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调酒师与摄魂符

    虽然酒吧的生意只是一个遮掩，但‘调酒师’古温町，一直在尽力做好自己的这项兼职工作。
    他通常很有耐心，会尽力满足正常客人的正常诉求，偶尔会跟他们聊聊人生，聊聊堡垒的未来，以及身体器官病变后的糟糕形状。
    ——尽管平日里他根本没几个客人。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一些，被酒精麻醉了大脑的酒鬼误闯进来。如果酒鬼们对古温町没有礼貌的大呼小叫，那古温町也不会介意，给自己的主业增加一点点的素材储备。
    古温町在黑火帮内的排位不算太高，每次年终总结大会的时候，他只能坐在编号第二十四、二十五的座椅上。
    但古温町在过去的三十五年里，一直尽心尽力为黑火帮和黑火帮的前身帮派做事，他早已是黑火帮的宿老级人物，更是少有的、只需要再熬过几年就能满六十岁退休、去中城享受平静晚年的下城黑帮成员。
    所以，古温町大多数时候都脾气温和，时间一长，古温町自己都会有一种错觉……
    仿佛他真的是一名调酒师。
    他上次摸枪还是在七八年前，那时候的四十九层陷入了混乱，一家新起的帮派在上城某些官员支持下，妄图挑战黑火帮在‘器官贸易’领域的霸主地位，他这里也遇到了袭击。
    那场火拼的结果显而易见，他们赢得了七八年的安稳生活。
    帮派最近又有些不平静了。
    大嘴华意外死在了第十三层，他去绑架一个女医生的时候出了问题。
    充足的医生资源是黑火帮最大的底气，正在为黑火帮工作的医疗工作者有上百人，他们被戴上了炸弹镣铐，只要离开特定区域就会被炸掉一条腿。
    ——就算炸掉了一整条腿，这個医生也可以继续发挥他的价值。
    简单来说，绑架医生、培养医生、控制医生，就是在维护黑火帮的核心利益。
    他们的boss不断派人去除掉那个医生和医生的帮手，古温町是能理解的，换成他，他也会这么干，必须确保黑火帮的核心利益不受损。
    但古温町不能理解的是，boss为什么突然派夜鹰去四十六层，去伏击那个治安队长。
    这可能是来自于上城的命令。
    按照帮派管理层的传言，那个名为周峥德的队长，是堡垒内务部长的儿子，周峥德此前因极力反对生物十三所的人体实验，被下放到了中城当治安队长。
    ‘上城的公子哥。’
    古温町禁不住在心底埋怨：
    ‘一旦被卷入这种堡垒上城，甚至牵扯到战区利益的斗争，黑火帮很快就会被碾碎。’
    ‘唉，这些混蛋，为什么不能让我好好退休？’
    ‘boss对十三所未免太过言听计从了……’
    想到这里，古温町心情略微有些烦躁，耳旁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年轻的男嗓。
    “我要一壶碧螺春。”
    古温町停下擦拭高脚杯的动作，习惯性地露出温和的微笑，抬头看向了眼前这个男人。
    古温町怔了下。
    他也算阅人无数，尽管大多数时候，他看到的都是一种被药物麻醉后的无神双眼。
    但他眼前这个年轻人……这双平静、明亮、带着少许疏离感的双眼，给古温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是个有故事的年轻人。’
    ‘不过……’
    “碧螺春是什么？”古温町含笑问。
    王机玄平静地回答：“一种茶。”
    “茶？”
    古温町放下高脚杯和充当抹布的纱布，用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掌整理了下自己的领结。
    “我这里确实有茶，甚至可以说，整个堡垒只有四五个地方有茶这种东西，而除了我这里以外，其他的茶都要去上城寻找。
    “但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年轻人。”
    他们的对话吸引来了几名黑火帮打手的注意。
    王机玄双手自然摆在柜台边缘，这让那些打手以及古温町，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
    王机玄顺势道：“我听人说起了这个。”
    “哦？”古温町笑道，“年轻人，你好像准确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火帮的地盘。”
    王机玄平静地说着：
    “酒馆下面有个巨大的冷库，这里也是黑火帮的核心资产之一……这是四十九层几乎公开的秘密，太多人见过你们往这里运人。”
    一旁传来了子弹上膛的动静。
    酒馆的三个角落、二楼的栏杆后，总共七个男人同时看向了这边，几人停下了吞云吐雾。
    古温町问：“那你呢？你又是谁？来找我们麻烦的？”
    “我是来谈判的。”
    王机玄用了一点点兵法，继续说着：
    “我被一位中城的治安队长派过来，找你们黑火帮的boss谈谈，有些事我想伱们已经知道了，黑火帮的时间不多了。”
    古温町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
    虽然四十九层三分之二的区域都被其他两家帮派控制，但在黑火帮自己的地盘，他们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这里生活着的六千多名人类和四万多个素材体，组成了一个等级森严的小镇。
    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说的话，在此地只有不超过三十个人知道。
    “我想我这边应该先去联络下我的boss。”
    古温町双手扶着柜台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笑眯眯地道：
    “但在我联络我的boss之前，你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你的名字、你的具体身份，你背后老板的名字和势力，以及他在势力中的位置。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哪怕是堡垒执政官来了，也需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现在，回答我，你叫什么？年轻人。”
    古温町故意把双眼眯起来。
    常年在黑暗角落仰视着整个堡垒的他，现在就如一条浑身散发着幽冷气息的毒蛇。
    ——他自己感觉是这样。
    “他是穆良？”
    二楼栏杆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略带惊讶的呼喊，有个戴着礼帽的男人端着面前的终端面板，轻咦了一声：
    “资料库显示，他是一个技术工……之前boss下了追杀令的那个中城技术工！穆良！就是他！”
    古温町目光一凝，他想起自己那台黑火帮管理层才配备了的文字交流机中，曾经跳出过这样的一条信息。
    【04：杀死夜鹰的人叫穆良，疑似灵能者，上面已经在调查，与这家伙相关的信息都被屏蔽了。还没更新的资料库能找到他的一些讯息，好像是个普通的技工。】
    古温町眼前划过了夜鹰的那具无头尸体。
    灵能者三个字仿佛一个诅咒，让他面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出现了几滴冷汗……
    酒馆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前来造访的年轻人坐在高脚椅上含笑注视着眼前的调酒师；
    老调酒师略有些松垮的皮肤在微微颤抖，盯着这个年轻人的双眼。
    角落中，几名穿着深绿色运动衫的壮汉，同步将右手伸入怀里；
    二楼有两名穿着西服、戴着礼帽的黑火帮成员，默默抄起了散弹枪与麻醉枪……
    古温町突然低头！
    他要去抓柜台下方贴着的手枪！
    古温町几乎刚有动作就感觉眼前一花，十多张粉色的长条纸符几乎瞬间展开，而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猛地前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砰！砰砰！
    一旁几人果断开火！
    古温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些纸符，竟在瞬间闪烁出了耀目的金光，金光连成一片、互相交叠，组成了一面薄薄的金光盾墙，那些打来的手枪子弹被弹飞、扭曲！
    这个拽住了他衣领的年轻人，在金光爆发的前一秒，已经借着拽他的这股力道飞扑了上来，把他扑入柜台后。
    古温町后脑勺狠狠砸在了石板地面，眩晕感冲击而来。
    而他视线中，名为穆良的年轻人矮身前窜，躲避动作行云流水，双手快如幻影地连续甩动！
    一道道乌芒飙射而出！
    酒馆内的枪声戛然而止。
    古温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听到了有人从二楼摔落的沉闷声响。
    被干掉了？
    自己在这里的手下都被干掉了？
    王机玄单膝跪着的身形站起，摁在掌心的十几张符箓，被他用手指顶回袖中。
    相比于他用【气】包裹扔出去的金属飞镖，果然还是子弹更快一点。
    但没关系，王机玄已经摸索出了能抵挡普通手枪子弹的方法，只需要同时用出十几张金刚符，就可以做到三四秒的‘全面防护’。
    王机玄低头看着调酒师古温町，含笑问：
    “你的茶在哪？”
    “你威胁不到我，小伙子，”古温町呼吸在微微颤抖，“你可以杀我了，我早就活够了，这是实话，你不用想在我嘴里听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他们一分钟内就会赶过来！”
    王机玄轻轻挑眉。
    他的感知中，自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空腔，下面还有一些、一些斑驳且微弱的气息。
    审讯，是他最不擅长的麻烦事。
    这个酒馆地处黑火帮地盘的西北角，是黑火帮后方的重要库房。
    王机玄必须速战速决，在下方冷库中的黑火帮成员发现酒馆出问题之前，他要在这个老头嘴里搞出他最想要的情报。
    “贫道其实很想劝人向善。”
    王机玄右手探入夹克上衣的内口袋，拿出了一张空白符纸，咬破食指指尖，逼出一缕缕气，在符纸上快速画下了复杂的符箓。
    “但起码，贫道劝道的对象，要先是个人。”
    王机玄右手并起剑指，摁着这张血色符纸向下砸落，用力点在古温町额头。
    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