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亡灵崛起（五）

    当新大陆号无视了港口的所有指令，大刺刺的航行到其它战舰旁掀开炮门之时, 哈瓦那港的守军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但这时为时已晚, 这些要么大部分水手都在岸上休息, 要么正在装卸物资的战舰在仓促间根本无法面对几乎将炮口顶在船舷上的射击。
    “轰！”
    第一轮炮击的白烟在新大陆号一侧弥散开时，正停在它身侧的卡塔赫纳号那票两的洪荒双色涂装上瞬间飞散出一片细碎的木屑，它就如同被无形的巨人施以老拳般的一个踉跄, 以一个难看的姿势向另一侧微微倾斜。
    不过不知是因为好运还是新大陆号上的袭击者没有使用开弹，这一轮炮击后没有丝毫的火光出现，这艘战舰靠着那百年橡木经过数十道工艺加工而成的坚固船身, 顽强的挺住了炮火的袭击，它那近千吨的微微露出了一丝长满藤壶的船底（注1）。
    但原本在它甲板上正在工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水手们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密密麻麻的缆绳如同暴风雨中的蛛网般被炮弹撕得七零八落，有着充足时间反复瞄准的链弹呼啸着打断了四根桅杆中的三根, 一位正在桅杆上整理风帆的倒霉水手在桅杆倒下的瞬间发出了一个尾音被拉得极长的惨叫。
    显然这个结果并没有让袭击者满意, 似乎是为了追求下一轮炮击的准确性与威力, 他们调整了主帆一边减慢自己的速度一边拉近了与可怜的卡塔赫纳号之间的距离。
    “轰！”
    五分钟后（注），在勇敢的卡塔赫纳号上幸存的水手们刚刚打开了侧舷炮门准备开始反击的时候, 新大陆号再次开火了, 而这一次幸运之身并没有再次垂青他们。
    卡塔赫纳号船体在两道冲天的水柱与引燃了甲板的火光中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它坚固的龙骨在这种距离这种频率的打击下也开始不堪重负, 而更严重的来至于水面以下，在这个没有水平装甲和防雷带设计的时代, 水面下的近失爆/炸是比直接命中更加伤害船体的整体结构。
    在船壳旁浮起的杂物和气泡中, 卡塔赫纳号开始倾斜了。
    但袭击者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们继续拉近着彼此间的距离。
    “轰！”
    第三轮炮击开始时，两条穿几乎已经只余下了一块搭板的距离，但这时卡塔赫纳号已经受到了两轮炮击友好访问的甲板上已经没有能实施跳帮的战士了。
    这一轮百分百命中的炮击中只有一团火光亮起，但发生爆炸的位置确实在船体深处。
    就在爆炸数吸之后，不知是引发了火药殉爆还是其它什么，伴随着卡塔赫纳号内部的一连串闷响，它的整个船身开始慢慢开始倾斜，火/炮、水桶以及几个不知生死的水手们，纷纷从那开始向外冒着黑烟巨大的豁口掉到了海中。
    开战才五分钟就击沉一艘战舰，着放到欧洲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足以自傲的战绩，但西班牙人在这里可不止一艘战舰。
    五分钟时间，对于一艘完全没有准备的风帆时代战舰来说，或许这并不足以让它起帆远航，但是已经足以让他们打开炮门装好火药进行反击了。
    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会失败，哪怕是在卑鄙的偷袭中损失了一艘战舰，但现在港口中的战舰数量西班牙人依然有着6:1的数量优势。
    “轰！”
    稀稀拉拉的水柱在新大陆号不远处冒起，离的最近的一发炮弹也在数百码开外。
    这是距离最近的神圣君主号在它舰炮的极限距离上展开的反击，而更远一点的地方，另几艘战舰上的水手们也早已经开始了忙碌，他们中最快的已经放下了主帆。
    同样是五分钟时间，码头上的港口卫队的士兵也反应了过来，这些尽职的军人划着小船，冒着袭击者和自己人的炮火，拼命向着袭击者们靠近。
    但很不幸，他们的努力就是个悲剧。
    因为新大陆在首或战果之后好并没有转向其它战舰，而是将炮口对准了他们。
    在这样的距离上，哪怕是跳船都无法逃过那铁雨的洗礼——无数细小铅弹组成的弹幕几乎在一瞬间笼罩了所有的小船。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有的只是冒起一阵血雾的海面与断成数截缓缓下沉的小船。
    “巴博萨还真有一套，在海战上果然还是他更有发言权，该说不愧是专业的海盗吗？”
    站在窗口，唐雪凝迎着那带着丝丝腥味与硝烟味的海风，看着那看起来一点让人感受不到热血沸腾，反而更像是日式回合制rpg游戏一般的海战（注），不由得发出了感慨。
    而此刻在她身后的，是数十正围上来的士兵和一个戴着假发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
    “印第安人？不……鞑靼人？”
    在全副武装士兵们的簇拥中，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女：
    比起西方人略显柔和的五官，类似印第安人的棕色肤色，横绑在腰带上的半臂长短刀，一身略显怪异却十分适合运动的打扮，从皮肤和体态来看生活应该相当优渥，但那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与蹩脚古怪的英语却又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受到过贵族教育……
    总之那女孩给他了一种古怪的不协调感。
    “能请问一下阁下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
    少女浑不在意那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她转过头看着那贵族，懒洋洋的靠坐在窗口问道：
    “还是这个殖民地总督？”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杀过来了？”
    中年男子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位来至欧洲的贵族，他对英语也很熟悉。
    不过尽管他考虑过许多可能，从浑水摸鱼的盗贼、敌国的刺客到政治阴谋，但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我在城市中逛了逛，有三栋看起来最高装修最好而且门口有卫兵守卫的别墅。”
    少女微笑着从对方解释了自己的挑选原则。
    “而在港口的袭击发生后，士兵们最先冲着您这儿来了，so~”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贵族男子点了点头，最重要的地方肯定是卫兵们最先去的地方，对方从这个角度能找上自己一点都不奇怪。
    “目的？我是对某些家伙绝望了
    ——被丢在一片汪洋大海中，时间不知道、地点不知道、对象还是不知道！
    没有提示不知道剧情攻略个卵啊？”
    少女毫无形象的憋着嘴翻了翻白眼，语气中透着溢于言表的愤慨：
    “仔细想想貌似我连合同都没和他们签过，这连临时工都不是啊！
    更可气的是我这里没有联络工具，而且对方似乎也没有投诉受理服务，更没有什么工会来维护我这节目参与者的正常权益！
    所以左右没事情干……姑且算是为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无礼的狂徒，你是在嘲弄我吗？”
    男子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他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还是说你觉得靠着这种手段就会被我放过！？”
    “不，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需要发泄一下，请别介意。”
    少女歉意的摆了摆手，然后正色道：
    “如果你是那两者中的某一位，我有个提议想与你讨论一下。”
    “呵呵，提议？”
    男子翘起一边的嘴角，用着讥讽的语气反问道。
    “无礼的闯入者还能有什么提议？”
    “当然，毕竟我除了是‘无礼的闯入者’还是‘抢了你们黄金的狂徒’更是‘袭击你们港口的现行犯’，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有点资格做出些提议的，比如
    ——提议作为我们就此收手的代价，由你们西班牙的过往陛下将我册封为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总督，如何？”
    少女站起身冲着对方说着一个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岂有此理的“提议”，说完她又补充道：
    “当然，如果能满足我这个条件的话，我也可以同意上交总督区每年一半的纯收入……”
    “我给过你机会了……”
    男子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反省自己居然会天真的相信对方真的有什么好的“提议”，他在转身离开前冲着身边的士兵叮嘱道：
    “杀了她，记得将头尽量保持完整，我准备……”
    “嘭！”
    但紧接着，一阵杂乱的枪/声打断了他的话。
    “……咦？”
    男子疑惑的看着从自己胸前慢慢收回的刀尖，无法理解为什么前一刻自己还占尽优势而下一刻却马上就要死去的诡异事实。
    “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安心种几年田呢，不……”
    少女的声音在男子的耳边轻轻响起，但男子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充满铁锈味的液体不受控制的从他喉咙中涌了出来。
    “噗！”
    数道先后响起的刀刃入体声让女孩稍微顿了顿。
    “怪……怪物啊！”
    一名士兵几乎变调的惊慌声音响起，但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瞬间消失了。
    “快装弹！上刺/刀！快……”
    紧接着响起的，是男子非常熟悉的一名上尉的声音，但此刻那声音同样充满了惊恐的扭曲。
    男子似乎最后想做点什么，但他全身的力量似乎都被胸前的利刃抽走了，无力的沉重感灌满了他的全身，双脚不再能支撑他身体的重量，包裹着华丽衣衫的躯体重重的摔在了地面。
    而这时已经没有任何人有闲心去关注他这位曾经可以在殖民地中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
    如果是在其它时候对于在场的所有士兵来说，在自己等人的保护下，依然被人强行杀死了总督大人或许是一件大事，因为它不但意味着这些人已经前途一片黑暗，甚至还有可能意味着绞刑架正在向自己招手。
    但哪怕是绞刑架也是未来的事情，现在这些人首先需要的是为自己小命的下一秒而奋战——那个如同魔神般的少女在挨了整整一轮排枪的射击后，没有丝毫停顿的硬生生闯入了他们的阵型了。
    刀刀冲着要害的精妙实战刀法，在激烈的战斗中无视伤痛的旺盛斗志，这样的敌人虽然非常少见但也不是从未见过，但那个女孩有的还不知这些。
    难以想象那被打得满是弹孔的双臂如何能有砍断□□的力量，无法理解为什么那瘦小的身体被四五柄刺刀刺穿依然能够反击，更是从没有人见识过人能像猴子——不，猴子都无法做到在走廊中利用墙壁和天板进行三维立体机动。
    在这狭小的走廊中，总督府的士兵们踏入了一场噩梦。
    士兵们的士气早已经崩溃，那来至内心深处的无力感击倒了这群曾经面对十倍数量的海盗围攻仍能面不改色的军人，疯狂感染了每一个人。
    唐雪凝灵巧的在人群中游走着，她就入一个艺术家，为整条走廊染上鲜艳的色彩，为走廊配上了哀嚎与惨叫的配乐，为走廊中的所有人献上了名为“恐惧与绝望”的大餐。
    在这场杀戮中，少女古怪的在士兵们身上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即视感，接着她恍然大悟——那还是过去刚刚穿越，在战舰中面对触手外星人时的那种无力与绝望，不过这一次她扮演的是外星人的角色罢了~
    ——不知道这该说成是自己成长了还是自己变态了？——
    少女一边挥舞着兵刃一边走神想到，随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果断甩锅。
    ——不过，外星人！这都是你们的错啊！——
    当她将短刀从最后一名士兵的后背上收回时，尸体几乎已经遮住了地面。
    她缓缓走回了这条“血腥之路”的起点，在那里，那位总督大人的身体正在徒劳的设法延续着他的生命，那双满是震惊、恐惧与怨毒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向他走去的少女。
    其实放着不管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但少女长叹了一声后举起了刀刃，说完了刚刚被打断的话语：
    “哎……不要怪我……我给过你机会了。”(8中文网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