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念之间

    莉芙曾经以为，当一个人第一次杀人时，内心肯定会饱受痛苦和折磨。
    哪怕对方是恶徒，是该死之人，良心也会受到诘问。
    可现在她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杀人，是一种很稀松平常的感觉。
    就像是喝一口水，看两页书，或者是捻死飞过身旁的飞虫一样。
    如果不刻意去想，莉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杀了人。
    这种对生命的蔑视，多少让她对现在的自己感到陌生。
    直至她离开图南镇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莉芙·克莱德杀人了。
    而且是七个。
    自己一点都不觉得痛苦，也不觉得反胃。
    这让莉芙开始产生了对自我的怀疑。
    “我真的有这么冷血吗？”
    莉芙在内心深处向自己问道。
    但现在不是矫揉造作的时候，还有正事要做。
    莉芙与身边的黑暗完全融为一体，在这寂静的夜晚里穿梭着。
    如果是骑马的话，从图南镇到西边的山脉，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而莉芙只用了一瞬间。
    拥有着幽夜魔法本源的她，可以将自己完全隐匿于夜色之中，然后瞬移到世界上任何一个此时此刻被黑夜所笼罩着的地点。
    七千年前，灾厄魔女被哀王率四十万联军围困稻牙领时，就是依靠这一手于万军从中轻取哀王首级，从而逆转局势。
    在那场战役之后，国王们和贵族们不再敢针对灾厄魔女发表任何言论，生怕入夜时那个令人生畏的魔女出现在自家府邸内。
    整片大陆，都笼罩在灾厄魔女的阴影之下。
    幽夜魔法之所以会被白塔术师们列为禁忌魔法，并且失传是有原因的。
    它太危险了。
    而莉芙·克莱德，在那位伟大的黄袍之神的恩泽下，让幽夜魔法重见天日。
    这愈发令她感到主的慈爱与伟岸。
    于黑夜中在山腰处现身的莉芙，很快就发现了前方大约五百米外的空旷处，扎着十几个帐篷。
    那大概就是图南镇人所说，北方偷猎者们的营地。
    营地中的篝火在燃烧着，但莉芙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从帐篷的数量和大小来看，这批偷猎者大概有个三十人左右。
    莉芙决定小心行事。
    她要抓活口，然后拷问出究竟谁才是幕后的主使。
    虽说她心中大概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但想要扳倒那个人，仅凭谣言和自己的猜测是不够的。
    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哥哥，东谷地公爵的次子，尼克·克莱德。
    这笔账迟早都要算。
    她将自己重新隐匿回夜色当中，然后悄无声息的朝营地的方向接近着。
    随着她与偷猎者营地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莉芙的心里也越来越觉得奇怪。
    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营地里的篝火静静的燃烧着，木柴已然燃烧过了大半。
    一个人都没有。
    莉芙没有在这营地中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直到一阵风吹过，她闻到了一股铁锈的味道。
    是血的腥味。
    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解除了自己在夜色中的隐匿，身影缓缓浮现在营地当中。
    然后莉芙走向最近的那个营帐前，然后伸手掀开帐篷——
    尸体。
    帐篷内堆放着若干具尸体。
    从这些尸体的穿着打扮来看，他们应该就是在这里驻扎的偷猎者。
    淌在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全干，尸体也还尚且有些余温。
    才死没多久。
    “害怕事情暴露，所以来灭口了吗……”
    莉芙小声自言自语着说道。
    还是来晚了一步。
    看来今天晚上是要白忙活了。
    既然不能从这些将灰灵狼从千石城运到王都的偷猎者们身上找到线索，那就只能重新寻找切入点了。
    正在这时，莉芙突然听到了距离营地不远处，草丛发出的一阵骚动。
    她抬了抬自己那双泛蓝色的眼眸，缓缓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然后重新融于夜色。
    下一瞬间，她便出现在那草丛旁边，冷冷的看着躲在草丛后面，因为莉芙的出现而惊慌失措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龄与莉芙相比，要稍小上一些的女孩子。
    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
    她的发丝凌乱，脸上沾着血和泥土，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被吓到的小鹿一样惊慌失措。
    “你是谁？”
    莉芙问道。
    “我，我是，我是汉娜……”
    那女孩子的声音结结巴巴。
    莉芙想问的可不是她的名字。
    她在这个女孩子的面前缓缓蹲下，然后轻声继续问道：
    “汉娜，你从哪里来？”
    “……千石城。”
    “来王都做什么？”
    那女孩子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跟爸爸妈妈一起，但是现在，他们都……”
    女孩的表情有些木讷，像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悲伤，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是谁杀了他们？”
    “我不知道……他们有十几个人，骑着马，提着刀，来到营地里就开始杀人，我那时躲起来了，他们没有看到我……”
    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但既然如此的话，也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
    如此想着的莉芙，从身旁随手扯下一抹夜色。
    她看向蹲在草丛前的少女，那惊魂未定的眼神。
    “我真的有那么冷血吗？”
    莉芙在内心深处再次向自己发出诘问。
    面前这孩子的生与死，完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这种主宰他人生命的权利并未带给莉芙任何快感，反而让她感到苦恼。
    最终，她做出了决定。
    那抹夜色在她手中迅速变换形状，最终竟变成了一只纯黑色的蝴蝶。
    “汉娜，要跟我走吗？”
    莉芙问道。
    女孩犹豫片刻，然后眼神黯淡下去，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小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莉芙·克莱德，是东谷……”
    莉芙的自我介绍脱口而出，但当她刚刚说到一半时，却又突然顿住。
    她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莉芙·克莱德，幽夜之神最为虔诚的信徒。”
    然后，莉芙将手中的夜色蝴蝶递给那女孩：
    “这是主的恩赐，汉娜。”
    女孩缓缓伸出手，夜色蝴蝶扇动着翅膀。
    魔力所凝成的蝴蝶，落在了女孩的指尖上，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