。她又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怨自己嘴快，说话不过脑子。

    自己刚刚虽是在奉承，可是，这话却有个大前提，那就是，贾家门第比林家高，还是高得多地多那种。

    但现实却是，贾家把嫡亲的女儿嫁到了林家，而不是反了过来。所谓“嫁女嫁高，娶媳娶低”，只这一桩，就说明了，林家门第是高过贾家的。

    更有，王熙凤虽不以为然，但却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自当年林姑妈出门子后，这些年，林贾两家，地位更悬殊了。

    林亲家老太爷虽没了，但林姑爷却是步步高升，如今已是三品实缺，又在天下最富饶的地方，连年兼管盐政漕运等来钱的事项，如今更是兼任了巡盐御史一职，其肥另说，重要的是，那可是非皇帝心腹不可的职位。这岂不是皇帝老爷公告世人说，这是给我办事，并被我罩着的人？

    反而自家，老太爷没了后，自家就每况愈下，大老爷只有个三品空爵位，二老爷呢，自老太爷去后皇帝赏了个主事之衔，至今二十年，才凭着苦熬的资历升了个工部员外郎，小小的从五品而已就这样，还是人家看了贾家祖上并几门贵亲的面子呢

    所幸，祖上还有余威，更所幸，还有几门贵亲帮扶

    比如，自己王家，叔叔王子腾，这几年官运很是不错呢如此，二太太和自己，在贾家才能腰杆这么硬。

    再比如，林家林姑父家，就是怕断了亲，才死活要把林表妹接来的如此，自家却哪里还能说出这种“外孙女不如嫡孙女高贵”的话来？

    王熙凤就有些讪讪地，只她向来是个争强好胜不低头的子，如何肯服软？她不埋怨小黛玉叫她认识到了自家府上的不堪，就是好得了

    却在此时，她的好姑妈王夫人救场来了。

    王夫人知道贾母联姻的心思，心里不忿，打量了小黛玉几眼，便开口问道：“外甥女，似有不足之症？”

    小黛玉忙站了起来，回复道：“并不算。出生的时候倒有，只那三两年养好了；如今微有些体弱，却是今年新添的病症，再养养也就是了。”

    大家听了，也就明白她是心伤贾敏的去世，才这样的。贾母更是心疼道：“你也顾着你自己些，万不能再为着你母亲，多哭伤身了不然，可叫我如何是好？”

    大家忙又去哄贾母，半晌才好。

    王熙凤得了空，又讨了个巧：“妹妹可吃什么药？告诉我，我叫人给你配去”

    “只一剂人参养荣丸，每日间吃上半颗。”小黛玉娉娉答道，似忘了之前的芥蒂。

    王熙凤看了，才略略放了心，只当自己之前看错了。她正要继续卖好，不想老太太开了尊口。

    贾母听了人参养荣丸的事，忙忙吩咐道：“可巧，我房里正配丸药呢，叫她们再添一味就是了”

    “外祖母别忙”小黛玉一扯，就拦住了贾母。她心说，你家的药，还真不敢吃呢，口中则分辩道：“玉儿来京，带足了药呢，很不必再配了。就算要配，那药方子，也还在哥哥那里呢”

    贾母听了，也才作罢，只是听了“哥哥”的话，心头就淡淡的。王夫人呢，一计不成，正自苦恼，听得“哥哥”二字，又生一计。

    “那是你哪房的哥哥？可还亲近？待你如何？我怎么听说，他拦着不叫你往我们府上来呢？可有这事？”

    竟是还不服气，兴师问罪来了（410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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