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僧侣

    僧侣
    黑血凝结的足迹穿越了重重监牢。
    火光映烁着那名恶魔侩子手的身与影，它们彼此牵引，又相互斥离。
    眼眸中的猩红之色正悄然褪下。
    似梦渐醒的南希不禁问着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自血液被点燃的那一刻起，她的意念就好像被取替了一样。
    血乌鸦？
    南希？
    ……
    箭落弦止。
    骷髅弓箭手再一次用它那极其缓慢的速度搭上箭矢，拉开弓弦。
    “叮.....”
    同样的回音，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它是这片死寂的监区中仅剩的声响。
    撞在光幕上的箭矢无力地坠落到地上，顺势望去，更多的箭矢就这般杂乱无章地横在地面。
    骷髅弓箭手不知疲倦地挽弓搭箭，神圣的光幕也一次比一次更加微弱。
    后来，它就只剩下了挽弓。
    可这骷髅弓箭手依然不停地重复着上一次动作，就好像不知道自己的箭矢已经耗尽了。
    叹息过后，光幕散去了，只剩下弓弦的回声犹自作响，仿佛在劝说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将来不及。而他的生命，也将沉寂在这丧钟般的旋律中，死后还要像傀儡一般为地狱势力驱使着。
    真是讽刺。
    前日里，那位被囚禁的异国士兵还在与玖裟谈笑风生，即使在这恶魔的巢穴中他仍不显畏惧，坚信自己绝不屈从于恶魔，就算是死。这也令玖裟改变他长久以来对异国士兵的看法，玖裟忽然发现这些来自异国的士兵，也存在着令人敬佩之处，那就是他们的信仰。这些来自异国的士兵们似乎对他们本土的‘光明教会’- ‘萨卡兰姆’持有极高的崇敬，这份敬意在某些事情上甚至会影响他们对皇权的忠诚。
    可笑的是，这才仅仅过了两天，诸神便带走了这名异国的士兵，玖裟亲眼看着他在痛苦和哀嚎中失去意识，接着，他的骨骸褪去了皮囊，提出囊中利箭并对准自己。
    即便是只是一面之缘，玖裟仍不愿伤害这位异国朋友的遗骸，也就任他去了，反正自己，最终也是这个下场。
    反复默念着救赎的箴言，玖裟试着与恶魔的力量进行最后的抗衡，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将要溃散，感觉到诸神们在召唤着他。
    直到，微弱的脚步声将玖裟惊醒，即便是再微弱，再遥远，玖裟也能透过脚步声听出那个人走路时是多么得谨慎！
    复生的异国士兵仍不依不饶地重复着射击的动作，玖裟却无视了它的行止，强行撑起疲惫的身躯走到牢笼前面。怀着活下去的希望，玖裟凝视着连接这片监区的木门，接着，内力凝聚，一掌挥出！
    强烈的掌风将木门震得粉碎！
    ……
    这里是一道三岔路口，反手关上来时的门，南希毫不犹豫地走向右手边的转角。
    只要穿过右手边的监区，就是监牢二层的正中心 - 野兽囚笼，那里是一座巨大的监牢，据说是效仿‘鲁·高因’的地下角斗场建造的，就连名字也一模一样。至于作用？自它建成的第一天起，就荒废掉了。
    野兽囚笼有一条连接监牢一层‘狱长之间’的暗道，那里正是南希要去的地方。只要穿过‘狱长之间’就可以绕开恶魔聚集的监区，直抵军营的兵甲库。
    “很近了，只要找回浪人之诺就立刻逃出这里，风一定还在等着我……”
    就在南希将手搭木门的扶手上时，身后一阵炸响传来，伴随着萦绕不散的劲风，南希连忙跃至一旁，自腰间卸下长刀，做出了备战姿态。
    “那边的门开了？是什么？”
    见身后另一条岔路的门被外力轰开，南希怀着十二分警惕一步一步靠近那个方向。
    扫了一眼木门的碎片，南希心中暗道：“这是被冲击力打散的，难道 在远处？不……这独特的攻击方式，是伊夫葛洛的那些家伙？”
    联想到一个被恶魔复活的武僧，南希不免暗道头痛，这些梵罗达尼教的僧侣们对近身格斗极为精通，甚至能运用他们独特的‘内力’打出无形的强击，令人防不胜防。
    正是此时，骷髅弓箭手再一次拉动了没有箭矢的弓弦，纵然只是这样，也使得南希如惊弓之鸟般向侧面做出回避动作。
    玖裟看清来者是个披深色布袍的‘幸存者’之后，连忙开口提醒道：“别怕！现在的它没有威胁！”
    活人？南希闻声望去，见那人身披破旧僧袍，两点戒疤缀于额头之上，一双浑浊的瞳孔正怀着几分期许望着自己，他那缠绕着碎布的双手扶着锈迹斑斑的牢笼，壮硕的身躯上残留着密密麻麻的疤痕，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被利器所伤，尽管都已愈合，但看样子仍是受了很多苦难。
    玖裟掌心并拢，微微低头轻声念道：“诸神庇佑着你，转职者。将死之际，能在这魔窟中重获希望，为此我感到很庆幸。转职者，可否劳烦你，帮我一个忙？”接着，他带着些许疑问打量着这名幸存的人。
    “我不是什么转职者。”余光扫过那只毫无威胁力的骷髅，南希缓步走到玖裟的面前，她掀下了遮住半边面容的兜帽，微弱的火光足以证实她的身份，肌肤上刻画着那不属于生者的苍白，南希开口轻声说道：“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不死者。不过，我很愿意帮助你。”
    ‘fezodel’
    指间划过，一束火光点亮了火盆上隐藏的符文之语。
    牢笼在虚无力量的扭曲下逐渐化作虚影，玖裟则在震撼中久久不能平静，这名美丽又和善的不死族姑娘带给他太多的未知与神秘。
    “诸神可没有说过，世上会有这么神奇的，不死者。”重获自由的玖裟用余光扫过同为不死者的异国士兵，带着更多不解小声嘀咕道：“我以为你需要先找到钥匙……”
    “诸神一定也没告诉你，该怎么离开这里吧？武僧..先生？姑且就先这样称呼你吧。”
    “吾名玖裟，是秩序的仲裁者。”
    “好吧，仲裁者先生，我的时间并不多，如果你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就跟上我。至于那些多余的问题，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再问吧。”言罢，南希俯身将地面上散落的箭矢一一收起。
    见南希不愿多说，玖裟也不再多问，活动了一番筋骨之后，便准备择路离开这不祥之地。
    就在南希将箭矢整理好之后，她看向了骷髅弓箭手不断拉扯的长弓。
    ‘fezodel’牢笼再次虚化。
    ……
    “卡萝琳姐姐，是你回来吗！”
    “今天轮到你守夜了吗，奥莉娅娜。”
    “嗯！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卡萝琳姐姐？”
    帐外低声的谈话还是扰醒了睡梦中的赛琳娜。
    议事帐篷中，浅醒的赛琳娜轻轻伸了个懒腰，几缕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半面轻妆，那是她伏于案上小憩时不经意间弄乱的。想起梦中残留的片段，赛琳娜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牧场？奶牛？”
    将放置在一旁的羊皮卷重新铺在案台上，那正是堪杜拉斯的地图，赛琳娜仔细打量了一番，却似乎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收获。
    片刻之后，赛琳娜微微抬起手臂，用纤柔的指尖凭空画了一个圆，传奇指环 - ‘渡鸦之霜’储备的冰冷气息释放开来，一块冰凌镜面就这般悬于半空，镜中美人则借此整理了一番妆容。
    “有趣的事情嘛..”卡萝琳想了想，接着对奥莉娅娜说道：“这次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他不仅很厉害，还自称是南希姐姐的朋友，只不过……对了，奥莉娅娜，赛琳娜姐姐是在休息吗？这件事我要赶快告诉她！”
    奥莉娅娜正欲开口，却听到议事帐篷传来了赛琳娜温婉的话语声。
    “卡萝琳妹妹，是你回来了吗？进来吧！”
    听到赛琳娜的吩咐，奥莉娅娜缓缓将门掀至一侧，微微笑道：“快去吧，卡萝琳姐姐。”
    卡萝琳闻言则对奥莉娅娜轻声笑道：“麻烦你了，奥莉娅娜。”
    见赛琳娜端庄地坐在案后，卡萝琳则走到她面前，微微致礼。
    赛琳娜还以微笑，轻声问道：“怎么样，卡萝琳妹妹，有拉卡尼休的消息吗？”
    “拉卡尼休已经死了……”卡萝琳思索片刻，继续说道：“被一个很厉害的不死族杀了。”
    “不死族？”赛琳娜不解地问道。
    “对，我和他交过手，他的速度特别快，再生能力也很强，还有一些奇怪的能力，只是作战经验看起来有所欠缺，不止这些，我亲眼看到他可以扭曲时间。”
    卡萝琳将战斗的细节对赛琳娜缓缓道来，当讲道魏风将骨刺抵在她喉咙上的时候，细密的冷汗渐渐浮上卡萝琳的额头，她心有余悸地开口说道：“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他没有想杀我，他还称自己是南希姐姐的朋友，要前往崔斯特瑞姆寻找南希姐姐的下落，问我怎么样才能打开传送阵。就是这些了，后来我寻个借口，跑了出来，没想到他真的没有追过来。”
    若有所思的赛琳娜起身拍了拍卡萝琳的头，柔声说道：“让你受委屈了，卡萝琳妹妹。”
    接着，赛琳娜将羊皮卷系好，递给卡萝琳，浅声交代道：“地图上标记了连接着冰冷之原和鲜血荒地的河流位置，天亮后替我交给基德，并转告他，按照原定计划尽快赶路，如果三天之内我没有回来，就在沿着河流布置新的营地。卡萝琳，最后这段路，护卫队就交给你了。”
    崔斯特瑞姆吗？在那之后就再没有南希的消息了。
    赛琳娜将最后一个储物指环，套在了小拇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