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病重

    明帝怒气冲冲的离开，回到了乾清宫，就无端的发了一通火。
    李长安小心翼翼的在一边伺候着，看着明帝砸了一个又一个的名贵瓷器，眼皮微微一动，眸中暗潮汹涌。
    陛下确实已经老了，若是支持陛下的话，怕是陛下也没有多少年了。反而是太子，文治武功，皆是上上之选，将来必然是一代明君。所以，只要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要怎么选。
    正这个时候，雪妃匆匆而来。
    “陛下？”
    雪妃看到一片狼藉的宫殿，顿时惊诧的捂住了嘴巴，一双眼眸水润润的，里面皆是震惊。
    明帝见了这幅娇美的容颜，明明应该是赏心悦目，很是欢喜的。但是此刻却无端觉得心慌意乱，脑海之中却是浮现了刘皇后当年明艳妩媚的面容。
    他微微撇开了目光，神色只见有懊恼和迷茫。
    雪妃却是绕过那些碎裂的瓷器，小心翼翼的走到明帝身边，柔声关切道：“陛下心情不好吗，可是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清雪说吗？”
    美人的软语安慰，原本该是明帝最喜欢的。可是明帝，此时却是不知道为何反而想起了以前刘皇后耿直的关怀来。刘皇后从来做不出这般解语花一般的柔弱姿态，但她却是会像个谋士一样，为他分析利弊，给他正确有效的解答。
    在那些昏暗晦涩的日子里，是她的坚定和聪慧给了他无尽的勇气和希望。
    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是从他当上九五之尊，渐渐大权掌握，再不是原来那个落魄担惊受怕的皇子了。他急于想要展示自己，渐渐的喜欢上了那些个单纯柔弱的美人。她们有着刘皇后没有的没沾染过凡尘的容颜和眼眸，有像解语花一般的柔弱嗓音，会像是百灵鸟一般在他耳边唱歌，会软语安慰。他渐渐就不常去刘皇后那里了。后来，他和刘皇后渐行渐远，只剩下敬重的情谊了。
    雪妃看着明帝只是陷入自己的思绪，眸中神色不断变换，有疑惑有懊悔，她心头顿时一跳，眸色一变，伸手轻轻扯了扯明帝的袖子，一双眼眸水润润的，“明哥哥。”
    明帝回过神来，看到雪妃正微微仰着脸，满目关切温柔。
    这是他以往最喜欢的姿态，可是此时却觉得有些腻烦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朕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会，你先退下吧。”
    雪妃眸光轻轻一颤，眼泪差点落了下来，但是绝强的咬着粉嫩的唇瓣，不让眼泪落下来，一副柔弱又倔强的样子。
    要是往昔，明帝早该疼惜不已的将其揉入怀里，细细安慰了。
    但是此刻，明帝却像是看不到一般，转身就已经走开了。
    雪妃看了，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雪妃走后，明帝当真是觉得心神疲惫，就上了床，准备休息一会，再起来批阅奏折。
    谁知，躺着，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李长安见了，就去偏殿拿了一些香料过来，放在香炉里面，顿时有一股极淡的香味溢出。
    躺在床上睡着的明帝闻到这个香味，睡得越发熟了，但是眉间却是越发不安的轻轻皱着了。他又陷入了无尽的梦境当中，梦中总是或多或少的有着刘皇后的影子。
    次日，又到了刘皇后弹琴的时辰了，明帝却是强迫自己不去那里。但却是坐卧不安，最后还是着魔一般的又找了过去。只是，和昨日一样，那里依旧没有往昔的琴音想起。
    因为缺失了琴音，明帝今日一天又是恍恍惚惚，心里像是丢了什么一般。
    雪妃过来，也是被明帝给打发了。
    雪妃心里很是不安，在清雪宫中来回不安的走着，双手不停的绞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雪妃极为不安，嘴里喃喃的念叨着。
    她一介浮萍，无权无势，无根无依，在这个深宫大院之中，只依赖于明帝的宠爱而活。她如今活得滋润，能够完全不将刘皇后看在眼中，那是因为她盛宠在身。若是她失宠了，刘皇后回过头来，怕是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想到种种可怕的后果，雪妃越发焦躁不安，来来回回的在房间里踱步。
    她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不过才三个月，待他出生还需要七个月。这七个月的时间里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雪妃一时间六神无主，如今她供出了刘琇，宫外刘琇已经是恨她入骨。而宫内，她又得罪了刘皇后，刘皇后也是不会轻饶了她的。
    雪妃越想越是不安，忙小跑到了桌边，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快速吹干，装入信封里面，招来了心腹宫女，让她尽快将这份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前线胡国师手中。
    如今宫内局势不稳，胡国师还是尽快回宫比较稳妥。
    胡国师并不会武功，在前线战场上，怕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太子素来有战神之名，胡国师怕是轻易也占不了好的。
    看到心腹宫女将信带走藏入怀中，快速出了宫殿，雪妃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还是要打起精神来，要哄回明帝，她的一切一切都是由明帝给的。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明帝的宠爱和疼惜。
    想罢，雪妃换了一身素色衣裳，挽了袖子，去了厨房，打算亲手给明帝做些吃食。
    而另一边，那宫女拿着信，方才走出清雪宫，不过百步距离，就在一处长廊的拐角处被人拦住了。
    宫女乃是雪妃的心腹，名唤青禾，此刻看到拦在自己前面的坤宁宫太监总管常喜，青禾的眼眸忍不住狠狠一缩，心头乱跳，但到底是经过事的，虽然心内不安，面上却是半点看不出来。她恭敬的弯腰行礼，“奴婢给常总管请安。”
    常喜微微颔首，“青禾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雪妃娘娘不是怀了小皇子吗，如今害喜得厉害，想吃点特别的，奴婢这就要出宫去买些酸的新鲜的水果。”
    青禾笑着回了句。
    常喜听了，却是抬起一只手，轻轻摇了摇，“明人不说暗话，雪妃娘娘给了你什么东西，快些交出来吧。”
    青禾眸光闪烁，却是低着脑袋，强自撑着，“常总管说的什么，奴婢听不懂。”
    “听不懂是吧？”
    常喜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很快就有一个青衣女子出现，女子面容极为普通，就是那种看了容易忘的面容。
    她的突然出现，青禾心下万分惊讶，直觉的危险在临近，忙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她可是雪妃的心腹，雪妃乃是圣上的宠妃，肚子里面还怀着小皇子，皇后娘娘如今怕也只是恐吓恐吓她罢了，应该不敢正对她做什么才是。
    “带下去吧，让她懂懂规矩。”
    常喜的话语一落，青禾尚且还来不及完全明白其话中的意思，身上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的钳住了自己的胳膊，一股剧痛传来。
    常喜看着空荡荡的长廊，若无其事的转身走了。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一封信就被常喜呈到了刘皇后面前。
    刘皇后伸手接过那封信，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轻轻一挑，然后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讽刺十足的笑容来。
    明帝啊明帝，你千娇万宠，捧在手心里的雪妃，可是给你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呀。而且肚子里面那块肉，也不是你的。想想，真是有趣，不知道明帝知道了，会不会气死掉？刘皇后恶趣味的想着。
    刘皇后眸色微微一动，这个好消息当然是要让明帝知道了，否则他怎么能知道这个天下，只有她是对他最好的女人呢。
    刘皇后将信递给常喜，“想个法子，让明帝看到这封信。”
    常喜接了信，领命下去了。
    今日，虽然微有波澜，但到底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平平静静的过去了。只是，这份平静之下，却是酝酿着，汹涌的浪潮。只待酝酿够了，就会卷起惊涛骇浪来。
    明帝连着去了坤宁宫三日，三日都再未听到那熟悉的琴音，他终于是克制不住了，一个月后，再次迈步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的宫人看到明帝进来，均是惊讶不已，“给陛下请安。”
    坤宁宫内跪倒请安一片，明帝却是目不斜视，一路往里面走去，到了内殿，却是不见刘皇后出来迎接。
    “皇后呢？”
    明帝目光四顾，想要搜寻那熟悉的身影。
    常喜适时的小跑过来，擦了擦额头上因为跑步而出的汗，禀报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病重，这几日都在养病。”
    听了此话，明帝大惊，怎么会，那个明媚娇艳的女子，像是小太阳一般，着凉了他昏暗的人生。明明前面的日子，还日日在后院里弹琴呢，怎么如今就病重了，他不信。
    “朕去看皇后。”
    明帝大步的往刘皇后的寝宫而去，心里满满皆是不信。她怎么能有事呢，他还来不及后悔呢。
    明帝到了寝宫，果然看到刘皇后正虚弱的躺在床上。他几步走到床边，果然看到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人也清减了几分，那双眼眸之中晦暗无光，一副油尽灯枯的征兆。
    明帝的心一疼，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刘皇后的手，“锦娘。”
    刘皇后听到这声呼唤，一双眼眸之中顿时有了泪光，嘴唇轻轻颤抖，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明郎。”
    听到这个久远的称呼，明帝的心房瞬间奔溃了。
    “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帝这般安慰着刘皇后，也是在安慰自己。
    他转过身，“来人，快传太医，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给朕传来。”
    明帝一声令下，李长安连忙就小跑出去传话了。
    而明帝却是转过身来，继续和刘皇后说话，连声音都放轻了，“锦娘，这一个月来，我每日都有过来听你的琴音。琴音依旧，我像是回到了但年白马寺一般。若是时光能够回溯，我依旧会义无反顾的那般做。”
    明帝说的一脸深情，说得自己都要感动了。
    而刘皇后听了此话，却觉得心头一阵悔恨。早知道今日，她宁愿不要遇到这条负心狼。
    当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一脸落寞，“陛下还能够记得锦娘，锦娘已经很满足了。”
    明帝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太医已经快步进来了，一个个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要请安。
    明帝忙挥了挥手，“不必多礼了，快给皇后看看。”
    众人不敢耽搁，连忙上前为刘皇后诊脉。
    只是，一个个上前，一个个皆是面色大惊的退到一边，让另一个同僚上前，似乎不敢确认自己诊脉的结果一般。
    来回两三次之后，明帝瞬间受不了了，勃然大怒，“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让你们诊脉，你们以为是在耍猴吗？难道还要一个一个的上，全部都诊一遍，然后再交流交流心得吗？”
    看到明帝动怒，还未诊过脉的太医们纷纷低头敛目，诊过脉的几个太医暗暗交流了一下眼色，最后还是由资历最深，年纪最大的那个太医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启禀陛下，皇后娘娘的病情臣等自然是已经诊得的，但是臣等不敢说。深怕弄错了，遂想要多验证一番。”
    听到这话，明帝心里越发不安了，但还是忍着自己的恐慌，怒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不要藏七藏八的，快说，皇后到底怎么了。”
    那人脖子一梗，宛如壮士断腕一般，硬着头皮就据实说了，“皇后娘娘这些年劳心劳力，身子本就亏损得厉害。近来，更是心神受损，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副油尽灯枯之像了。”
    虽然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但是此刻心中隐隐的猜测和害怕得到证实，明帝只觉得一颗心无比煎熬。既像是在烈火里面燃烧，又像是在冰水里冻着，冰火两重天，不可谓不难受。
    “怎么会？”
    明帝嘴里喃喃念着，却又忍不住信了。心里想到一个月前，自己闯进坤宁宫，要赐死刘皇后，赐了一瓶鹤顶红，三尺白绫。怕是就是那个时候，刘皇后心如死灰，失去了生活的斗志吧。
    而近来一个月的弹琴，怕是在回忆以往美好的日子吧。
    明帝一时心头难受，伸手抱住了刘皇后，紧紧的，深怕一个松手，下一刻刘皇后就会离他而去了。
    在明帝怀里的刘皇后，此刻一双眼眸之中却是极为冰冷，毫无温度。
    明帝无声的抱着刘皇后，身后则是跪了一地的太医。太医们一个个安静的跪着，却是大气都不敢出，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明帝的不开心，就要小命不保了。
    过了一会，明帝才松开刘皇后，转过头来，厉声道：“朕命令你们，无论用什么办法，用什么药，一定要帮皇后的身体调理回来。否则的话，要是皇后有个什么闪失，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此话一出，跪着的太医们皆是瑟瑟发抖，想要抬头求情。只是，在对上明帝冷漠无情的目光之后，一个个却是安静如鸡，老老实实的领命了。不管如何，只能先应下了。
    明帝在坤宁宫待到了晚上，才踏着月色离开。
    离开的时候，明帝满心不舍，他此刻心内当真是后悔了。刘皇后当真要是走了，他是多么的孤单。这个人世间，哪里还会有这样一个女子，不在乎他的身份不在乎他的前程，一路风风雨雨的陪着他，从微末走到辉煌。为他生为他死，以他为天，将自己的生死度之事外呢。
    刘皇后看着明帝远去的身影，慢慢坐起了身来，虽然面色看去还是惨白惨白的。但是一双眼眸却是亮得惊人，常喜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刘皇后一脸冷漠的看着明帝远去的方向。
    “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刘皇后听到脚步声，人未回头，而是直接问道。
    常喜忙禀道：“已经安排好了，明帝今夜就会知道雪妃的面目，怕是今夜是一个不平静的夜了。”
    听了此话，刘皇后嘴角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来，“这样才好呢，越是热闹越好。”
    否则明帝还以为后宫里面一团锦绣呢，一个个都是天真单纯的美人，就她蛇蝎心肠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让明帝好好看看他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单纯不知世事的美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刘皇后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意来，这事情交给常喜来办，她很是放心。她转而拿了一些布料开始缝制衣服，这是给太子缝制的衣服，待做好了，就会让人送去前线。
    坤宁宫里倒是一片安宁，清雪宫里面可就没有这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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