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巫师们的局限性（上）

    唐雪凝再次见到萨拉查的时候已经是在风雪连天的寒冬,这并不是说少女想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或者要给点时间让对方冷静冷静，而是更加简单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时间以来,她忙于借着“赔偿”的名头毫无底线的压榨着另三位巫师的劳动力。
    另一方面，在短时间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受伤、落水、昏迷之后,萨拉查这位倒霉的未来蛇院创始人生病了,回到住所第二天开始高烧讲起了胡话,情况甚至严重到一度让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挺不过去,需要赶快联络家人见上最后一面的地步。
    而后是罗伊纳和赫尔加通宵达旦收集材料紧急炼制的魔药,与少女死马当活马医的青霉素（注1）双管齐下，不知是哪样或者两样都起了作用，那时已经面色如纸只剩下一口气的青年巫师居然奇迹般的慢慢康复了起来。
    即便如此，再次见面时那个高傲的纯血巫师也已经瘦弱得不成人形,如果不是双眼中还有着光彩,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个充满怨念的骷髅，再也不复原本那忧郁贵族的形象——这还是他已经调养了大半个月的结果。
    “作为一个麻瓜你胆子很大啊。”
    哪怕已经非常虚弱，萨拉查还是尽力在少女面前摆出了一副高傲的姿态：
    “不怕我现在一个魔法或召来蛇群杀死你吗？”
    “别装了，我可是听说到前天为止你连自己坐起来都办不到呢。
    蛇群的话，天气这么冷它们早该冬眠了,你这半死不活的状态上哪去找蛇群？”
    少女没有理会萨拉查那无力的威胁,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说服了戈德里克，让他站在门外以防万一。”
    “我听戈德里克和罗伊纳给我说了很多这段时间的事情，不论是否是你的攻击，我都要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对于少女的做派萨拉查什么都没有多说，而只是微微点头致意之后淡淡的问道：
    “那么现在，你是作为胜利者来要赎金的吗？”
    “不，我还在考虑到底要开什么价码才能狠狠宰你一刀以解心头只恨，而且在你可以自己下床前我觉得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去想。”
    少女摇了摇头，单纯的金钱不论对巫师还是少女都没有什么意义。
    “那么你是来羞辱我这个没用巫师的吗？
    你用智慧与意志打败了一个巫师，尽管那个巫师弱小得可悲，但巫师是巫师，你有骄傲与羞辱他的资格。”
    说完萨拉查自嘲似的笑了笑，看起来颇有些“英雄末路”的感觉。
    但紧接着，他死死盯着床前的少女说道：
    “不过请记住，尽管今天的一切是我应得的，但这个耻辱我以后必将亲自前来洗刷。”
    “哎……知道你失败在什么地方吗？”
    看到萨拉查一副死鸭子嘴硬的表现，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问道。
    “我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
    弱小——魔法与意志上的双重弱小。”
    巫师的骄傲让萨拉查没能说出什么“运气不好”之类的回答，而是将责任全部归咎于自身。
    ——如果他的魔法足够强大，那么戈德里克会来不及阻止，而少女也根本不会有反击的机会；如果他的意志足够强大，那么在小溪中最后能活着回来的只会是他一个人。
    “看来你还没有发现，你真正的败因只有一个——傲慢。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无知和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而你在今天的所作所为，完美的证明了这一点。”
    少女翘起二郎腿，用一个近似葛优躺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颇为无礼的指着萨拉查说道：
    “因为傲慢，所以你只看到了现今科学的短处——还只是我展示出来的那部分的短处，之后甚至连微微了解一下科学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开始发难。
    因为傲慢，所以你在战胜了戈德里克之后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胜券在握，鲁莽的进入了我特意准备的阵地，认为自己能无视其它一切威胁。
    因为傲慢，你甚至都没有想过贸然在屋内刮起狂风会有什么后果——好吧，这一点我得承认不完全是我的功劳——你的运气真是糟透了。”
    “傲慢吗？”
    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显得苍白瘦弱的双手，萨拉查难得的点了点头认同了少女的说法：
    “你说得对，傲慢确实是我的缺点，因为我还不够资格傲慢——那是强者才能有的特权。”
    “你那么不愿意了解一下科学吗？”
    对萨拉查的避重轻少女有些无语。
    “那是对巫师的威胁，知道这一点足够了。”
    萨拉查对于少女的话只是给予了一个简单但异常直接的回答。
    “威胁同样代表着力量，不是吗？”
    远古时，火焰是所有生物的威胁，但人类掌握它之后开创了文明；在过去，雷电是威胁，但当它为人类所用时，它将人类带入了电子时代。
    ——有时威胁不一定代表着死亡，很可能同时也代表着进步的机遇。
    “但那是麻瓜的力量。”
    萨拉查对少女的说辞不为所动。
    “麻瓜的力量难道不能被巫师们使用吗？”
    面对萨拉查顽固的反击，少女步步紧逼。
    “但麻瓜的数量比巫师们多出太多了。”
    作为一个始终站在“巫师”立场上看问题的人，萨拉查指出了问题所在。
    “所以那些知识带给巫师的力量远远不及它们可以带给麻瓜的。”
    “那么请教一个问题，你觉得为什么麻瓜要与巫师对立？”
    “因为我们使用的力量，他们永远无法理解——未知是所有恐惧的根源。”
    能理解到这一点，说明萨拉查无疑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人之一。
    “那么为什么不让他们了解呢？”
    少女反问。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但这一次，少女的问题引得萨拉查发出了一阵无法自抑的狂笑。
    “让麻瓜理解魔法？你怎么不让一个巨怪去理解魔法？哈……咳咳……”
    “别激动。”
    起身拍了拍萨拉查咳得躬了起来的脊背少女接着问道：
    “你觉得我这个‘大地贤者’为什么没有被一般人仇恨和排挤？”
    “呼……因为你和他们一样是麻瓜。”
    萨拉查面色苍白的回答。
    “我使用的技术他们一样理解不了，村民们甚至将我所做的一切都理解了各种各样的魔法，但我依然成为了受到教会与领主认可的‘大地贤者’。”
    说完，少女带着一个不怀好意的话锋一转：
    “说到对力量理解的话，难道巫师们又真正的了解什么是魔法的本质吗？”
    “……”
    作为纯血巫师的骄傲让萨拉查没法将“巫师们当然了解什么是魔法的本质”这个回答说出口。
    因为那是谎言，连他自己都欺骗不了的谎言。
    “其实我们可以变换一下思路——是否理解力量的本质对于普通人而言没有丝毫的意义。
    古人们崇拜火焰，他们同样不了解火焰的本质，火焰同样代表着他们无法与之对抗的力量，但为什么到了你们这里人们不是崇拜而是恐惧起来了？”
    是的，在少女生活的那个年代中，完全不懂触摸屏原理不懂手机结构不懂智能程序运作方式的人满街都是，但这并不妨碍大家使用它们，更不会有人因为不了解这些原理而恐惧排挤它。
    ——可见是否能够理解并不是重点。
    “因为人们知道如果不去触碰与保持敬畏，火焰不止不会伤害自己，更加会保护自己！
    人们需要知道的仅仅是如何让这股力量不要伤害到自己，或更进一步如何让这力量能为自己所用——而你们的强大，你们的高傲，你们的封闭，你们对凡人的恐惧，最终将你们自己硬生生推到了一般人的对立面。”
    “哈……
    很有趣的一种说法。但你没有说出了问题关键所在——愚蠢的麻瓜们到底对我们巫师有什么用？
    我们凭什么要去当驱散黑暗保护麻瓜们的火焰呢？
    为了取得麻瓜们的好感受到他们的崇拜？”
    ——说得很有道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大道理再正确也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萨拉查冷笑着看着少女，阴郁的诡笑配上他现在的形象显得异常恐怖：
    “正如你的科学秘法，对于麻瓜来说那或许是一种非常巨大的进步，但对我们而言用处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
    对于你的秘法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些一般的麻瓜了。”
    “真巧，在戈德里克他们帮我的这段时间里，我恰巧发现了科学对你们巫师的一些用处。”
    少女说完笑得如同一只溜进了鸡舍的狐狸，饶了这么大一圈终于又回到这个她等待已久的问题上来了。
    “非常有用的用处。”(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