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两个皇后的对话（上）（修）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坤宁宫里，景娴看着上方身着明黄色宫装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请安礼。
    “娴贵妃不必多礼，今日邀你来坤宁宫，只是聊一些家常罢了。”富察氏笑着说道。
    “来，五儿，喊母妃。”说着富察氏逗弄着怀里的五儿，并让五儿看着景娴。
    五儿！对于来坤宁宫，景娴本来是有准备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景娴也不是傻子，左右现在富察氏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只是没想到，富察氏竟然会用这一招，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现在自己要不动声色。
    景娴想着，而面上也这么做了。只是这心却怎么都受不到控制，五儿，这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孩子的五儿。景娴想抬头看看富察氏怀中的孩子，但是不敢，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看一眼就会露出马脚。
    “臣妾···臣妾惶恐。”景娴平静地说道。但是那声音，任谁都听得出，很压抑，仿佛是在拼命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感情。但是这感情就是压制不住。声音一直在颤抖。
    “你看看，你就是这个性子，总是把规矩什么的放在嘴边上，这可不好，姐姐可要说你一句。”富察氏边哄着五格格边说道。这边，五格格好像是看到了什么高兴的东西，一直在笑啊笑地。
    “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要是在家还总是规矩规矩的，那就太累了。这后宫啊，是让皇上休息的地方，要是都像你这样，那皇上岂不是会更累。你说呢？瞧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也没让你起来，这倒是姐姐的不是了，今儿个也没有外人，来，坐姐姐身边来。”富察氏说着，差人把景娴扶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只是景娴一直都低着头，而肩膀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臣妾知道了，谢皇后娘娘教诲。”景娴的声音很低沉，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看看，又来了。说了今儿个只是聊聊家常，你就不能叫本宫一声姐姐，以前又不是没叫过。你怀永珲的时候，为了点儿吃的，可没少叫我姐姐呢。”富察氏打趣道。
    “今儿个本想着让你把永珲也抱过来的，正好也让他们姐弟俩见见面。来，五儿，喊母妃。”富察氏今天十分的恶趣味，仿佛就是为了看景娴的笑话来的。不过看景娴的这番做派，富察氏很满意，看来自己这步走对了。
    “这倒是妹妹的不是了，过些日子妹妹再带着永珲过来看姐姐。今儿个妹妹出来得急，也没给五格格带些见面礼。”景娴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从自己手上褪下一个玉镯交到了富察氏手里。
    “这是妹妹的陪嫁，色泽品相都是很不错的，还请姐姐不要嫌弃，就当是妹妹给···给五格格的见面礼了。”景娴本想说女儿，但是一想这不合规矩忙改了口。
    “这怎么使得，这是你的陪嫁，想来乌喇那拉福晋是给你是让你以后给自己的女儿的。五儿是本宫的女儿，就算是嫡女，这礼也是断不能收的。你说呢五儿。”富察氏说着逗了逗怀中的五儿。
    “······”景娴低头不说话，是啊，已经不是自己的女儿了，自己出嫁的时候，额娘亲手把这个镯子戴到自己手上的。还对自己说这镯子是要传给女儿的。
    可是这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啊，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就是自己当年那苦命的女儿啊。
    富察氏，你到底要做什么？还是你知道了什么？我乌喇那拉·景娴即使重生也不想和你有什么交集，你的皇后位子我更是不想要，既然现在五儿是你的孩子，你就好好对她，不要让她做我们之间的砝码！！！
    “姐姐您这么说妹妹就不乐意听了，虽说五格格不是妹妹的女儿，但是妹妹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的，这镯子送给五格格也是应当的。”景娴觉得自己现在说话都困难，看着五格格那张笑盈盈的小脸，天知道她是多想抱住这个孩子，和她说说自己对她的思念，即使她现在还不懂事。
    “那还是以后你自己交给她把，姐姐现在可不想帮她保管，五儿啊，你娴母妃那里有很多好东西的，以后啊别忘了找她要啊。”富察氏对着满脸不解的五格格说道。
    “那，妹妹就先收着了，等以后五格格再大一些再说。”景娴并没有再做推脱，只是平静地把镯子又戴到了手腕上，不着急，以后有机会的，现在五儿成了富察氏的孩子也好，就算自己不是皇后，但是还是能看着五儿长大的，这样很好了，这样以后五儿也许就不会······
    景娴想到这里，偷偷拿眼睛看了看五格格，五格格本来正玩儿着富察氏的衣角，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正好对上景娴的眼睛。先是歪着脑袋看了看景娴，然后小嘴一扁，竟然笑了起来，手还不住地拍着。
    “瞧瞧，五儿看到娴母妃了，是想让娴母妃抱吗？来，五儿，给娴母妃走两步，自己过去让娴母妃抱。”富察氏好像玩儿上了瘾。这时抱着五儿坐在美人榻的一边，并把五儿放在榻上，看着她自己慢慢起身，并开始往景娴身边走。
    一时之间，坤宁宫里面寂静无声。
    “皇额娘。”五儿回头看了一眼富察氏，十分不解，那个姨姨好漂亮，但是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找姨姨抱呢，是让五儿自己走吗？那五儿给姨姨走走。
    五儿心中想着，而双手也撑着美人榻要站起来。看着五儿颤颤巍巍的样子，景娴真的很想就直接冲过去抱住她，但是还是忍住了。
    五儿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澈的湖水，眼睛大大地，不时地眨巴着。虽然小短腿还没有什么力气，但她却走得很认真。
    一步，两步，三步，景娴的的心跳也和五儿的脚步一起悬着，美人榻是很软的，五儿这么走着，景娴的心一直在悬着，生怕她一个没站好摔倒了。
    这一刻仿佛一万年这么长，五儿便走边哼哼着，一会儿看着脚下，一会儿笑着看着景娴，而景娴的眼睛里面不自觉地又出现了泪水。
    孩子，加油，加油。景娴心中默念着，手也不自觉地向五儿伸去。
    “哈哈。唔··唔··唔妃。”五儿见景娴伸手，自己也拍着小手。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来，过来，上···上母妃这儿来。来···”景娴小声说道。她觉得这就像一场梦，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上辈子五儿死在自己怀里的情景。现在的一切，让景娴感到十分不真实，她很激动，但是还要克制自己的心情，就怕声音一大，这梦就醒了。
    当一只小手接触到一直大手的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这是五儿好像有些累了，脚下一歪就要倒下了，而景娴眼疾手快，忙把她搂到自己怀里。
    “咯咯，唔妃，唔妃。”五儿把这个当成了一场游戏。坐在景娴的怀里拍着小手笑着。
    “乖，喊母妃好不？”景娴看着五儿小声地说道。
    “唔妃，唔妃。”粉嫩的小包子笑眯眯地喊道。
    “乖宝贝儿。这小嘴儿甜的。这孩子，现在也就喊皇阿玛皇额娘喊得好。妹妹要多多体谅啊。”富察氏看着怀抱五儿的景娴说道。
    “唔妃，唔妃。”五格格拍着小手继续喊道。
    “错了，是母妃！”富察氏笑着纠正道。
    “皇额娘，是唔妃。”五儿回过头看着富察氏说道。
    “这孩子。”富察氏故作责怪地说道。
    “那是小格格孝顺您啊。”景娴打趣道。五儿，这是自己的五儿。今儿个额娘终于又抱住你了，虽然你现在已经不是额娘的孩子，但额娘一定会护你一世周全，让你幸福一生的。
    “可说呢，妹妹回头别忘了把七阿哥抱过来，咱们还要让这这小姐弟俩互相认识认识呢。”富察氏看出了景娴的不正常，心中了然。
    “是，妹妹知道了。到时候还怕别打扰了姐姐。”景娴说道。
    “有什么打扰的，你是永珲的额娘，我也是永珲的皇额娘啊。”富察氏故意把“额娘”两个字咬得很重。
    景娴听着，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什么意思？不怪景娴如此紧张。富察氏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反常，先是用五儿让自己失态，现在有提到永珲？
    其实今天景娴接到富察氏的邀请的时候，就觉得要有事情发生。但是她心中并不害怕，反而有一种紧张的期待。也许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脑海里面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是对自己有利的。所以自己才会接受坤宁宫的邀请，才会和富察氏在这里闲话家常。
    本以为没有什么事情了，但是富察氏今天这番话，这做派，如果细细想想分明就是在暗指五格格和七阿哥的额娘应该反过来。只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富察氏看着景娴在那里神游天外，也不去打扰她。是的，娴贵妃的身份必须要挑明的，但是绝对不是自己去挑明，而是让她自己说。而五儿，你真是帮了额娘一个大忙啊。看来老天都是在帮助自己的。
    只是自己做这些，却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裳，把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凤位全都拱手让人，这真真是一种讽刺。
    “皇额娘，皇额娘。”五格格喊道。
    “五丫头，怎么了？”富察氏听到女儿的喊声，连忙问道。
    “饿，五儿饿。”五格格说着，指指自己的小肚子。
    “小馋猫。”富察氏点了点五格格的鼻子。接着说道，“那让椿嬷嬷带着你去下面吃点心好吗？来，跟娴母妃告别。”
    “唔妃，唔妃。”五格格看着抱着自己的漂漂唔妃，对她笑了笑。又亲了亲她的脸，然后又把自己的小脸摆到景娴面前。
    “唔妃，亲亲。”
    景娴也看着五格格，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算做回礼。
    “带五格格下去吧。让下人们把门窗都打开，这都深秋了，怎么还屋子里这么闷呢。”
    “是。”椿嬷嬷说着，便带五格格离开了正室。
    “原来姐姐也有这个习惯啊。的确，有些话是得开着门说，要不，保不齐就会被人听了去。”五儿被椿嬷嬷抱走了，而景娴这时也恢复了理智。
    “是啊，就像有的事情越是捂着反而越不好，倒不如都说出来，说不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富察氏说道。
    “换了个肚子又怎么样？没准儿还是保不住。”景娴低声说道。
    “但是如果有心，那保不住也能保得住。命运在交换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改变，拘泥于过去，只会把自己困在迷雾之中，永远都走不出来。”富察氏静静地说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或者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景娴也不遮掩着了。直接问道。
    “就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但也可以看作是生完孩子后的改变，可是你却看到了另一面，就凭这个，我也应该佩服你，孝贤皇后。”景娴说道。
    “孝贤皇后，原来我的谥号是贤啊，这个男人还真的是以自己的喜好来决定一切，是觉得我活着受得气不多，让我死了还接着受吗？”富察氏说道。
    “回答我的问题好吗？皇后娘娘。”景娴也不装了，皇后谁都做过，自己现在犯不着伏低做小。而且，你用五儿来引诱我，真的是太不能让人容忍了！
    “和敬和你的情况一样，而且你第一次看到七阿哥的时候，喊的是永d。本宫不是傻子，左右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一想就都通了。”富察氏说道。
    “不愧是皇后娘娘，臣妾佩服，佩服之极。”景娴选择性的忽略了和敬重生的事情，直接回答了富察氏的话。
    “那么您想从臣妾这里得到什么呢？”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是后宫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我听和敬说过你的事情，你也是深宅大院里面出来的，也是跟在他身边伺候这么长时间的，做皇后的时间更是比我长，怎么最后却······”富察氏还是没有把景娴的最后下场说出来，毕竟人家的伤疤，即使重生了，那也是伤疤。
    “是啊，我怎么会被废呢？”景娴自嘲道。
    “我是乌喇那拉家族的骄傲，先帝爷亲赐给当今皇上的侧福晋，”景娴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喃喃地说道。富察氏静静地看着她，不做任何打扰。
    “满洲第一美人”景娴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可是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呢？即使刚进府的时候不受宠，但是依然活得很自在。想着不受宠就不受宠吧，当时的情况，就是你，不也是这么熬着吗？”景娴说着，看了看富察氏。
    “后来你走了，我坐上了这个位置。也许从那时起我就变了吧。”景娴继续说道。“一国之母，何等地荣耀，但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这个位置有多么地难做。孝敬宪皇后和你就是例子。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就是失职。”
    “可是我不能退，皇额娘这么信任我，我必须做好。必须要给皇额娘和皇上一个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后宫。这样才能报答他们对我的器重。”
    “我知道自己的臭脾气，一直都是这么地刻板、严肃，其实想想，如果我像那高氏一样，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但是我不能做，因为我姓乌喇那拉，正儿八经的满洲姑奶奶，不是那卑贱的包衣奴才可以比的，这种伏低做小的事情，就是杀了我我也做不到。”
    “我以为，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我没有奢求过皇上的宠爱，但是他给了我宠爱，还给了我三个孩子，我承认，我真的爱上了他，心里也想着，就这样下去也是很好的。我帮助他管好后宫，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这就够了！”景娴在提到乾隆的时候，心中十分不好受。那种压抑地感觉又回来了。
    “宠爱会把一个人的心养大，这个我也懂，所以我虽然是皇后，身边有儿子，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为孩子谋求什么，嫡子又怎么样？大清还没有过嫡子继位的先例呢。康熙朝的夺嫡更是让我觉得胆战心惊。我只是想看着他们平安长大就好了。”说道孩子，景娴的眼泪流了下来。孩子，是她永远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