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最后的宁静

    “收回？为什么要收回，咱们齐心协力打下来的江山，就凭你的一句话就让我们解甲归田，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坚决反对。”
    长约25米，高约4米的会议大厅里，传来了一道苍老但又听上去铿锵有力的声音。也正是这道不服老的声音，阻碍了李万年长达十年的发展规划。一个相互制衡的战车，稳则稳矣，但也稳过了头，稳的几乎止步不前，只想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称王称霸。然而，李万年的眼里却是星辰大海。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李叔叔的话晚辈虚心接受，但，国和家既然分为两个字，那就有它既定的价值。国是国，家是家，一大一小，岂能混为一谈。这话用在公司和家族上同样适用，在族谱里，您是长辈，所以任何话，无论对错我都只有锤首聆听的份。可此时此刻，在这张椭圆形的长桌面前，我就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而您，说句不客气的话，那就是…”
    “混吃等死之人。”
    此话一出，不止最先出声的李叔叔，就连慷慨激昂，准备一举瓦解那些酒囊饭袋的李万年也怔在了当场。
    随然这句话很解气，也是李万年深埋在心底十几年的话，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董事长这个职位看似风光，其实最大的职能不是开拓进取，相反，稳中求胜才是最应该干的事。大刀阔斧可以任由销售部门和市场部门去折腾，擦屁股，除隐患才是一个合格的董事长应有的水准。
    一旦这句混吃等死面对面地说出口，心里爽了，死仇也就结下了。偏偏这些一把年纪的老骨头，除了年龄加在一起大上自己好几轮，公司的股票占比，总和也是远远的超过了自己。
    行将就土的人，除了喜好亮闪闪的金银财宝，脸面也是他们的逆鳞之一。
    所有人停止了思考，都将目光移向了会议室的大门，争先恐后的想要知道，这个不怕老胳膊老腿的真正勇士是谁。
    “海胜？！”
    “李海胜！”
    前一句是族老李叔叔喊得，后一句是装作意想不到的李万年刻意大声叫出来的。孩子们的一片心意，不能不领，既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那就大大方方的演下去，李万年倒是要看看儿子的这名同学，还能带给自己多少意外和惊喜。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从未想过要在这样的场合，看到我这张脸。”
    最为在乎规矩，连孙儿饭桌上讲话都要责骂几句的李族老竟然面对公然迟到的李海胜，没有半点的责怪意思。
    “邀请函都下了，有什么意外的。更何况，事业为重，你那边业务繁忙，再加上城市的交通越发的拥挤，能来，就已经实属不易了。”
    面对李万年，李族老摆足了长辈的架子，大有一言不合，我就将你删出族谱的意味。反观阴阳怪气的李海胜，居然主动递去台阶，怎么看，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尊者形象。
    两面派到如此地步，连遮掩都省去，李万年只能用职业性的微笑，去掩盖快要抑制不住的怒火。
    他知道李族老的如意算盘，不就是嫌自己一方逐渐势微，想要赚取强援嘛。但也愈发说明这些年来，这群混吃等死的功勋们，连基本的思考都遗忘了。在李万年的眼里，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们就是寓言里的农夫，而笑的嚣张的李海胜，就是假装冬眠的那条毒蛇。
    引狼入室的是自己，可喂饱这条狼的人，正是以李族老为首的其余董事。狼子野心都不顾，还在计较自己家的一针一线，李万年逐渐平息了愤怒，而是油然而生出一种悲哀。
    是否自己老了，也会有如此昏庸不堪的那一天？
    “谢谢李叔叔的谅解，但不好意思，我就是睡的有点晚，起来的有些迟，还真和业务多少，交通拥堵有多大关系。”
    这一巴掌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厅里回荡的清晰无比，与之对应的，是李族老那坐立不安的迷茫神情。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投向了李万年，他们不是一见面恨不能撕下对方一块肉的死敌吗？”
    很快，李族老的担忧不见了。
    打完脸，连手都来不及擦的李海胜，自顾自地走到了李万年的左手边，在第一把座椅处停了下来。原本座椅上的人，在环顾一周后得到不声援，一个个不是低头看手，就是突然对着天花上的吊灯起了兴趣。没办法，遭受无妄之灾的那名董事只好舍掉面子，灰溜溜地坐到了本该属于李海胜的座椅上。
    刚在左手最后一排落座，李海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李总多年不见，依旧神采奕奕，看来没少花心思用在养生之道上面吧。正巧，老弟近几年也迷恋上了吐故纳新，什么时候抽个空，咱哥俩切磋切磋，看看谁的道行更高深。”
    在座的没有傻子，可能对金钱的过于依赖降低了某些人的智商，但整体的水平依旧超过了普通人一大截。
    别看李海胜说的热情洋溢，每个字都字字珠玑。养生之道指的并不是明面的含义，而是暗讽李万年这几年都在整部公司内部的矛盾，就跟保姆似的，哪个部门穷了，哭了，就要想方设法的哄他开心。如此一来，余下的吐故纳新，切磋道行，也就融会贯通了。
    听懂这段话的人李万年也是其中一个，不同于松了一口气的李族老，此刻的李万年愈发为当初的识人不明而深感后悔。要知道，当年脾气火爆，什么话都敢说的李海胜得罪了无数人，却依旧能将公司上上下下安抚的无事发生。刺头不听话的就想办法怂恿他们和自己干仗，一旦事情闹大，李海胜凭着过人一等的头脑，和行业里无与伦比的才华，总是能让各打五十大板变为一方彻底出局。拿潜力做威胁，这招以退为进真真是屡试不鲜。
    现在，那头横冲直撞的狼收起了利爪，合上了血盆大口，玩起了字谜游戏。这就让其危险程度上升了无数个档次，会咬人的狗不叫，用在这，就是会吃人的狼不喊。
    事出无常必有妖，面对成了精的狼，李万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突然觉得，李海胜此刻的如意算盘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都想趁此良机，永绝后患，从而一家独大。
    只是鹿死谁手，本来胜券在握的李万年，面对突发变故，早已没了当初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