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2章 第十日

    放仪器的人影刚离开，又有另一道人影出现。
    此人来到掩藏仪器的地方，将它掘出，重新将土埋好。
    按了一按，关掉信号发射器后，将那螺钉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按照郑小虎那张芷岚地图所提供的指向，这支队伍，在一片野兽横行、不见人烟的森林中踽踽前行。
    一路拾掇着小小的趣事，抛却恐惧和疲惫，暂忘沉痛和忧伤。
    用王健的话来说，既然不管多么悲痛也要向前，那，为什么不快乐地走呢？
    转眼之间，已是来到芷岚的第十日。
    当此时，他们接连三天没发现溪流，备用水也快用完了。
    队伍不得不离开边缘，向深处走。
    幸好走入近十公里，便发现一个可取用水的池塘。
    这是一片低洼地，有无数看不见明显水流的暗溪流入，面积大概四五平方公里。
    大家对行程出现了分歧，张队认为，附近没有明显的水源，这地方有可能是怪兽们的聚居区，取到足够的水之后，应该马上撤离。
    但其他三人则认为，眼下天色已晚，再往前走就要在密林中宿营。
    与其在密林中与怪兽遭遇，还不如守着水塘，起码明天可以带走更多的饮用水。
    从水塘边缘的勘测结果看，没有发现大型生物的脚印和尸骨，甚至没有发现生物活动过的迹象，水塘里也是一片平静。
    王健初步判断，没有怪兽出没，至少最近几日不曾有过，周围也不太可能有大群的生物存在。
    就此，他做出几点推论：其一，这个水塘只是临时形成的，暗溪汇集在低洼处而形成水塘，一旦雨停下，很快就会消失。
    其二，汇集成水塘的暗溪在别的地方露出地表，那些地方取水更为方便，所以周围的生物不会聚集于此，只是偶尔来。
    其三，周围存在着一两只可怕的终极猎食者，这里成为它们的私有水塘，别的生物自然不敢靠近。
    至于没有留下痕迹，则是因为地上的泥很软，就算有足迹也很快就会消失，死亡后的尸骨则沉入了泥下面。
    如果王健的推论正确，待在水塘边不仅没有危险，反而还相对安全。
    区小武认为，就算有恐怖的终极猎食者存在，只需要像以往一样，布置几个简易装置，便于发现和警报就足够了。
    支持张队的观点的只有郑小虎，他的理由很简单，这个水塘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寻常，甚至有些诡异。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赞成在此扎营。
    要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做出抉择稍有难度。
    没有人怀疑张队的理论和郑小虎的直觉，可也同样没有人对王健的观点提出反驳。
    更主要的是，对连续多日缺水的人而言，眼前这个水塘简直就是一个诱惑，太难以抗拒了。
    王健见大家犹豫不决，进一步提出更加完善的陷阱防御体系。
    他会在宿营地周围，水塘旁边，挖出一个直径五米以上的圆形隔离沟，里头堆放易燃的木料，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木材。
    以汽油为引，踫上紧急情况，只要点燃火油，便形成绝对屏蔽。
    林间阴暗冰冷，无孔不入的风令巨大的树发出颤栗的沙沙声响，令人不自觉想要收拢衣领。
    地面布满树根和草藤，此外便是积水的水洼。
    王健和郑小虎一前一后从湿滑的泥地上踏过，纷沓的脚步声在幽寂的密林里弹奏起单调的鼓曲，急促而压抑。
    郑小虎没察觉王健的变化，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住询问。“嗨！王健，我们好像离营地太远了。”
    “不远，我在测量着。”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怎么一直往前走？那是阴影区，会不会太危险了？”
    “嗯，走就是了。”
    “王健，你看，这些树怎么会歪了？这些树根全翘了起来！奇怪！这么大的树，难道是风刮歪的？”
    “嗯。”
    “这地方怎么坑坑洼洼的？”
    “到处都是小水塘，要是跌一跤，我可没衣服换啊！王健，你还有衣服换吗？”
    “没有。”
    “够了吧！我们走了这么远了，还没发现一只大型动物，是不是该绕着营地转一圈呢？”
    “你今天怎么搞的？老朝一个方向走，也不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王健停了下来，回身。
    郑小虎盯着地面道：“王健，你看，这个水洼的形状好奇怪，怎么看像脚印似的？”
    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长宽：“哇！如果是脚印，那家伙块头可够大的，我们不会遇到什么三层楼高的怪兽吧？”
    望着他，王健迟疑了一番，终于缓缓道：“大黑牛，我……”
    区小武猛然道：“有动静。”
    一阵细碎声响传来，王健扭头一看，一只两腿直立行走的小型蜥蜴样生物从灌木丛下方跑出来，警惕地盯着两个巨大的不速之客。
    郑小虎快步追赶几步，笑道：“蜥蜴！不会吧？这个头还没有我的养的那条变色龙大。”
    “难道就是传说中人类的祖先？”
    “哈哈！看来应该捕捉回去，让张队鉴定鉴定。”
    那只小蜥蜴似乎感应到危险，迅速无比地窜回了灌木丛。
    王健收回视线，盯着郑小虎道：“老郑，我问你，这几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什么？什么干什么？除了守夜，就是睡觉啦！”
    郑小虎好像有些不敢正视王健，慵懒地斜靠在一块泥灰色岩石上。
    王健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子弹样式的信号发射器，一粒一粒地撒在地上。
    他最后在手心留下一枚，向郑小虎摊开：“自从那晚在大岩壁上，看到了芷岚的顶峰容貌之后，每到晚上，你便想方设法地放上一枚信号发射器。”
    “到今天为止，一共十一枚，都在这里。”
    “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王健的语气乍听很平静，细听却带一丝微微的颤音，目光渐渐变得凌厉。
    郑小虎没有回答，冷漠地反问道：“你监视我？”
    王健道：“不错，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注意同行的每一个人，这就是我的任务，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是你……”
    郑小虎不再掩饰，桀骜地昂着头道：“不错，就是我！你打算怎么做？干掉我？”
    王健皱眉道：“郑小虎，你是为谁服务的？”
    郑小虎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才开始寻找藏宝图，竟然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王健明白了：“朱重九给你开了什么价码？”
    郑小虎说道：“嘿，嘿，嘿，只是大家的后台老板不同而已，对吧？”
    “今天你既然把事情点破了，那我就直说了，元璋集团公司那里，我也给你争取到一份好处，怎么样？”
    王健心中一寒，痛惜摇头道：“我曾经以为，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你不是一个会为了利益而出卖朋友的人，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王健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郑小虎苦笑道：“人总是在为了一些特定的利益而活，这就是人生的真谛。”
    “每个人都有他的价码，那就是人生的价值，你也脱不了这个圈子。”
    “我为了一个合适的价码而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我是拿命来换的。”
    “你知道，其实我并不想跟你冲突，可如果你真的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情谊……”
    说着，郑小虎居然从怀里摸出一把枪。
    “别傻了。”
    王健也快速举起了一把枪。
    他神态正气凛然，出枪的速度快了郑小虎不少。
    他一手端着枪，一手捏着那枚发射器，说道：“通过高能粒子流产生变频脉冲，定时定向发送强电波信号，由同步卫星接收，再藉地面中转站传送，很先进的办法，但是没有用！”
    “就算我没发现，就算我把它们留在那里，藏在你身后的人也得不到任何信号。”
    “你难道不知道吗？这里存在有奇怪的强磁场，一切与电磁有关的信号都会被吸收，你的信号根本就无法发送出去！”
    “郑小虎，你不要抱有幻想了，我向你保证，元璋集团公司的人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王健狠狠将手中的发射器弹出，郑小虎脸色一变。
    放缓了语气，王健又道：“不要这样，好不好？”
    “郑小虎，你应该知道，我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持枪相对，我也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今天之所以带你走了这么远，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回到队伍里，和大家一起前进吧！”
    “在这片原始丛林，我们的力量极其弱小，为了生存，必须不断对抗周围的一切，何苦还要彼此相互斗争？”
    “我可以不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只要你别再做出伤害大家利益的事。”
    郑小虎低头不语，手中的枪渐渐垂下。
    王健见状也放下了枪，不想突然之间，郑小虎又端起枪来。
    这次，他比王健快。
    “说得好像有些道理，还有些感人，但，正如你所言，我没有经历过你所谓的生死与共。”
    “如果你不把事情揭发出来，我们本来可以和平相处，但你揭穿了我，所以……”
    话虽如此，手中的扳机一时也无法狠心扣下。
    对面的王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郑小虎同时，竟然也举枪！
    枪声响起，郑小虎打中了王健拿枪的手，王健的子弹却打在了空处。
    郑小虎愣了愣，王健没有打自己，他在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