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话 营造法式

    扶着明哥走上几级台阶，大家来到券门外。现在不着急追钟磊，明哥的本意是要等邵军。
    钟磊和明哥下来之后，独自一人在券门外坐了半个多小时，只说了‘营造法式’四个字！
    券门低矮，里面的空间却宽敞，斜在头上方的石面上边满是青绿泥藻。那是倾斜券道的外侧，石材表面颜色浑然天成，石条相接的线条不仔细瞧不出来。视线之内的空间左右狭长，头顶的整齐的斜面上，满是绿色泥藻。整体略呈三角状的空间，人在里面没有任何狭窄拥挤的感觉，空间不大给人的感觉却不压抑，四壁凿出来的岩石虽不是有如镜面那样光滑，但是棱角处打凿得还算平齐。有的地方直接是岩石大块脱落的断面，有的地方凿痕细密，是人工给突出的部分取平，用的是重锤。
    “这工艺我们今天只能说是大锤子砸，可在营造法式上，它的名称叫‘细漉’，规定制式讲究着呢！”李立明说话的回音在四面回荡开，小小的空间居然还有回音效果！“老祖宗留下的技艺，它有名字”。
    而最关键的地方，是被绿泥糊住的仓室外墙上，那个硕大齿轮状东西，在人不可触及的高度。头上由石条组成的斜面，可以确定是倾斜券道的底部，旁边的齿轮就在仓室外墙上，和券道的侧面并不相接。
    券道仓室上下移动，能让这么大的东西动起来，动力来自哪里？
    这是机关！
    不是能做出来十几米长的石条，能搬动几顿的巨型方石就能做成，如果不能动起来，券道仓室建造完成，也只是个巨型的石头建筑，那就不是机关。齿轮是旋转传动作用，几个人无论怎么脑洞大开，都想不出它如何才能让券道和仓室上下动起来！
    钟磊也给指出了券道的名字，内部左右等距，上方拱起收券，从里面经过他也认为是券道，而到了出口，看到最下方的券道底下的结构，钟磊才明白，石条怎么可能那么完美的契合?
    而我们经过的券道，在营造法式的样式名称中，也不是券道，而是叫‘双线露道’！
    从外边看不出来，但实际内部每根石条都有不同的凹槽，相互组合起来严丝合缝。而每根石条的凹槽切口都大体在同一位置，组合拼接起来，外部拼成完整石墙，墙体内部石条上下的接口都在一条垂直线内，互相咬合使石条牢牢锁在一起，就像锁芯一般牢固。内部垂直的叫‘暗线’，与外墙的‘明线’和起称为‘双线’，因为是由石条组合起来，并不是在山体中直接开凿的通道，而是单独组成的，是构成活墓的重要组件，所以它的正确名称是‘露道’。
    ‘营造法式’，本是北宋初年官家大兴土木时期，由朝堂工部大员总结先人智慧，制定出来的一整套完善的建筑制式。虽然早已成固定的文本图样，但直到南宋后期才最终定版成册，它并不是最早的建筑图集，它也是吸收很多之前朝代的古籍整理出来的。上边所有规定的图样制式，甚至名称都严格得很。
    “重点是绿泥”李立明的灯照在石室上方说道：“钟磊说了半天，只有绿泥他无法解释，水藻是水生植物，植物成分当中有一定的油基，机关利用了水生植物特性，设计这个活墓的人，绝不是个简单的建筑大师”。
    钟磊和李立明胡诌八扯半天，可明哥说笑当中心里也十分清楚，钟磊不是在研究古人智慧，坐在这半个多小时的真实用意意是想拖时间，他在等阿约和彪子！
    “阿约？”张春来问道：“难道阿约回去之后，没再跟上来嘛？”。
    张春来将我们在跨飞栈上的事情告诉明哥，李立明沉默许久。那种沉默就像魂飞天外一样，我们就在旁边等着，小声问话也不见反应，他一定在想着钟磊三人。
    钟磊在南京暗店找上我们，从说想挣这个钱开始，下地就提议大家打个伏击，收拾那几个当地人。一路疾行，他的举止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其实心里急得很！’，同时，他心里更想甩掉那些‘尾巴’。人家死了两个人，远山信雄的话是直接指引，‘只能怀疑你们’，仇家想当然的是我们。
    一个小团伙的老大，想挣钱没什么，带着自己兄弟给日本老板卖命，还这么尽心尽力，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彪子闯进包厢，只能让李立明心生警觉，对方料定大家冲着远山信雄而来。而彪子闯进包厢说的话，如果是远山信雄的授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有经过现在联系起来，‘谁叫李立明’，‘一起兄弟三人’，彪子和钟磊先后说的话，之前分析是钟磊他们故意示弱，让李立明觉得挣这个钱的关键条件，是下地过程中拆开这三个人。而阿约将他们三人引入活墓之后，自己回转去和肖金彪汇合，落在我们身后。从而打乱明哥的计划，让我们夹在中间。
    “一通操作下来，能把人心走向算计的这么精准，不像是钟磊能做出来的，即使是他有如此攻于心计，那他也没必要坐在这半个多小时”李立明道。
    “吕俊”张春来提醒道。
    李立明缓缓回过脑袋，涣散的目光恢复神采。山坡上日本人被蛇咬之后，远山信雄那时不知所措，下一步该做什么，还要吕俊点头，而且早上死了两个人，也被吕俊充分利用，让我们先行下地，他把当地人拖在地上一夜。‘打乱了老板的计划，就是找死’一句话让我们对他深信不疑，放心下来。
    “是他，他绝对有这心机”李立明说话间恢复了精神，如果是吕俊，那一切说的通了。只有钟磊他们三个人是受吕俊安排，故意让阿约先在前面引路，在进入活墓之前，回转到后方去和彪子汇合。这么做是为了拖慢我们几个人，让钟磊一个人在前方。
    资料在钟磊身上！
    我和张春来无意中又对视一眼，心里不由苦笑，又猜对了！
    蹚路，听起来简单，实际上是保镖，给钟磊保了一路镖！
    李立明长叹一口气，已经走到这了，苏老交代的任务，终究不能说是完美达成。目标是冲着远山，可远山的根本目的咱还是没弄明白，又悲催的挨了一枪！那些资料到底是什么？现在也不用追钟磊，撕杀他也不会开口。
    即使开口，钟磊恐怕也不知道远山信雄的真实用意！
    眼神当中满是无奈，出力流血，到头来什么都没拿到。明哥这么说，大家也清楚当时的情况，凭李立明的本事，先出手拿下钟磊，先发制人不是没胜算，明哥只是不想那么做。已经猜到了，下面可能还有另一伙人，没见到人之前，李立明不想厮杀。
    “是啊！怎么说也不能把邵军扔下”张春来道。
    李立明嘴角现出邪笑，等见到人，如果只有肖金彪和阿约，不见邵军，大家就别废话，直接动手处理掉他们两个。不管心里愿不愿意杀人，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到时候可别犹豫啊！刀枪无眼，生死由命”李立明道。
    张春来扭头看我，他担心这种事我不行！
    李立明看下手表，告诉大家仔细看好，马上这个斜面的双线露道就要动了。刚才他光在钟磊耳边叨叨，眼睛瞅着钟磊，也没看清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发觉有一股气流从券门涌出来，气流不算大，可站在一边，李立明听到了风从耳边过的声音。
    后来钟磊就嘟囔着营造法式，在和明哥闲聊之中突然出手拔枪。李立明说的轻松，可当时情况的确凶险。那两枪是迎面打向明哥，若不是情急举起青铜臿，哪怕钟磊拔枪速度再快一点，明哥肯定要害中弹。
    “让两个老大单独在一块儿结伴前行，想必真是吕俊的谋化”李立明道：“远山，一个日本老板，不可能对土贼的心思抓得这么准！咱们什么情况下会有怎样心里变化，日本老板怎么可能掌握的这么准！”。
    只有吕俊，有这心机！
    ’呜”
    一阵急促的气流从券门涌出来，几个人蹲在门口，券门里的情况，都在大家的视线内。
    只见空间上方，巨型斜面倾刻间朝着最右边立起来，没有石料摩擦声，只有几声咕咕的气泡响。石条斜面立起，仓室外墙也急剧下沉，原本在外墙的齿轮刚刚沉入地下，只听见更加急促没有间歇的气泡声音传来，巨大仓室就在眼前不远的地面下，同样向右横移开去，基本在露道斜面立住的同时，气泡挤压的爆响也传来，仓窒横移导致气流在我们耳边来回涌动。
    大家心里明白，这仓室移动会导致气压变化，而面前的低矮券门，则是缓解气压的风口。
    仓室刚刚移开，上方的仓室外墙也急速落下，墙体影子闪过，只看清两道门。
    全过程不足两秒钟就结束，四个人脑子里都没理清怎么回事，只知道仓室外墙上的齿轮和露道不相关。上空的仓室墙底就缓缓落下，气流也再次从券门缓慢涌出。
    张春来回头观察身边的台阶，目光在竖直的风蚀岩崖壁下边反复查看。“原来，动力来自咱们脚下”张春来小声嘟嚷道。
    大家都没等明白张春来说的什么意思，上空墙体边，黑门岩缝里就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枪响，声音短促沉闷，那射手对射击间隙控制的不错。
    大家心头为之一紧，那是冲封枪抵近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