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通灵问心3

    大神官又被白晴明驳斥了一番, 哪怕最开始确实是他为了不惹怒天皇而扯着白晴明下水，这件事情确实是他做得不对, 但现在他可没有惹到白晴明, 他实在不明白安倍晴明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 非要反驳他的话，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天皇面前让他没脸。
    “晴明公此言差矣。”大神官脸色难看的打断白晴明的话, 嗓音深沉微带冷意, “那些妖怪们的手段你又如何能够知晓？那玉藻前可是架势着胧车攻打海国大军, 以胧车的速度，他未必不能疾驰回京都盗走八咫镜。”
    大神官转头以一种稍显幽深和冷沉的目光盯着白晴明, 继续说道：“至于妖之森,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们确实一直隐世不出，行事十分低调，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能保证妖之森内所有的妖怪都安全无害, 全然没有半点害人之心？难道你晴明公可以做保证吗？”
    “我……”白晴明启唇要说什么，却在半途闭上嘴，把已经到了嘴边的“我能保证”这几个字咽了下去，没有一时冲动当着天皇和其他名望鼎盛、实力强大的修行者面前说出这句话, 因为他知道这样不合适。
    白晴明心中门清, 若他真的大喇喇的说自己可以保证妖之森不会闹事, 不仅不能取信于天皇和在场的神官、僧侣，还会将他和妖之森的友好的关系暴露出去，被这些人认定他是出于私心才袒护妖之森, 他所说的话不仅不被他们采纳，反而会增添妖之森的嫌疑。
    虽然心中明了此时不便再开口为妖之森说话，但白晴明却仍是为自己不能在这种直言为妖之森辩白而感到不甘，更因大神官这种胡乱污蔑旁人的行为而感到由衷的愤怒。不管到底是何人盗走八咫镜，大神官才是那个要为神器被盗这件事情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的人。
    白晴明握紧手中的折扇，忍住心中的不甘与怒气，只是看向大神官时，他俊逸写意的眉宇间染着几分冷意，上挑潋滟的狐狸眼中幽深如许，凝着幽暗深沉的眸光，他的目光明明灭灭，格外令人觉得幽沉如许。
    大神官还在接着编排妖之森和大江山，他将怀疑的重点都放在了这两个距离京都最近的妖怪势力上，认为这两个距离京都最近、有大妖怪镇守的妖怪团伙是最有嫌疑、也确实有这个实力盗走八咫镜的势力。。
    他不断向天皇进言，让天皇相信八咫镜就是被这二者其中之一盗走，并煽动天皇召集平安京各地的修行者进攻大江山和妖之森，将八咫镜给抢回来。甚至大神官还自告奋勇的表示自己愿意率领修行者前去攻打大江山/妖之森抢回八咫镜，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其实和室内跪坐着的修行者们哪个不知道，大神官并不是确定八咫镜被大江山或者妖之森盗走了，他只是要给天皇一个追逐八咫镜下落的目标罢了。这样一来，天皇的注意力便会暂时放在寻找八咫镜上，而在他自告奋勇带队去攻打大江山和妖之森后，天皇就不会砍掉他的脑袋。
    如果不是事关妖之森，如果大神官不是口口声声煽动天皇召集国内的修行者尽全力去攻打妖之森，白晴明原本也不想理会大神官这狗急跳墙的自救之事，但……他偏偏就是不断恶意针对妖之森，这让白晴明如何能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他鼓动天皇？
    眉头紧皱、薄唇微抿，白晴明垂着眼帘没有贸然开口，但他右手中握着的折扇却被他捏得不断发出嘎吱之声，甚至因为手上施加的力道太大，他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右手上绷出细细的青筋来，青筋十分明显，越发显得他的手如玉一般白皙。
    就在天皇真的被大神官鼓动，开始考虑起将国内的修行者召集起来一同进攻大江山和妖之森时，白晴明已经有些忍耐不住，想要开口打断大神官的话，阻止他继续蛊惑天皇时，出乎白晴明意料之外的是，伏见稻荷大社的神官竟先他一步开口了。
    要说现在天皇对和室内的这些阴阳师、神官和僧侣们谁的观感最好，那肯定是这位信奉稻荷神、主持伏见稻荷大社的神官。因为在之前天皇询问时，和室内众人都是一片沉默，唯有这位神官站出来，为天皇出了个还算靠谱的主意，为他指明了前路。
    故而当这位伏见稻荷大社的神官轻咳一声，微倾上身向天皇见礼、表明自己有话要说后，天皇立刻把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劝他攻打大江山和妖之森的大神官抛到了脑后，转头态度和煦信任的问他：“不知智云神官有何见解，还请教我。”
    这位伏见稻荷大社的最高神官智微微一笑，并不为天皇的礼待和信任的态度而感到惶恐或者得意，他依旧一派从容淡然。在场众人中，除白晴明以外，以他的风度礼仪最佳，最为让人眼前一亮。
    在对天皇颔首一礼后，智云语气和缓平淡，态度中肯坦然评价道：“妖之森内的妖怪都是善妖，从未枉害过人性命，也少与阴界妖怪产生冲突，近百年来一直安于在妖之森中避世，乃是极为少见的与人为善的妖怪势力，我们不该将妖之森与大江山等同。”
    白晴明眯了眯狐狸眼，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一丝惊讶和疑惑，他确实没有想到，伏见稻荷大社的最高神官会开口为妖之森说话，他怎么想都不觉得妖之森和稻荷神有什么瓜葛，会让智云神官开口为妖之森、为妖怪说话。
    不仅仅是白晴明惊讶，和室内包括天皇在内的所有人都很惊讶，都没想到智云神官居然会这般评价妖之森，态度竟是不带半点对妖怪的防备和厌恶，反而还带着些许善意。而且听他话语里的意思，很明显已是把妖之森从盗走八咫镜的嫌疑名单中剔除出去了。
    天皇挑了挑眉，虽然目中掠过一缕惊讶，但因为他对智云神官观感很好、很是信任，所以倒是将他对妖之森的评价听了进去，天皇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的反问：“智云神官的意思是，妖之森没有嫌疑盗走八咫镜？也是，晴明公刚刚说过，妖之森也并没有去争夺八尺琼勾玉。”
    智云神官微微一笑，态度从容、语气笃定的说道：“正是如此。”
    天皇还未正式表态，伊势神社的大神官却炸了，他目光冷沉、隐带几分怒火的瞪了一眼夺走天皇重新和信任的智云神官，语气硬邦邦的质问道：“智云神官还请慎言，不管妖之森这百年来是如何低调、如何与人为善，但妖怪到底是妖怪，你怎么能保证妖之森永远不变？”
    大神官扭头看向天皇，再次进言道：“陛下，如今八咫镜被盗，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盗走了神器，为了将神器找回来，我们应把所有具有嫌疑的对象调查一番，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是妖之森盗走了八咫镜，若我们放过妖之森不去探查，岂不是错失找回神器的办法。”
    见大神官仍旧没有放弃拾掇天皇进攻妖之森的想法，智云神官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深深看了大神官一眼，然后干脆利落的转头朝天皇行礼，认真道：“还请陛下三思。”
    “若是陛下想知道是不是妖之森盗走了八咫镜，那大可派人前去问询，但千万不要不曾问询便直接派遣修行者前去攻打妖之森。”智云神官脸上的神情十分肃然，他沉声道，“贸然与妖之森开战，会激怒妖之森，到时候事态只怕会演变到陛下不愿看到的局势。”
    一直忍着怒火瞪着智云神官的大神官冷笑一声：“智云神官这是明目张胆的偏袒妖之森吗？难道陛下派人前去妖之森问询，他们就一定会说实话？至于神官所言激怒妖之森的后果很严重……那更是无稽之谈，整个平安京，又有何人不畏惧陛下的威严？”
    智云神官满脸冷肃，却并没有因大神官对他的驳斥而怒出恼怒愤恨之色，只是冷静且理智的反问道：“你这是怀疑一位神明会撒谎，觉得激怒一位神明无关紧要、无足轻重，所以不断煽动陛下去激怒一位神明，与之站在敌对立场上吗？”
    “我们不是在讨论妖之森，哪里有什么神明？”大神官嗤笑一声，对智云神官的反问嗤之以鼻，压根不以为意。
    智云神官冷冷看了大神官一眼，语气淡漠：“稻荷神大人曾降下神谕，言妖之森已经诞生了一位自然神，而这位神明同样也是妖之森的王者，这百余年来，妖之森一直被这位自然神庇护着。”
    显然，智云神官对大神官时态度明显十分冷漠，不再如之前那般温和有礼、风度翩翩，毕竟大神官当真是有些胡搅蛮缠，很难让知晓一些内幕的智云神官对他有什么好感。
    抿了抿薄唇，智云神官掩下眼中的嘲讽，并没有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只语气平静的反问道：“大神官可是觉得，得罪一位自然神并不是大事？你可知道妖之森有多么辽阔、多么庞大，这座森林能够给守护它的自然神增幅多少实力，你又可能想象？”
    “这、这怎么可能？妖之森怎么会有自然神守护？”大神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极其难看，已经完全失魂落魄了。
    纵然平安京许多自然神原本都是妖怪，只是得了一方水土自然精魄的认可才成为自然神，可神明就是神明，祂们拥有神力，绝非常人可以匹敌、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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