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一朝得宠（三）

    “姐姐好！”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女童声，苏月琴缓缓转身，看着眼前的粉衣小童，一时愕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
    “小姐！这位是四小姐！御琴小姐！”梅姑眼见自家小姐又要出糗，忙低声提醒。
    “苏御琴？”月琴淡淡一笑，整个一个花团锦簇的小孩儿，这样小的年纪，却一本正经的端着架子，由丫鬟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越过两侧的花圃，逶迤走到跟前。
    “她多大？”印象中父亲好像并没有年纪这么小的女儿。
    待到近前，方才看清，女孩只是穿着过于幼稚，个头倒也只比自己低了半头，且是声音稚嫩，容易让人错认了年纪。
    “十四！”梅姑低低说了一句，便退到苏月琴身后。
    “姐姐是在问我的年纪吗？”苏御琴在苏月琴面前站定，打量了下梅姑，转而看着苏月琴：“听母亲说姐姐这些年一直住在后园里，身子一直不见好，御琴也不便打扰！今日见了，姐姐倒比之前高了不少！”
    “御琴妹妹说笑了，月琴身体抱恙，这七八年间也只在后园静养，别说是妹妹了，就连父亲也不容易见上一面！”说着苏月琴冷冷一笑：“倒是母亲关切的紧，时时关照！月琴感激不尽！”
    “母亲是父亲的正室，关切姐姐自然应当！姐姐不必挂怀！”苏御琴说着微微屈了屈膝，领着两个丫鬟，往前而去。
    苏月琴淡淡一笑，跟在苏御琴身后，进了父亲所在的居所。
    此时已过晚饭时间，苏老爷做家常打扮，面前放了盏清茶，坐在廊下，看着仆人们打水。
    四方的小院侧角，有一方古井，每至夏日，佣人们便打了井水，泼洒在大理石地面上，被暑气蒸腾的地面，冒出无数气泡，这暑气自然也消退了不少！
    一转的游廊辅以形状各异的花圃，经年的老树，枝丫横生，苍劲古朴，花开满树，香气四溢。
    每隔一段的走廊上，便挂有绘有山水图画的风灯，夜晚点上，便觉灯火辉煌。
    苏老爷坐在廊沿下，旁边正有一个鸟笼，苏老爷时不时的便要逗弄上一番，那鸟儿叫声清脆，在笼中上下跳跃，颇通人性。
    见两个女儿一前一后进门，苏老爷命人把鸟笼挂回原处，有仆人给两位小姐送来座椅，便自行退到了一旁。
    “不知父亲何事唤我姐妹！”苏御琴被丫鬟们扶着坐到椅子上，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正有一丝甜甜的微笑，挂在唇角。
    苏月琴却从一进门，便像是打定了主意般一声不吭，此时更是随意向苏老爷行了一礼，便坐到右侧的位置上低头喝茶。
    “你们年龄一天天的大了，为父这里想着给你们正经的请个教养的嬷嬷，教教你们规矩，以后出了苏家，可也别丢了苏家的脸面！”苏老爷看起来心情不错，对于苏月琴的无礼，并不在意。
    “平日母亲已经请了桂嬷嬷教习，兼教针线歌舞！平时女儿不在父母面前尽孝，自在自己的院中勤加练习！”苏御琴不卑不亢的应道，倒比那个大少爷沉稳，且是进退有度。
    “你母亲能提前想到这一层，我深感安慰！只是你姐姐却是被生生耽误了这些年！”说话间，众人视线投向一直都在装聋作哑的苏月琴身上。
    苏御琴代为答道：“姐姐这些年幽居后园，想来无事时自是用功不少，只是姐妹不曾相见，竟不曾听闻！”
    被苏御琴这样猛的将上一军，梅姨心头狂跳，这三小姐只除了吃，便是睡，大字不曾识得几个，却只爱在泥里打浑，此时被老爷这样问起，又被御琴小姐这样比着，哪里还答的上一句？
    “姐姐不比妹妹多才多艺！便是读书也是少的可怜！妹妹只管用心自己的婚嫁便是，至于姐姐，想来有父亲做主，自然不会太差！”苏月琴此时还能笑的出来，梅姑当真觉得羞愧难当，脑门埋在胸前，生怕老爷把火出在她身上。
    “罢了！过去的就都算了！”苏老爷一声长叹：“只要以后用功，就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大哥跟二哥也在读书用功，女儿家虽不用为官做宦，但大家之女，以后做了当家主母，岂能落人口舌？”说着苏老爷一顿，片刻后方接着说道：“自明日起，我便让人每日给你们上课，这样两年下来，也定然能学个样子出来！”
    “是！”苏御琴率先站了起来，苏月琴亦跟着应了一句。
    “好了！天不早了，都回去吧！”苏老爷摆了摆手，并不打算留下女儿，父慈子孝一番。
    两个女儿各自向苏老爷行礼后，一前一后退了出来，这里梅姑却拉了拉苏月琴的胳膊，苏月琴会意，落后几步。
    “姑娘怎不乘机向老爷问一问奴婢的事？”梅姑语气不善，看来着实是有些着急，这也难怪，只要老爷答应，夫人那便松动了一半。
    “你要我当着四小姐的面，问你的婚事？”苏月琴意味深长的笑着。
    “不是！”梅姑一阵懊恼，却又不甘。
    “行了！你的婚事，我自会操心！此时天色尚早，我要在园中走走，你先回去，通知她们给我准备热水！”说着不待梅姑应承，便沿着青石小路，往园中走去。
    梅姑本欲跟上，但现在的三小姐性情不好琢磨，自己虽是跟了八年，却到底不好过于冒失，只得央央往肖表姐的住所而来。
    穿过丫鬟们住的下房，房内多已点灯，丫鬟们进进出出的忙着梳洗，过不多时，夜间值守的丫鬟，便都要到主子面前侍候。
    影墙上爬着一株粗壮的凌霄，第一次进来不曾留意，此时夜间风凉，站在院中，便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鼻端。
    而肖管家的私家小院，只点了一角风灯，隔壁院落的灯光，落在清冷的小院内，留下了一地斑驳的残影！
    房内灯火通明，隔着门帘，便能听见肖管家的怒骂声。
    “你说你教孩子什么不好？这才多大的年纪，一天天的也只知道喝酒！”肖管家一改白日的温柔，气急败坏的说道。
    “这你可是冤枉我了！”中年男人的声音在房内响起：“这酒是夫人送的！这喝酒也是二少爷教的！”
    “这你可不能胡说！”肖管家声音一低，警惕的留神听了听门外。
    “表姐在家吗？”梅姑连忙趁机在门外唤道。
    “梅表妹！”肖管家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斜眼看了看隔壁院落，上前拉了梅姑的手，走进房门。
    “刚我还跟你姐夫说呢！”肖管家把梅姑按倒椅子上，一面斜眼打量了下梅姑：“我们既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瞒你了！”
    “你姐夫虽然在二门上给老爷收管外面的进帐！却是被夫人盯的厉害！这二少爷也不是夫人亲生！我虽是在夫人面前能说上几句话，却并不是夫人娘家带来的家里人！这亲疏一看便知！”肖管家说着从桌子上提了一杯酒，一旁坐着的翼儿刚想上前去按，却被肖管家一个眼神止住，肖管家一扬脖把酒喝了下去，斜眼冷觑着翼儿道：“这是二少爷不喝的，你也要！”
    “二少爷用功读书，将来是做大事的！这夫人打赏的酒，白扔了可惜，特意赏我，是我的脸面，有什么喝不得的？”翼儿不服。
    “呸！”肖管家有了酒意，狠狠的往儿子脸上啐了一口：“二少爷自己也会喝酒，他怎么不自己喝？！安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说着抬眼看向梅姑：“所以你也知道了，我是一心想帮你！只是出了这个院子，咱可不能胡说！”说着又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表姐夫忙上手去拦：“夫人，你可别乱说了，二少爷是我们将来的指望，二少爷能偷偷把酒赏给我们，自然是信任咱们的！”说着斜眼看了看梅姑：“可听说表妹一心想嫁给大少爷？”
    梅姑一时语塞，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表姐夫：“表姐夫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大少爷是大少爷，夫人是夫人！大少爷为人谦和，长相俊美，梅姑打定了主意，是要跟着大少爷的！”
    “是！”肖表姐接过话头：“我下午专程给大少爷递信，不曾想，反而让悦儿那丫头得了势！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
    “对！你表姐说的对！论心机和手段，大少爷比二少爷不相上下，但二少爷为人谨慎，暗下苦功，要想越过大少爷，将来想来值得一搏！”表姐夫仔细分析道：“大少爷若是取仕无望，族中地位不保，那你的机会自然大了不少！”
    “不！不不不不！我可不希望大少爷名利无望！将来他要是知道会恨死我的！”梅姑连连摆手。
    “不仁已是他们先做下的！这些年她们不断的给二少爷送酒送肉，而且身边侍候的丫鬟也是个顶个的水灵！”翼儿突然开口道：“二少爷也只把他们收在房中，却从不曾真正碰过她们！”
    “就连二少爷的亲事，也被她们操控着！二少爷只得装病躲了，对外又放了个放浪形骸的名声在外，这才吓退了提亲的人！”翼儿接着说道：“大少爷却一心想要等到金榜题名之后，好迎娶贵族千金小姐为妻！”
    “就算你不忍心伤害到大少爷，可等到大少爷功成名就，哪还会想起你？”肖表姐瞟了眼梅姑：“除非你先嫁他为妻，否则永远不要再存指望！”
    三人齐齐的看着梅姑，一时竟把梅姑看的不好意思起来：“你们！你们看着我干嘛？”
    “你是跟着那傻子小姐时间久了变傻了？还是被大少爷迷昏了头？”肖表姐毫不客气的问道，很是满意自己家人，在这件事上能跟自己意见一致。
    “我…我怕大少爷将来恨我！”梅姑仍旧犹豫不决。
    “你不说我不说，大少爷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自然是老爷一妻两妾争斗的结果，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肖表姐伸手按在梅姑的手上，梅姑双手停止了不安的搅动，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听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