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又见云游道士

    山峰浮动，一缕缕清风拂过墨如轩的脸庞，此刻坚毅的脸庞却露出落寞，静静往路折回走去。
    一如往常宁静的大道传来一声轻呼，他抬起了脸庞，看着那在路旁一脸迟疑之色的木头，什么也没，又继续低下头，径直朝镇走去。身后的木头张了张口，却是口中什么也没蹦出话来，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茂密的竹林，撒开步子赶上了前行的墨如轩。
    在木头的眼中，只觉得平日里的老大，在这个时候，身影仿佛拉长了好多。
    “这家伙真有趣。”
    等墨如轩拐过了镇中的巷，在镇外一角，一处幽深不见地面的角落里，一道人影一阵轻晃。一声轻咳，只见幽暗里那道眸光此时无比明亮，他目光所在之处，正是墨如轩出来的那片竹林。
    此刻竹林在山风的吹拂下，微微泛起一阵碧海，只有娑娑竹叶摩擦的声响，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声巨响引起的猛烈罡气。
    那道人影眸光闪烁了下，露出一丝思索意味，轻道：“不知这女娃子，未来的成就能不能超过那位传中的水月老祖。”片刻，又是叹了一下，忽道：“卦象上有三难，却是不知这女娃怎么度过。哎，罢了罢了，我操什么心呢。”
    “眼下，也该去见见老朋友了。不过这毛秃驴怎么也来这里的，哎，真不知雪峰上得那黄毛丫头怎么想的。”
    话音刚刚落下，那道人影一飘，眨眼间便失去了身影，只留下那道声音轻轻飘着。
    ……
    平日透着诡异气息的山南镇，这一天却是出奇的热闹非凡。只要家里没些活干的老头老妇，以及一些懵懂无知的孩，无不面露喜悦，此刻都围在了镇内一座常年未装修的客栈里边，提水的提水，擦桌的擦桌，一些人爬往高处，就连屋檐的粉尘都不放过。
    眼见他们这般热情，任劳任怨的投入到了修整客栈的队伍里，一旁插不上手的修士都露出深深的同情和尴尬。
    这些在刀刃下求活路的镇民真是淳朴到了极。
    一些人在心里默默道。
    客栈外边的长长走道上，一道孩童的身影安静走来，那身子仿佛连一阵风都会将之吹倒一般。而他的身后，还有一脸木讷的孩紧紧跟着他，目光紧紧盯着眼前那道孩童的背影。
    前面这人正是墨如轩。他一路走来，神情飘忽物外，对于眼前的事物全然不在意般，任由自己的脚步，细细踩过这条自己走了一年多的走道，心里没来由的踏实。
    “也许这样，对她是一个最好的归宿吧。”墨如轩悄然从识海中醒来，苦涩心道。
    回想与那些同龄孩相识的一幕幕，尤其是雨对他的一些话，还有在他受伤时，雨在一旁抹着泪水，一遍遍换洗他身上染满鲜血的白布的情景。突然觉得，这些片段仿佛就在昨日发生一样，那样的记忆犹新。
    轻轻闭上眼，墨如轩长长吐出一口气，神色忽的恢复了冷静，这才睁开眼来。
    木头在身后紧紧跟着，只拉耸着头一言不吭，忽然听到墨如轩在前边淡淡道：“木头，我去后山，你别跟着了。”
    木头猛的一愣，却是“哦”了一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站在原地，任由墨如轩的身影拐过巷，朝后山走去。
    风声习习，烈日当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墨如轩的眼前出现了一棵大树，那棵大树合抱两人之大，枝繁叶茂的树蓬挡下了炎炎烈日，在地上留下了一大块阴凉之处。
    墨如轩一言不吭，径直在树下盘膝而坐，冰冷的眼眸环顾了一眼周围的景色，眼眸渐渐温和了些。
    仿佛耳际还徘徊着一声声“如轩哥哥”，似乎雨还站在自己的眼前，一脸天真的对他做鬼脸。
    摇了摇头，墨如轩甩开脑海里的杂念，长吐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本蓝皮书卷，一页页展开。
    “体悟周遭世界，以心感之。”
    墨如轩排开杂念的一刻，随即入定，将自己的神识从识海延伸到了气海穴。当神识进入气海穴的那一霎那，突然脑海中炸开一阵呅呅声。墨如轩凝神看去，果然，又如上次一样，自己的体表外渐渐浮出一团团细白的绒毛，晶莹剔透。
    “这就是我的修行灵脉么？”徘徊在黑暗中，墨如轩的声音轻轻响起。
    那本蓝皮书上曾提及，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体外都有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绒毛状的修行灵脉，当修习者运用神识进入感悟世间万物的境界时，修行灵脉便将起着疏导神识和搜查周围事物的能力。但书上却这世间的修行灵脉一般都是呈蓝色绒毛状，极少是些黑色或者黄色绒毛状。而墨如轩的修行灵脉，却是呈现乳白色，而且绒须较一般修士的要短的多。
    为何自己的修行灵脉这般奇怪？
    墨如轩转而想想，却随即释然。
    想来是自己的天资不佳吧。
    墨如轩心中苦涩一笑。
    当下不在犹豫，墨如轩双手一合，顺着书卷标记的方法打了手诀，一股股神识瞬间像有了慧根，交错间摸着自己的体脉朝各处晶莹绒毛那里涌去。
    随着进入绒毛的神识逐渐增加，盈盈白芒越发明亮，那些绒毛在白芒间渐渐伸长，不到一会，已经长到了一指之长。
    墨如轩的六识渐渐失去了直觉，躺伏在无尽虚空。四野黑暗渐渐开阔明亮，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一眼万年，从恒古中，几声细碎的叮铃声由远及近悄然而至。片刻后，四野便出现了墨如轩盘膝的周遭景色。
    树静，风止。
    只有他自己鼻间的一声声清晰可闻的呼吸，在这无声的世界肆意荡开。
    此刻墨如轩盘膝而坐，六识闭塞，对周遭事物彷如无闻，孩童般的身体如老僧入定，隐隐透着一股类似佛门的禅意。而离他不远处的一株合抱三人之大的大树后，一对幽深的眼眸，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静静看着前方树下盘坐着的墨如轩。
    也不知过了多久，扫在墨如轩身上的那道眸光悄然收了回来。那道隐匿在树后的身影一飘，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在原地失去了踪影。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时辰，时至日暮，昏黄的霞光印染了一地金黄，远远看去，像是渡了一层铂金。
    这个时候，盘坐已久的墨如轩忽的长长吐出一口气，六识恢复，显然已经将神识收回到了脑海里。
    睁开眼睛，墨如轩平静的环视了眼周围的景色。在昏黄霞光的映照下，他的眸光略微露出一丝落寞。
    要是平时，此刻雨应该欢腾着来这叫自己吃饭了吧。
    墨如轩心下默默想道。
    也许盘坐的时间过长，他扶膝而起的时候只觉得双腿发麻，一股眩晕感涌上脑海。沉默片刻，直到双腿的麻痹感渐渐退去，墨如轩这才拍去身上的尘灰。
    他的目光一扫，落在了手里的蓝皮书卷上，双目炯炯有神。
    适才他感悟万物时，隐隐觉得自己神识跟书上描述的不大一致。按书上的，当神识进入气海穴时，初学者的神识只能达到自身一丈到三丈内，天资过人者神识也只能达到五丈距离。而恰恰当他运用神识探索周围事物时，他的神识竟然突破了十丈，而且隐隐有超过十一丈的趋势。
    这饶是他聪慧过人，也想不大明白。难不成自己在神识方面天资极强？
    墨如轩当下嘴角便露出一丝苦涩。
    罢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将《慕式体炼法门》收进怀中，墨如轩顺着回去的路，慢慢往回走去。
    不过没走多久，墨如轩突然皱起双眉，轻咦了一声，只觉得这周围竟然安静的出奇。要是平日，这林间或多或少会有些鸟鸣虫啼的，至少也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飒飒声，而这时候却安静的让人不舒服。
    墨如轩自打苏醒开始，便生性谨慎，自然心生古怪起来。
    他站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墨如轩摇摇头，皱着眉头又继续往回走。就在这时，在他身后却凭空飘来了一个满是沧桑的声音。
    “家伙，还认得老夫么？”
    这一声彷如在脑海中炸开一样，墨如轩猛的回过头，口中一声轻呼，眼睛竟是瞪大了看着声源处的那一道苍老的身影。
    那老者似乎融进了周围的景物，要是旁人经过他身边，也不易发现一样。仿佛他就是这一块石头，与天地相融。
    望着老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墨如轩脑海渐渐出现了一张脸庞与之融合，当下惊呼道：“你是一年前那个云游道士！”
    一年前，那时候墨如轩认识那班孩童还不到两个月。镇上却来了一位自称云游道士的老者，是路经此处，想借镇歇息一天。这老者给墨如轩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见闻非凡，并且话茬子多如牛毛。无论是修界的奇闻，亦或是民间的怪事，信手拈来，每一件事仿佛他都亲身经历过一般，的绘声绘色，竟是吸引了不少听众，而墨如轩也在此列。那时候的墨如轩懵懵懂懂，不知晓这个世界，好似自己凭空出现一般。可就从老者那里听来的许多事情后，才开始了解了这个世界，这也使他有些发自内腑感谢这位老者。
    本以为那老者指不定又到哪处地方遨游去了，今日却鬼魅般的出现在墨如轩的面前，怎不叫他吃惊。
    “哈哈哈，家伙好记性。”老者似乎很是高兴，身子一飘，只在地上留下一段残影，转眼便站在了墨如轩面前，一脸笑呵呵的摸着他下巴那短的可怜的胡须。眉开眼笑道：“不错，不错，长高了不少。家伙，很惊讶吧，哈哈，老夫这一手神龙不见尾可耍得好？”
    墨如轩此刻吐出一口气，心底只是略微波澜，早已平复了初始的惊讶。在他眼里，这老者同属修士一列，能这般高来高去也算正常。
    当下抱拳道：“子见过前辈。”
    老者双目含笑，目光却是停在远处，那里便是残破的山南镇，望了一会，忽的幽幽道：“都一年了啊，老夫怎么觉得才离开一盏功夫。”收回目光，对着墨如轩道：“家伙，当日我给你算的一卦可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