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舍不得她受委屈

    “说吧，你今日来是为了何事？又是为了那个叫苏阮的女子？”
    刘皇后放下手中的剪刀，淡声问道。
    “母后，希望你能成全。”
    西陵漠感觉自己已经一刻都不想等了，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小心肝明媒正娶入东宫，这样他才能放心。
    砰！
    果然又是为了苏阮，那个贱人！竟然勾得她儿子什么都不顾了，不顾表妹的安慰，不顾小姨的陪伴之恩，不顾母后的感受。这人都还没入宫呢，就已经让太子这样了。这以后若是入了宫，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刘皇后越想越气，眸光一瞥手中握着的杯子，想也没想，就砸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碎片飞溅，惊得坤宁宫内外的宫人纷纷跪下。
    “皇后娘娘息怒。”
    上上下下一片请求息怒的声音，刘皇后面上神色好歹是好了一些，但是待抬眸一看，见太子面上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如山的神色的时候，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刘皇后觉得心里堵得慌，指着太子，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还能说什么，难道要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小贱人而以死相逼吗？她乃是一国之母，身份尊贵，这样有辱身份的事情，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刘皇后闭了闭眼，疲惫而伤心的说道：“太子，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顾忌本宫的感受吗？若是这样，你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尽管去做吧，反正本宫也管不了你了。你也不用来打扰本宫，免得给本宫心里添堵。”
    听了这话，西陵漠心里一疼，抬眸看去，就看到刘皇后面上满是疲惫，仔细看去，可以看到发间已经有了丝丝银丝。那些回忆，突然就蜂拥而来。
    当年生他的时候，刘皇后难产，当时就传出话来，宁愿死也要保孩子。三天三夜的煎熬之后，总算是母子平安。但是刘皇后却是伤了身子，太子也是瘦弱非常，一副不好养活的样子。刘皇后昏迷一天一夜醒来后，看到虚弱瘦小的儿子，忍不住抱着就痛哭了一场。
    因为刘皇后伤了身子，又只有一个病儿子，怕是以后也再不能生养了。后宫那样尔虞我诈，腥风血雨的地方，刘皇后在那段日子里，也是活得步履艰难。幸亏那个时候有刘家在后面鼎力支持，更是有贴心的小妹刘琇时常来坤宁宫开到安慰她，更是花费很大的功夫和心思帮她照顾太子。
    她和小妹刘琇同时怀孕，前后生产，小妹生下了长女邓心岚，她生下了太子。因为早产，心岚从小也是瘦弱的，和太子倒是同病相怜，所以刘皇后总是偏疼这个外甥女几分。
    灰色的日子很快过去，随着精心调养，太子的身子骨也慢慢变好了，也是变得白白胖胖，一副可人疼的样子。及至太子会说话走路后，展露出了惊人的聪慧，让明帝惊喜非常，更是要亲自教养。自此，坤宁宫的重回往日荣光。随着太子长大，坤宁宫的地位越发无可动摇。
    而待到太子七岁那年，刘皇后再次怀孕了。本来有了精彩绝艳的太子，她是别无所求了，不成想竟还有这样的惊喜。而且太医诊脉，说是双胎，更是让整个坤宁宫上下欢喜不已。
    只是，没想到，在刘皇后怀胎七月的时候，太子被奸人所害，中了剧毒，刘皇后心焦不已，衣不解带，不分昼夜，悉心照顾。后面太子是彻底康复了，但是刘皇后的孩子却是落了。已经七个月的孩子了，还是一对龙凤胎，当时刘皇后的血几乎染红了坤宁宫。但是刘皇后却是不后悔，她握着太子的手，道：“漠儿，你才是母后的一切。只要你没事，就好。”
    那时，西陵漠泪如雨下，发誓一定不会再让母后受到任何伤害。
    西陵漠握着茶杯的手突然就有些泛凉，他不能失去小心肝，但同时也不能伤害母后。西陵漠没再提苏阮的事情，转而说起了其它，“昨日在御书房遇到了舅舅，看舅舅为漠北城的人选问题愁眉不展。”
    刘皇后真被分散了主意力，接话道：“刘家子嗣不丰，这看着明摆着就是去送死的事情，大哥能不着急上火吗？”
    “太后娘娘感谢苏阮缓解了她的头痛之症，遂下了懿旨册封苏阮为清乐县主。我给看了看，就建议将漠北城那块地划成了苏阮的封地。如今，舅舅的危机倒是解决了。”平日里，西陵漠是不会喊刘坤为舅舅的，都是称刘国公，但今日却是为了刘皇后，一口一个舅舅的喊着，果然让刘皇后心里舒服不已。
    将难题踢出去了，多半还是得这个儿子帮忙解决，但到底是帮他舅舅解决了一个大困扰，刘皇后心里终究是高兴的，就推心置腹多说了几句。
    “你舅舅小时候多疼你啊，我们母子在皇宫里能够屹立至今，都是因为你舅舅在背后鼎力支持。”
    这个情，西陵漠还是承的。
    “你小姨也是，小的时候多疼你呀。那个时候你身子不好，我也伤了身子，有段时间实在没有精力照顾你。是你小姨心疼你，放着家里同样大的心岚不顾，跑到宫里来悉心照顾你。这份情，漠儿，你不能忘呀。”
    刘皇后，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发红，显然是想到了过去那些灰暗的日子。
    “两个表妹我已经让人放了，这会应该已经被接回邓国公府了。终究是我的表妹，小姨的女儿，我哪里真就能看着她们受苦。只是她们也太过骄纵，性子太过跋扈了。去文国公府参加寿宴，竟然将人家的嫡女给杀了。她们缘何这般狠辣啊，还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仗着是母后你的外甥女，仗着是我的表妹。若是此事就此轻飘飘的揭，她们以后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啊？”
    刘皇后想要张口说不会的，但是嘴巴张了张，却是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那两个丫头也的确是太过大胆了，如今竟然都敢杀人了，以后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想到两个外甥女做的事情，刘皇后一时间也有些气短。
    “我也是为了两个表妹好，趁此机会给她们一个教训，让她们知道厉害。否则下次要是闯出很忙弥天大祸来，我们是否一定能保住她们？”
    刘皇后心里觉得太子说得极有道理，不禁有些愧疚，“漠儿，还是你想得周到。”
    “那水牢我已经是让人接管了，时刻关注着两个表妹，自然是不会让她们又任何大碍的。只是我这样的苦心，却是每一个人能懂。母后你们就是想着纵容她们，即使犯了大错，也是继续纵容。我却是看不得的，就算得罪人，也一定要惩治惩治她们，否则下次要是再犯错，我们都保不住她们怎么办？”
    一边说着，西陵漠面上就露出了几缕伤心和不被理解的难过来。
    刘皇后顿时心疼不已，“漠儿，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两个丫头确实是欠教训，这次是一定要狠狠管教一番，否则以后真的是要翻了天去了。”
    这件事情就这般轻易揭过了，因为体会到了太子对刘家以及两个表妹的用心，刘皇后心里已经舒坦很多，和太子的隔阂也是淡化了很多。儿子的心还是向着她的，只是暂时被苏阮那个狐媚子给勾了去了，等儿子醒悟过来，一切就还和从前一样。
    西陵漠看气氛差不多了，就说道：“母后可是知道，当时我在凤凰山上的那一次刺杀，几乎就要死在那里了。”
    刘皇后面上闪过一抹错愕，“那时你说你身中数箭，落下山崖，多亏了隐世神医相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这件事情她和明帝都知道的，也一直询问关于那位神医的信息，想要好好感谢一番人家，但是太子确实无论如何也不说。怎么，这下突然提起这个了，刘皇后心里很是茫然。
    “母后可是记得，当时太后娘娘带着盛京的几家夫人小姐，也是在凤凰山游玩，后面遭遇了刺客？”
    “是同一伙刺客？”
    刘皇后当即道。
    “当时，苏阮就在其中，为了救太后娘娘而落入山崖底下。”
    西陵漠说到此处的时候，眸中带上了笑意，忍不住想起了在山崖底下的那些日子。那当真是缘分，那么的奇妙，让他们在山崖底下相遇相知相许，更是有了那刻骨铭心的一夜。
    刘皇后一琢磨，当即恍然大悟道：“漠儿你是说苏阮和你一起落入了山崖，一起被神医所救。两人在崖底同病相怜，生了感情是吗？”
    西陵漠握着杯子的手一抖，些许茶水就溢了出来。
    母后，你的想象力还挺好的。
    “不是，苏阮就是那个神医。”
    西陵漠连忙纠正道。
    “你们是共患难过来的，感情不一样一些是情有可原，但是苏阮身份摆在那里，想要做太子妃还是太难了。茜儿就是很好的人选，又是你表妹，她也是个好孩子，不会容不下苏阮的。……你、你说啥？”
    刘皇后正自顾说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西陵漠说的话，顿时张大了嘴巴。
    说苏阮偶尔从某本古方上看到诊治头痛之症的偏方，歪打正着的治好了辛太后的老毛病，她还勉强能信。现在说苏阮是神医，将太子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她却是如何也不相信的。她那么厉害，还能被未婚夫退婚？
    “母后，这都是真的。因为那次，儿子就深深喜欢上了苏阮，并且以报名之恩以身相许的名头缠着苏阮。后养病期间，儿子外出打猎，却是被淫蛇所伤，中了淫毒，神智不清之下，强迫了苏阮。苏阮遂一气之下，就孤身一人回了盛京。”
    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这样算来，那苏阮竟然是两次救了自己的儿子了。想想若是没有苏阮出手相救的后果，刘皇后就觉得身体发软，对苏阮的恶感倒是消散了很多。
    西陵漠看着刘皇后的面色在缓缓变好，就继续轻声说道：“她觉得这实在是于礼法不合，以后也不会再嫁人，就打算过几年去找个道观，从此青灯古佛，为家人祈福就好。只是儿子却是接收不了，这一生早就认定她了。一次醉酒之后，忍不住再次强迫了她。”
    刘皇后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这要是苏阮是她的女儿，估计她砍死太子的心情都有。这个儿子，素来霸道，就算是喜欢一个人，也是如此。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愿对方是不是愿意。
    刘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让你接苏阮也不是问题，她对你有两次的救命之恩，你又这般喜欢她，母后也不想你抱憾终身。只是，太子妃之位非同小可，牵扯甚多。侧妃之位已经是母后最大的忍让了，太子妃之位，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她如今是县主了，也不行。苏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苏阮她撑不起太子妃之位的。你也不要为此和我置气，太子侧妃吧，等以后你登了那至尊之位，再封个妃位，或是她诞下小皇子，就算是贵妃之位也不是不可以。漠儿，你以为如何？”
    别说这个答案小心肝不能接受，就是他自己也不能接受。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心肝，只想要用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去爱她护她，给她一切最好的。而侧妃之位，说得好听点是太子侧妃，未来的贵妃，但实际上只是小妾而已。
    他的小心肝就应该是他的嫡妻，唯一的妻。
    这个是原则问题，绝对不能动摇，否则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喜欢小心肝。
    西陵漠抿了抿嘴，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刘皇后已经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先开口道：“这么多年来，母后和你一路顺风顺水的，多亏了刘家在身后的支持。母后早就和你舅舅说下了，太子妃一定是出自刘家。而刘家如今只有一个适龄女子，那就是你刘茜表妹。漠儿，你不会是那薄情寡义之人吧？不会让母后失望的吧？”
    刘皇后一双眼眸期期的看着西陵漠。
    西陵漠瞬间觉得一种无形的压力压上身来，曾经的回忆笼上心头。那年刘皇后痛失龙凤胎，也是这般期期的望着他，说是为他一切都值得。他就是她的一切，为她永不后悔。突如其来的，一颗心就像是猛然被扎了，疼得无声无息，却能够感觉到那种窒息一般的疼痛。
    西陵漠忙避开那双眼眸，若是其它的任何事情，就算是要他的命，他当真就会点下这个头。但是和小心肝有关的，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允诺。
    “母后，苏阮她怀了我的孩子。”
    西陵漠再次扔下一个炸弹，他竟然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刘皇后。
    刘皇后浑身一震，接着却是有欣喜涌上面容，那她不是快要当奶奶了。
    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喜欢。
    “那很好啊，既然这样，那事情就要早日操办起立了。否则时间拖久了，到时候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就不好了。”
    刘皇后笑盈盈的说着。
    此刻，只要西陵漠点下头，这件事情就会过去，一切都是很美好。就算是侧妃，对苏阮，对苏家来说，怕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最美结局了吧。
    “儿子因为上次落崖，伤了身子，太医说儿子这一生本来是很难孕育子嗣的。儿子本来已经做好了孤老一生的准备了，可是没想到老天爷还是厚待儿子的，竟然给我送来了最爱的人，以及我和她一起孕育的孩子。母后，你真的忍心让儿子抱憾终身吗？”
    最后一句话，西陵漠是真心实意说的，含着顾忌和害怕，让刘皇后都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这个时候，刘皇后忍不住心慌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坚持什么，是该坚持娘家那边的荣宠延续，还是儿子的幸福意愿，她张嘴有些干涩说道：“你舅舅……”
    “母后，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承诺我会保证刘氏一族的荣耀与昌盛。”
    西陵漠无比认真的看向刘皇后，一字一句，恍若金科玉律，震动着刘皇后的心。
    “母后，我的承诺和保证还不够吗？一定要让我娶我不喜欢的人吗？那样对刘茜表妹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她原本也可以嫁给一个疼她爱她的人的。”
    “你的苏阮当真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吗？”刘皇后心头是松动了，但是嘴上却是不会松口的，看着儿子为着一个女人，不断的和自己争辩的样子，她觉得刺眼又讨厌。就算是同意，也不会让苏阮好受的。
    “是我不舍得。就像，儿子从来舍不得母后受半点委屈一般。”
    西陵漠突然很温柔的笑了，语气缓缓，像是春风一般，瞬间吹散了刘皇后心头的无数阴霾。
    她突然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东西，那些感动她无数岁月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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