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间奏.来访的英国人

    当卡特勒.贝克特来到哈瓦那港的时候, 这个加勒比海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已经换了主人。
    不，或许应该说是没有了主人。
    许多年前他曾经到过这个城市, 但印象中的那个城市与现在的这个城市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原本港口外礁石上吊着的海盗都换成了身着西班牙军服或贵族服饰的家伙，原本停靠着军舰与商船的码头上现在挤满了飘扬着骷髅旗的海盗船，无数杂物与垃圾堆在街头每一扇大门都被死死关闭, 现在会在大街上游荡的只剩下了三五成群的肮脏海盗。
    当那些海盗们经过贝克特身边，用带着贪婪的目光看向他那身光鲜的礼服时，哪怕身边有着数十名士兵的守卫, 身后飘扬着东印度公司（注1）的支持，但他依然感到了那种如同蛆虫在身上爬行的恶心感觉。
    但他不得不来，不论是为了动印度公司的新市场, 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不得不来。
    ——哪怕为此他必须强忍着厌恶, 对海盗们露出一副笑脸。
    而当他站在“原”总督府阳台上，站在那两个攻占了这座港口的海盗身边俯视整个海湾时, 那种不适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因为他看到了那艘单独停靠在一旁的黑色武装商船, 让他刻骨铭心的不数次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船：
    黑珍珠号。
    “阁下似乎对我们的船十分有兴趣？”
    看到贝克特眯了眯眼睛，唐雪凝好奇的询问着道。
    “看到了很熟悉的船……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贝克特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回答道。
    如同命运的轮回，十三年前贝克特正是因为黑珍珠号上的失败（注），他成为了同僚们的笑柄，过往的一切功绩都在那耻辱的失败之下随风而逝, 失去了上司的信任没有了手中的权力, 这使得他的事业不得不从头开始。
    了整整十三年, 贝克特靠着冷酷的性格与非凡的努力, 通过各种方式重新获得了董事会的认可并成为了他们的一员，更获得了勋爵的荣誉头衔——那些本该是许多年前他就该得到的东西！（注）
    而现在，贝克特的命运却又再一次与它联系在了一起。
    “它也曾经是我手下的一艘船呢。”
    “哦，是吗？”
    巴博萨狞笑着揭起了贝克特的伤疤：
    “不过看起来可不是什么良好的回忆呢。”
    “是的，已经是十三年前的陈年旧事了……”
    哪怕心中沸腾着足以烧尽一切名为“仇恨”的火焰，贝克特依然礼貌的回答着巴博萨的问题：
    “我和那艘船的船长——或许应该说是前船长有过一些令人非常不愉快的经历。”
    “杰克.斯派罗？”
    说出这个名字的巴博萨满意的看到了贝克特在那一瞬间扭曲的面孔。
    “对此，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好了，我对那些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对于黑珍珠号前任船长唐雪凝与他们可没有共同语言，比起陈年往事她更好奇对方的来意：
    “那么卡特勒.贝克特先生，请问您前来拜访我们这样一帮肮脏无耻卑鄙下流，而且座驾还给您留下了非常糟糕的第一印象的海盗，是有何贵干呢？”
    “那么请允许本人再次介绍，本人卡特勒.贝克特，大英帝国的勋爵同时也是东印度公司的一名董事，而且本人所痛恨的是‘海盗’。”
    贝克特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绑扎得体的牛皮包装文件，为了这次抹灰面他准备得很充分：
    当他得知哈瓦那港被海盗攻占，西班牙殖民总督与军队被他们一扫而空，整个加勒比地区西班牙海军受到重创的消息时，他立刻就发觉了其中的机会，前来加勒比地区开辟新业务的机会，得到权力的机会——让他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放下了手中所有的工作，在集结武装准备船只的同时，马不停蹄的连夜拜访各路董事，说服他们给予自己各种支持，然后更日夜兼程的赶在其他人之前来到了这里。
    “而如果是持有王国颁发的‘私掠许可（注4）’的诸位，根本就不是海盗，而是为帝国战斗的英雄了。”
    “说的很好，但我觉得我们还是谈点实际的吧。”
    接过文件，少女在简单的浏览了一下，确认自己看不懂那如同一连串诡异波浪线的体字之后，她随手将文件帝国了旁边的巴博萨，直接问道：
    “为了这张证明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大英帝国给予的荣誉与财富……”
    贝克特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看对方的表现似乎私掠许可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有用。
    在发现面前的两人都对这个说法不感兴趣之后，他微微一顿换了种说法。
    “而且我相信凭借着攻占哈瓦那港的这份功绩，国王陛下也不会苛惜于给予诸位一个贵族的身份。”
    “除开一个贵族的虚名。你说的那些有哪一个是我现在没有的？”
    少女对贝克特所说的一切东西都不为所动，哪怕巴博萨在一边微微拉了拉她的袖口，她还是指着下方的港湾继续说道：
    “一共有五条西班牙黄金船上的财富现在属于我们，我们现在更是哈瓦那港——加勒比海中最重要的港口之一的统治者。”
    “统治需要博学而高贵的贵族与为自己工作的辛勤雇员，而不是一群只懂得斗殴酗酒以及破坏的野蛮人。”
    但贝克特之所以敢来，就自然有他认为自己能够成功的理由：
    “恕我直言，现在哈瓦那港的一切在本人看来——这根本称不上是‘统治’。”
    “说得很有道理，但总结一下，你的意思无碍乎是用一张私掠许可……”
    在少女看来，这些“报酬”和她原本世界中那些靠着天乱坠的说辞空手套白狼的骗子没有区别。
    “和不知道是否能兑现的‘荣誉’，来换取这座重要港口的所有权以及我们的效忠——你难道不觉得开价太低了吗？”
    “没有税务官在帮你收税，也没有农民在帮你种田，更没有士兵与官员帮你们回复秩序，现在的哈瓦那港口无法创造任何财富，占领它对于诸位而言除了一个没有国家会承认的‘统治者’头衔外没有任何意义。
    ——而以本人所了解到的情况，西班牙人为了夺回它会不惜代价，现在相信讨伐诸位的部队已经在前来新大陆的路上，当他们进攻的时候，难道诸位想靠着那帮海盗来守卫这座城市？”
    说完，贝克特微笑着反问道：
    “而在加勒比海地区——或许可以说整个世界，除了我们大英帝国还有谁能守得住这座城市呢？”
    是的，这就是贝克特的底气所在，一样对于持有者异常棘手的商品如果只有一个人会买，那么不论他出什么价卖家都只能选择接受。
    靠着一张私掠许可获得了一座城市！
    这样的成功毫无疑问会使得他成为酒会沙龙中的传奇人物，无数后来者会以自己那传奇般的成功作为奋斗目标，自己更是会凭借这个成功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踏上自己人生的巅峰。
    卡特勒.贝克特是如此坚信着的。
    “时机选得不错，但我对‘除了大英帝国没人能在西班牙人手中守住这座城市’有不同意见。”
    少女冲着贝克特赞许的点了点头，如他所料般放缓了语气。
    但她却在贝克特露出胜利微笑之前接着说道：
    “不过这样的价码还是低得让我们无法满意。所以，换我来出价吧：
    我们承认英国的统治权，也可以让那位乔治二世陛下派出部分官员来协助我们管理城市，但此地以及今后我们所打下的每一块土地的自治权都必须是我们的……”
    说完少女在片刻之后接着补充道：
    “哦，对了，另外枪那位陛下再赐予我们三十个伯爵头衔。”
    “这……这简直是狂妄！”
    对少女提出的条件，贝克特也如同那位倒霉的西班牙总督一样，除了认为少女疯了已经找不到任何其它的合理解释。
    哪怕是有过对方会通过提出无理要求还讨价还价的心理准备，但贝克特从没想到对方会开出这种近乎荒谬的条件。
    不过几十年来服务于东印度公司的经历让他见识过无数人，只见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狂妄，而是无理取闹了！
    小姐，是什么给了你觉得自己能提出这样条件的错觉？”
    “就凭‘没有我们的点头，谁也别想安稳的统治这座城市’如何？
    诚如你所言，我们可能没法在西班牙人的反扑中守住这座城市，但我们一样有能力让这座城市的下一任、下下一任以及以后所有的统治着同样守不住，同样无法让这座城市为他们创造创造一点利益。
    海盗们没有建设与维护秩序的能力——至少现在没有，但对于破坏海盗可是很擅长的。”
    是的，很多时候体现一个人价值的并不在于他能做成什么，而在于他能让其他人做不成什么。
    诚然这座港口城市对于海盗们已经如同鸡肋，但同样他们也能让任何试图统治这座城市的人鸡犬不宁——事实上少女觉得靠着不死身和夜袭，她完全能将哈瓦那总督的位置变得和绞刑架无异。
    接着她冲着这位颇有投机精神的先生家加重语气：
    “而且这是否是无理取闹不该你去判断，东印度公司的‘勋爵’先生。
    请将我的条件带给你的国王陛下，我们值这个价码。”(8中文网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