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棋局（下）

    “大人您是想避免损失等着海盗们自己逃跑吗？”
    大副的问题也是目前舰队中大部分人的问题——堂堂西班牙军人, 居然要眼睁睁看着一群海盗在自己眼前溜走吗？
    “不，有了这样的耻辱, 出动了这样的大军，结果却仅仅是让海盗们带着他们抢走的财富落荒而逃？
    国王不会满意这个结果，臣民们不会满意这个结果, 我自己也同样不会满意这个结果！
    为了西班牙的荣誉, 再大的牺牲与损失都不是问题——血的耻辱必须用血来偿还！”
    阿兰达听到大副的问题后站起身来一拳砸在了桌上。
    但随后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重新坐下放缓了自己语气：
    “而且如果海盗真的会惧怕我们, 那么他们只会在掠夺哈瓦那后隐姓埋名去享受那些财富, 却不会占领哈瓦那。
    大副先生, 想象请更大胆一些，比如你可以假设你手下的海盗们个个都是来至地狱的魔鬼。”
    “……伯爵先生，这是亵渎！（注1）”
    还没有完全从刚刚伯爵大人失态带来的惊吓中回复过来的大副, 皱着眉头说道。
    “但我们就是准备和上帝的敌人交战。”
    阿兰达从衣领中掏出十字架轻轻一吻之后问道：
    “反正晚点也会通告全舰队的, 你觉得为什么我会下令发放渔网和盾牌而不是火/枪呢？”
    “难道……”
    大副开始用手指在自己胸前画着十字。
    “对，我们即将会面对一群用自己进入天堂的权利去换取不死之身的亵渎者！”
    阿兰达继续着他的问题。
    “那么如果你是他们，你会怎么做？”
    “大……大人……”
    但这一次，他的问题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大副先生，你在害怕吗？”
    “不……先生！上帝的战士无所畏惧！”
    大副有些激动的同样掏出自己的十字架一吻后问道。
    “那么拿权亵渎者应该会……进攻我们？
    伯爵大人！你是说他们会主动进攻我们吗！？”
    “是的, 上一次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阿兰达点了点头, 目光放在了海图上标记着哈瓦那的位置。
    “他们利用我们的大意，打击我们的弱点, 靠着那邪恶的力量夺取了哈瓦那！”
    “但……指挥官阁下, 我们要如何与一群不死者作战？”
    大副在问出了十分容易让人误解的问题后连忙解释道：
    “只会管, 请相信我不是胆怯，而是……”
    “用钉头锤打断他们的手脚，用渔网限制他们的行动，最后在阳光中、在十字架的见证下将他们烧成灰——当年十字军的战士们可以做到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当然也可以做到！”
    阿兰达起身走到船长室的一面墙边，那里摆放着一付充满着十字军风格的厚重铠甲，铠甲上的那些斑驳的刀劈斧砍与磨损痕迹，无不在骄傲的宣称自己绝不仅仅是一套装饰品那么简单。
    “并且为了防止他们逃走，战场必须选在一处我们熟悉并且让他们无处可逃的地方。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标，完成国王陛下交给我的使命，我接受的任何非议都不是问题”
    “也就是说港口中的船队是诱饵？”
    大副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指挥官的意图了。
    “难怪现在他们的防守兵力这么少，我们也没有派人过去支援……”
    “不，我们才是诱饵。”
    阿兰达露出了一个微笑——大副的问题正说明他计策的成功：
    “大军集结，却在港口中一直没有出击，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怀疑，既然如此那么我不如大大方方告诉他们——这就是陷阱！
    遇到陷阱你会怎么做？”
    “绕开。先生，我会绕开陷阱。”
    “然后呢？”
    阿兰达继续问道。
    “他们会……注意到我们？”
    “是的，然后还不知道他们那肮脏秘密已经被我们知晓的海盗们，极大的可能会尝试复制他们上一次在伯利兹做过的事情——在这个浅水湾中袭击作为‘伏兵’的我们，他们会试图再一次羞辱伟大的西班牙！”
    阿兰达伸出五指然后缓慢但却有力的握成了拳头，仿佛他正在捏碎某种无形之物。
    “但这一次，他们会在我们防守空虚的甲板之下获得一个大大的惊喜。”
    ……………………………………………………
    在这个大航海——或者说大殖民时代中，整个欧洲的局势用我们后来人的观点来看异常复杂：
    各国虽然彼此攻伐，却又联合起来对后来的追赶着施压。
    虽然他们杀死了无数的非洲人、美洲人乃至亚洲人，但又暂时没有出现那种“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突破下限的方式，或许在他人看来这就是虚伪就是卑鄙，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文明人”——而且在当时，他们靠着刀枪掌握着全世界的话语权。
    所以：
    弱者，闭嘴！这是文明人之间的交流！
    在那个名为贪婪的恐惧巨兽因为工业实力与技术的限制，还没有成长到足以吞噬世界的时代，无数的罪恶为自己披上了光鲜的外衣。
    不过那也仅限西欧而已，毕竟在欧洲从来就不缺乏野心家，虽然他们大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比如现在还是一堆小国邦联，虽然眼中的羡慕嫉妒恨几乎要溢出了，却被内部问题绑住了手脚的德意志。
    比如腿短够不到新大陆西面，就连东面都快要保不住的沙皇俄国（注）。
    再比如自认是大国却几乎没有“文明人”认可的“欧洲病夫”奥斯曼。
    但除此之外，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奥地利人~
    他们一点都不介意趁着西班牙备战，英国人犹豫不决的空窗期和海盗们做点生意。
    所以现在，挂着哈布斯堡（注）旗帜的商船正在哈瓦那港中卸载着货物。
    “很好，东西都搬到那边仓库去！”
    在开箱抽查无误后，唐雪凝开始指挥工人们开始卸货。
    “你买这么多东西不怕西班牙人来了带不走吗？”
    快步走来的巴博萨看着大大小小的近百箱货物好奇的问道。
    “趁着他们还没来，不是才应该多准备点材料以免被他们封锁吗？”
    少女不解的反问，接着她眺望了一下原本十分拥挤现在则显得十分萧条的港口，好奇的问道：
    “怎么今天不去训练……你的那只舰队呢？”
    是的，当哈瓦那成为海盗圣地后，巴博萨顺理成章的网络了一批海盗成为自己的手下，他自己则成为了“舰队司令”。
    为此他甚至专门找人为自己定制了一顶海军将领的船型帽。
    不过现在看来，来的太轻松的东西注定难以持久，当西班牙人的舰队即将到达的消息传来时，原本在纸面上颇具规模的舰队，在第二天早上时便烟消云散了。
    “当然是遵照法典跑了！别提那帮混蛋了——那么如果西班牙人来了你准备怎么处理你的那些小玩具？”
    巴博萨张开双臂示意港口的广大，接着他提议道：
    “那帮混蛋都跑光了的现在，你觉得就靠我们能守住这么大的港口？我们该主动出击！”
    “又去偷袭吗？这种战术一次两次还好，但请记住，高回报永远是伴随着高风险的。
    我觉得我们干了两次已经足够了……”
    少女拒绝了巴博萨的提议。
    在她从老将军哪里学到的东西来看，以少打多以弱击强或许是被无数人追捧的，是“名将”与“智者”的标志，但那却是地地道道的邪道。
    以少打多以弱击强之所以会被千古传诵原因很简单，因为它少——物以稀为贵，就这么简单。
    “那么文明就这么等着他们找上门吗！？”
    “而且他们再晚来两个月，我觉得我就不需要跑了。
    到拿时候我就能拥有能击沉西班牙人所有能浮起来的东西的能力，那时轮到我去封锁他们了，只要那些船过不来难道他们的军队还能靠游泳游过来？”
    哪怕现在因为管理混乱手下无人等各种原因无法充分这座港口的潜力。
    但仅仅凭借着自己脑海中的知识就可以无惊无险的碾压西班牙人，明明安心种田一段时间，何必去夜袭玩心跳呢？
    更何况少女还有其他的目的。
    “我倒是非常期望西班牙人能主动打过来。”
    “什么！？”
    少女的这个答案让巴博萨目瞪口呆。
    “因为靠着偷袭给了西班牙人一记闷棍或许展示我们的力量，各方都会开始重视我们——但这对我所期望的来说还远远不够。
    只有当我们能够正面和西班牙人交锋并战胜他们的时候，我们才能成为世界这块大棋盘上举足轻重的棋子——甚至更进一步，成为举足轻重的棋手”
    少女微笑着解释道。
    “其次我我觉得我可能烦了个巨大的错误——不论是作为一个海盗还是一个人，你一点都不正常！”
    巴博萨恶狠狠对着少女说道：
    “我应该在你毫不畏惧的在月光中和我们战斗时就发现这一点的。”
    “超越时代半步的被叫做天才。超越时代太多的被称为疯子——不但对于你这样的海盗，可能对于这个时代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我都是‘疯子’，你觉得我正常才有问题。”
    有着超越时代数百年知识的少女说完拍了拍巴博萨的肩膀安慰道：
    “只要不在乎破坏，我一点都不相信不会痛不会累的不死者会失败。
    作为一个不死者，你有时候想得太多了~”
    “哈！哈！哈！哈！不死者又能如何？”
    对于少女安慰的话语却只是引来巴博萨一阵干瘪的大笑。
    “要想活得长久而且活得快活，你就必须要有敬畏之心！
    这片大海上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恐怖存在太多太多了！”
    “哦？难道这里还真有神灵？”
    听明白巴博萨言下之意的少女好奇的问道。
    “当然，我还恰巧还认识一个！”
    巴博萨骄傲的扬起了脖子。
    “不好意思……因为实在太像了所以我反而没有察觉吗？”
    少女突然问道：
    “是麦哲伦完成了环球航行，对吗？”
    “好像那个绕着世界航行了一圈的西班牙人是叫这个名字……”
    巴博萨冥思苦想许久后不太确定的回答。
    “那么英国人瓦特发明出实用蒸汽机了？”
    少女接着问道。
    “实用……蒸汽机？那是什么？”
    听到这个古怪的新词，巴博萨有些懵逼：
    “这个我可能需要找人问问……”（注4）
    “也就是说明明其它都没改变……”
    少女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嘀咕了一句后再一次问道：
    “但这个世界上却真的有神灵？”
    “这个世界中的神秘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巴博萨说完才注意到少女越发古怪的表情，他好奇的反问道：
    “所以……怎么了？”
    “巴博萨船长……看来我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向你学习一下呢。”
    看着巴博萨，少女微笑着作出了回应。
    对于自己身上的“阿兹特克金币诅咒”她也曾经私下做过不少研究，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蝙蝠侠世界的魔法与巫术似乎与这个世界的并不兼容。
    而另一方面则是这个诅咒的效果太过单一，她手中也缺少各种高科技检查设备，各种似是而非却大致相同的历史也让她怀疑这个诅咒只能当成孤例来判断，但现在巴博萨却告诉她这个赛季恶的神秘远不止这点？
    ——原本以为只是个有奇幻色彩的大航海时代，但现在看来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的要有趣得多。
    “或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脑洞小剧场：
    阿兰达（迷之微笑）：计谋之始，是要让敌人知道你的下一步。然后，小心预测敌人以后的每一步。高明一点的是，让敌人知道你的第二步。（注5）
    少女（疑惑）：为什么我要按你的计策玩？我蹲家里种田不行啊？
    阿兰达（难以置信）：你们没看到我的大军吗？没看到港口中虚弱的兵力吗？没想到过这是个陷阱吗？没想到这是个各个击破的好机会吗？
    少女（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想那些？你再不过来我可就继续种田了啊——到时候被我平推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阿兰达：……(8中文网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