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斑马斑马》

    “回来了？”
    今天凌国富回来的格外早，看到从外面刚到家的母子俩，他的内心也很纠结，不知道今天做的这个决定，对于凌平来说是对是错。
    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显然是凌国富的杰作，他不会做什么大菜，但是炒两个青菜还是没问题。再加上买了半斤卤猪头肉，算是勉勉强强可以对付过这一餐。
    “休学了，准备做什么？”
    吃到半途，凌国富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没想好。”
    凌平摇了摇头，夹了一块猪头肉。
    “既然没事做，跟我做几天小工去。”
    凌国富心里还有点情绪，语气显得有些生硬。
    “有工资吗？”凌平眼睛一亮，脱口问了一句。
    “你给家里做事还要工资？”凌国富眼睛瞪的比牛还大。
    “劳动换取报酬，拿工资很合理吧。”凌平毫不示弱：“这可是社会主义国家，爸你难道要当资本家。”
    “嘿，你这臭小子！”凌国富一拍桌子，最后妥协：“一天最多给你五块。”
    “十块！”凌平撇撇嘴，大声道：“你一天都有八十呢，打大件能上百，给我五块太黑心了。”
    凌国富被噎了一下，虽然被这臭小子顶嘴了，但是心底这种莫名其妙的温馨感是怎么回事？似乎连对方休学的那种烦闷被冲淡了不少。
    “行，给你十块。但你小子干活可不能偷懒。”
    “那当然，我说到做到。”
    两人连着扒饭，陈桂香看着父子二人顶嘴，嘴角也露出浅笑。
    第二天，凌平早早地跟着凌国富来到了村口张大爷家。
    “国富，你怎么把凌平都带来了？他今天不上学吗？”
    “嗨，这小子在学校不吃饭，搞得身体营养不良，前段时间看了医生，我干脆让他休学一年，把身体养好了，再去读书。”
    张大爷抽着卷烟，对着凌平语重心长地说道：“凌平啊，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要好好吃，不管菜好菜差，都是一样。你是不知道大爷年轻时候呢，连饭都没的吃，草根树皮都试过，那滋味……啧啧啧……”
    “知道了，张爷爷。”凌平脸上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这一忙就忙到晚上七点才回家，虽然自己体内是个三十多岁的灵魂，但是身体只有十五岁啊！累是真的累，凌平感觉自己魂都已经飘到头顶上，只剩一点丝线连着了。
    平时放学回家要玩到八九点钟才会睡，今天才七点钟，他冲个澡晚饭都没吃，就直接倒在床上了。
    “看来确实累到了。”陈桂香偷笑着说道。
    “干小工哪里有不累的”凌国富有些不屑：“他可差的远！”
    “他才十五呢，这样整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吧。”陈桂香有些担心。
    “有什么伤害？我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这样也好，让他吃个亏，才会知道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不知道明天他还起不起得来？”
    “起不来，明天打一顿都要让他起来。”凌国富一如既往地狼性教育。
    第二天清晨，凌国富听到隔壁房间没有动静，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刚准备打水洗脸，就看到凌平早就已经蹲在一边漱口了。
    “早啊，爸！”
    “可以啊，小子，我还以为你起不来呢！”
    “只要你不拖欠工资，我保证不赖床。”
    “嘿！”凌国富反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爸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有点像！”
    凌国富呼吸一滞，差点破防，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儿子居然长了一身反骨，敢这么怼他自己的老子。
    就这样父子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碌了整整两个月。
    这段时间，凌平由于参加重体力劳动比较多，胃口大开，身高也往上蹿了不少。他家本来基因就高，这一窜差不多有一米七几了。
    也就在两个月的最后一天，凌平拿到了属于他这个人生的第一笔工资——六百块钱。
    凌平将钱一分为二，三百给了陈桂香，说道：“妈，我把钱给你一半，换我剩下的钱自由支配怎么样。”
    “你想用那么多钱干嘛？”陈桂香收起了桌上的三百，狐疑地盯着凌平。
    凌平单手指天：“妈，我发誓，我绝对不拿钱做坏事。我……我想买一把吉他。”
    “吉他？什么吉他？”
    “是一种乐器。”
    “你是说弹的那种吉他啊。”
    “嗯！”
    “你又不会弹吉他，你买它干嘛，还浪费钱。还不如买学习资料。”陈桂香有些不相信凌平说的话。
    “妈，现在的学生早就要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了，我现在就想培养一门爱好，弹吉他总比打游戏机好吧。”凌平冲的陈桂香叫道。
    “行了！”凌国富抽着烟，一锤定音：“孩子想买就给他买一个嘛，也是他自己赚的钱，还给了你一半，只要不耽误学习，培养培养音乐细胞还是不错的。”
    “你看还是爸开明！妈，你就答应吧！”凌平抱着陈桂香的手撒娇。
    “哎呀，随你随你。”陈桂香不耐烦地甩开了凌平的手，把手中的三百块钱塞进了兜里。
    “耶！”凌平好像获得了一场大胜，对着天空比了个耶。
    第二天一大早，凌平打扮地利利索索，一个人坐车去了县里的琴行。
    石城县是一座山城，交通并不十分便利，县里的商业环境也不是特别发达，整个县就只有一家琴行，兼营各类乐器。
    不要以为对方垄断了就能暴利，其实人家赚的也少，毕竟这个年代还是以学习为主的年代，对于学习音乐这些，大部分普通家长都认为是歪门邪道。
    县里的琴行叫做“星星琴行”，一听就很有时代气息那一种。
    店子里没有人，就老板一个，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光看他后脑勺那根长辫子，就很有文艺气息。
    “同学，你一个人来的？家长呢？”
    老板坐在门外的塑料凳上，斜睨了一眼在路边朝里望的凌平。
    这样的小屁孩他见多了，一个个尽想着骚包，又不买琴，就光对着里面看，只不过这个小孩看的时间久一些而已。
    “我来买琴，为什么要家长跟着？”
    “买……买什么？……买琴！”老板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你有钱吗？你就买琴。”
    没想到凌平真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说道：“这不是吗？”
    “你别是偷拿了家里的钱吧。”老板带着狐疑的眼神看着凌平：“到时候你家里人闹过来，又是一堆麻烦事。”
    “偷没偷拿，你打个电话给我爸妈不就知道了？”
    说着，凌平报了家的电话号码出来，搞得老板反而有些摇摆了。
    带着几分迟疑，老板还是让开了身后的玻璃门。
    “进来吧，看看要什么。”
    凌平绕了一圈，指着最顶上的一把外形黑褐色的吉他说道：“给我看看那边吉他。”
    老板嗤笑一声：“这把两千多呢！三百块差一大截。”
    “我买东西还不能体验体验吗？”凌平理直气壮地回道。
    老板一噎，摇摇头，嘀咕道：“你小子……看着不大，怎么跟个大人一样。”
    话虽然说着，还是把吉他取了下来，递给他道：“会弹吗？”
    “小菜一碟！”凌平不屑道。
    接过吉他，坐上椅子，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嘶！”老板倒吸了一口凉气：“行家啊！”
    光看对方摆的这个架子，就跟经年老手一样，后面会不会弹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看着年龄这么小，难道是家学渊源？
    正想着呢，凌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吉他调试完毕，拨了一个悦耳的和弦出来，用他变声期末却又带一点沧桑的声音唱了起来。
    “斑马，斑马
    你不要睡着了
    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
    我不想去触碰你
    伤口的疤
    我只想掀起你的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