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魔君之恋

    “莫岚，你该知道我的心思，我很感激你，感激你愿意帮我，但我已经不需要了，你回去禀报天帝，无论如何，我会完成任务，只是，请你把这个放在君上手上的相思结中，这是我求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语毕，那水镜化作一滴湛蓝的水晶落在莫岚手上。
    凉凉的湛蓝水晶静静躺在莫岚手里，如天地般沉重。
    “这是什么？”莫岚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却再也听不见洛卿的声音。
    那是什么？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告诉他。
    那其实是洛卿一千年前到西天佛界所求的忘尘佛晶，忘尘，忘了前尘。
    拂澜是上古神仙，寻常的忘情水根本无法锁住他的情思，只有佛界的忘尘佛晶方能截断那萌发的情思。
    洛卿不知道君上有没有喜欢上自己，但这已经不再重要了，只要她知道，知道自己是喜欢君上的就行了。之所以把那颗忘尘佛晶交给莫岚，让他放在相思结中，不过是想着自己完成任务后就要灰飞烟灭了，但即便是灰飞烟灭，她也不想让君上记住她，一个曾经为了报恩，而后来却是为了断情而灰飞烟灭的小小神女。
    他本是高高在上、清心寡欲的神仙，何苦多了情思这烦恼？
    月海之上，晨曦微现，日升日落，夕阳映余辉。
    莫岚犹自站在湛蓝的海面之上，好似从昨夜起便再也没有动过，只有眼底的些许哀伤透露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沉重与无奈，带着浅浅的疑惑，莫岚瞬间消失在月海之上。
    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与一个身着银白锦袍的少年站在星崖之上，看着洛卿离去的方向，一滴滴泪水无声的滑落。
    冰魄之海。
    莫岚看似懒懒坐在雪床旁打量着沉睡了已有九千年的男子，实则手心里的忘尘佛晶已经悄无声息地被他融入了那一条紧紧系在拂澜手上的相思结中。
    “拂澜，九千年了，或许这九千年对于你这样几十万岁的上神来说只是众生匆匆的一瞬间，但我知道，这九千年对于那个沉静的女子而言，却是亘古的守候。你何时，才会醒来呢？”莫岚轻声叹息，看了一眼没有丝毫异样的黑衣男子后飞身离去。
    在他离去之前，却没看见那相思结中的湛蓝水晶在一点点浸入拂澜的神思中，抹去关于一个蓝衣女子的沉重记忆，留下的，只有初遇，只有报恩。
    纷飞的雪花一停，无尽的海浪翻滚着，昭示着这一刻那个沉睡着的男人心底最深处的情思在一点点地消失不见，更昭示着下一个轮回里的陌路不相见、不相知、便不再相思。
    看着魔界之门，洛卿知道，踏入这道门，她便真的如同莫岚所说，堕落了，回不了头了。但是，她不会后悔。
    微微偏过头，好似在等待着什么，却是突然想起自己实在太过天真，那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她。
    寒冷冷冽，泪水早已模糊双眼，滑下脸颊，她竟忘了抬手去擦。
    一阵狂猛的旋风突然刮来，洛卿早已睁不开眼，只是忽然有一股熟悉的气泽传来，而那气泽的主人，正静静站在魔界之门那看着自己。
    洛卿想，她其实还是有其他办法的，既不伤害凌夜辰，也能阻止他想要毁了六界的疯狂之举。
    魔界的气息很是邪恶诡异，对于洛卿这样专修纯净仙力的神女来说有着不小的排斥，她太阳看着不远处的红衣男子，依旧是那么的俊逸而邪恶，只是额间多了些冷厉和阴毒。
    洛卿缓缓走近两步，看着他的眼，轻声道：“九千年未见了，别来无恙，夜凌。”
    这一声夜凌，让她身前的男子身体一震，眼底浮现淡淡的激动，本冷酷无情的面容也在这一刻开始融化，缓和。
    凌夜辰袖袍中的手有些颤抖，牢牢盯着身前的蓝衣女子，那样纯净的眼神此刻映出的是他的样子，只有他的样子。
    冷冽的寒风忽然停住，整个季节好似变成了春日，魔界之门轻轻飘起一阵小风，几片落叶不知从何处而来，随风落地，凌夜辰上前一步一把搂住有些发抖的女子，柔声道：“洛卿，你可知，我等了你九千年，你终究还是来找我了。”
    凌夜辰的话一字一句打在洛卿心头，此刻的她只觉得心中一阵愧疚，凌夜辰，你这又是何苦呢？
    “夜凌，我――我离开神界了，来找你，只是想再看看你，我就要去凡界历练了，他日相见，便是陌路人吧。”
    凌夜辰猛地推开她，艰难道：“你什么意思？”
    洛卿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没什么，就是要离开了。”
    “留在魔界陪我可好？就算你不喜欢我，那你就以夜凌的朋友的身份留下，可好？”凌夜辰轻声说着，他不想强迫她，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不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冷酷无情的一面。
    堂堂魔界之主，要征服六界的魔君，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竟可以这么卑微？
    若是被魔界之人看见，一定会一口老血喷出，这还是他们那个冷酷无情、阴狠毒辣、一心想要攻破神界再一统六界的魔君吗？
    “凌夜辰，你真的要我留下吗？”洛卿美眸看着他，不再称他为夜凌，夜凌，只是曾经的一小段回忆而已，那段回忆，在踏入这魔界之门，她就会将之尘封。
    “嗯。”凌夜辰声音沉重，神色冰凉。
    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虽然不知道洛卿为何会突然来到魔界，但这是一个机会，他不愿毁了她，他要留下她，他要赌一把，若是洛卿这一次真的背叛了他，那时，他将不再留情。
    这个女人，是他想要的，是最为纯净的晶石，却也是渗入骨髓的毒药，若是得不到，那便断情吧。
    这日，魔界长公主出嫁，凌夜辰的亲姐姐凌夜魅与鬼君的结合。
    对于这样盛大的场面，洛卿作为曾经的神界之人自然是不愿凑热闹的，奈何凌夜辰是铁了心要自己与他一起出席，这才有了魔君携神界月海的守护神女洛卿出席大典的赚了无数人眼球的一幕。
    凌夜辰伸手想要拉住洛卿，洛卿却一个不在意的旋身给让开了，他偏头看着她。许久，似是一声叹息：“走吧。”
    紧紧跟在他身旁，一路走过魔宫大典，重重妖艳邪异的宫灯挂在漆黑夜空，洛卿看到了无数天竺心兰在眼前铺开，直铺到夜魅的脚下，仿若这场魔界长公主的出嫁盛宴是开在一片花海之上。
    如此美妙的景致，悠然美丽得像是一幅新鲜的泼墨图，一看就知道这位从未见过的公主很得凌夜辰的器重，或许该说是这门与鬼界的亲事很受凌夜辰的器重。
    凌夜辰傲然立于众多魔界以及鬼界的长老以及皇子公主之中，一举一动都体现了他的霸道与张扬，眉眼之间的冷厉以及阴寒让人望而生畏。
    看着这样的凌夜辰，洛卿忽然觉得，他的出生或许本就是为了争夺霸业，或许本就是为了与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一决高下，只可惜，两败俱伤不是她想看到的，在两人之间，她只能选择那个神界最无情无欲、最冷心冷情的神君。
    不远处传来宦寺的唱喏，洛卿静静站在一个角落，不顾一些魔界中人异样的目光，随意地打量着这大殿之上的风景。
    眼角处瞟到一个熟悉侍女，嘴角含笑地走过去。
    随夜风轻拂的紫色纱罗衣带，美丽绝尘的容颜，一双清灵的美眸，成为不远处凌夜辰眼中最美丽的风景。
    好像是感受到洛卿的灼灼视线，那侍女忍不住微微抬头，檀木宫灯的映照下，终于看到紫衣女子缓步而来的身影，她轻轻的脚步好似踏出声声天籁，记忆中的温柔与感动瞬间在心底浮现，是她？那个善良的神女？
    “你还好吗？”洛卿淡淡问着，婉转的目光却落在了侍女胸前的一朵紫黑色的花蕊之上。
    “谢谢仙子关心，习习很好。”小侍女脸色有些惊慌，但更多的却是惊喜。她以为这个善良的仙子已经把自己忘记了，却不曾想她竟然一眼认出了自己，还关心着自己身上的紫罗魂毒。
    “上一次匆匆见面，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原来你叫习习，真是个贴心的好名字。”洛卿伸出手拉起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她胸前的那朵紫黑花蕊之上，透过洛卿的手指，一丝丝精纯的仙气渐渐没入那朵花中，紫黑的花朵好像受到了刺激，一下子反抗起来，一股股浓浓的黑色魔力瞬间将洛卿输入的仙气侵蚀掉，而习习，紧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她额间的冷汗却如不断的流水滑落在肩头。
    收回手，洛卿神色严肃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没想到――”
    “没事，习习已经习惯了，谢谢仙子，不碍事的。”柔弱的小脸虽苍白无比，但漆黑的眼眸里却没有一丝抱怨和委屈。
    洛卿嘴唇动了动，习习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煞白，周围的喧闹以及交叠着的阵阵笑声仿佛淹没了洛卿刚刚说的话，但是她却听清楚了，她清清楚楚听到这个仙子用最为平淡而温和的嗓音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习习，你可想过，离开魔界？”
    离开魔界？习习清丽的容颜露出几分苦涩和无奈，若是能够离开魔界，她何必一直苦苦守在这里，守在这冰冷无情的魔宫之中??????
    “若是你想，我帮你。”洛卿定定地看着她，这个可怜的女孩，从出生起便被种下了魔界最为阴毒的紫罗魂毒，伴随着她的成长，这紫罗魂毒也渐渐成了加速她生命枯萎的致命之毒。
    “谢谢仙子，习习，不能离开。”
    “为什么，若是你想，我可以让魔君帮你解毒，甚至把你娘亲一并放了。”洛卿不是想多管闲事，她只是不忍，这个女孩是神魔的结晶，她的父亲是神界的一位将军，她的母亲却是魔界修为最为低下的婢女，一次的偶然，两人相遇、相恋，最后生下习习。
    然而，神魔不可相恋，习习的父亲被打入鬼道，而她的母亲则被囚禁在魔界之海，最为阴暗邪恶的禁地。
    至于为何没有直接处死她的母亲，全是因为习习，习习是神魔结合而成的血脉，体内拥有一股强大的变异力量，凌夜辰不想让她死，便只有在她和她的母亲身上同时种下紫罗魂毒，一人克一人，只要习习有所异动，他一个动念，两人皆死。
    “君上不会放了我和我母亲的。”习习轻声说着，但却无比肯定。
    洛卿美目含笑，道：“若是他愿意呢？你想走吗？”
    “习习自然是想的，可是――”
    “不用再可是了，我会帮你。”洛卿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等她说话便离开了。
    看着那并不强大但却不知不觉刻入骨髓的紫色背影，习习清丽的容颜不再是刚刚的那样胆小懦弱，而是一片祥和，眸底的淡淡金光在这一刻变得十分耀眼，而她胸前的紫黑花朵更是绽放出妖异的灿烂来。
    早已离席的洛卿一个人站在魔宫的花园里，傻傻看着遥远的天空，暗叹：或许习习离开的那一日，便是她与凌夜辰真正决绝的一日了。
    “在想什么？”低沉而魅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洛卿一个激灵，转身看到的是只属于夜凌的表情，温柔、悠然、沉稳、魅惑。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若是我想做你的君后，你可否会答应？”洛卿浅浅笑着，视线落在凌夜辰因自己这句话而震惊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来，像是小小的恶作剧，更像是沉沉的坚定。
    “你说什么？”凌夜辰一字一句问道，仿佛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是真的。他眼底的冰冷无情、残酷冷厉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浓浓的不安，他在期待，期待她再次开口说出刚刚的话，说出她要成为自己的君后的话。
    “我说，凌夜辰，你可愿意娶我？”
    “洛卿，我确定我没听错，但是，你确定了吗？你是真心的吗？你不会后悔？”
    一个个问题从凌夜辰口中道出，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钢针扎入洛卿的心里，她确定，她不会后悔，只有那真心，她不能给，也给不了。
    凌夜辰，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我们相识太晚，怪我们无缘无份。
    洛卿点点头，忽然被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愧疚，无奈，但是，她还是要这么做。
    轻轻推开一点，洛卿仰着头看着这个张狂无比的男人，这一刻的他卸去了冷酷无情，卸去了阴毒狠辣，目光柔柔，神情淡淡，却是难得的好看。
    红唇轻启：“我愿意，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凌夜辰从未想过她会主动要求陪着自己，他以为，她只会把自己当作朋友，而不是心爱的男人，尽管此刻他无法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喜欢，但他相信，日久天长，她一定会爱上自己的。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要做魔界的君后他都不在乎，他凌夜辰唯一要的女人，自然只会是魔界唯一的君后。
    “我希望你放了习习母女，让她们离开魔界。”
    话音刚落，凌夜辰周身瞬间弥漫了浓浓的冷意，方才还笑意不断的俊容此刻变得沉重而怪异，“为什么？你该知道那个女孩对于我的重要性。”
    那个女孩是他在上一次神魔大战中失败后亲自为恶灵阵选定的恶灵之主，神魔的血脉若是被炼制为恶灵之主，即便拂澜苏醒，他也不再惧他，有了这样的一个恶灵之主，他统一六界便无人可挡。
    “我不知道。”洛卿瞪着他，故意做出难过的模样，“我只是看她可怜，她想离开，你为什么不让她走？你若是不放，我立刻就走。”
    说着，就要拂袖而去，却被一只大手拉住。
    “你做什么？你到底放还是不放？”凌夜辰，你放还是不放？洛卿心里重复道，放了我，放了你自己，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凌夜辰就这么看着她，想要透过她那双清亮耀眼的眸子看进她的心底，看尽她的情思，许久，终于闭上眼睛，沉声道：“放。”
    恶灵之主的人选没了，他还可以再选，但是这个女人若是走了，便再也不会有同她一样让自己心动的女人出现了。
    不过才九千年过去，拂澜至少还要沉睡十万年，这时间，足够他再到六界中寻一个更为强大的恶灵之主了。
    “凌夜辰，谢谢你。”洛卿柔柔道，与平日里的淡然沉静完全相反，一双美丽的眼眸好似在一瞬间便盛满了沧桑与无奈，但此刻被他紧紧拥在怀里，这样的沧桑与无奈却是他永远也看不到的。
    谢谢你，这么相信我，也谢谢你，让我下了决心。
    我欠你的，这一生只怕是还不了了。
    若是还有来生，定然不会再遇见你了，你的爱，太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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