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京都 第九十章 心若死灰

    停尸房内死寂一般，没有一丝声音。微暗的屋内，窗户外的阳光透着玻璃射下来正照到少女洁白的脖子上。
    苏暮望着少女脖子上残留的半颗头颅，只觉自己身体四肢再无半点力气，不由自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他抚摸着少女的头发，丝毫不觉眼前冰冷的尸体可怖，他看到的是她活蹦乱跳的样子，看到的是她一颦一笑拉着他手的笑靥。
    “小屠，小屠。”苏暮轻轻唤着，却再也听不到那声“哥哥”的清脆回应了。他面对强大敌人，深陷地狱死牢，也能谈笑自若，但此时此刻，眼泪却如决堤一般，沾湿衣裳。
    忽然“轰”的一声，窗外响起一道霹雳雷声，随后是一阵阵瓢泼大雨声传来，狂风疏一阵、紧一阵地吹着，拂过窗户上的帘子，簌簌有声。蓦然间，再次一个炸雷在头顶响起，苍莽大地似乎为之动摇。
    刚才还是艳阳天，现在已是风雨袭来，阳光消失不见，屋内顿时一暗，但苏暮于身外之物全没注意，虽然电光不住闪动，霹雳一个接着一个，也浑然不觉。他双目始终望着面前的少女尸体，摸着她冰冷的身子，心也似随着这冰冷渐渐冷了下来，他口中喃喃道：“小屠，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从飞船上被人扔下来，快要死时第一眼看到了你，那时我还以为你是鬼呢！”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怀念的笑。
    “那时，你还是一个狼人养大的小女孩，瘦弱的可怜，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口中只会吱吱呀呀发出简单的声音，只会像狼一样爬着。那时你住在狼窝中，将自己最珍贵的食物给我，那时……那时……”
    女孩快乐蹦跳的神态，蜷缩如狼睡觉的姿态，拉着他手开心嘻嘻笑着的样子不断在他眼前闪回。后来女孩渐渐长成了少女，对他的依恋却丝毫没变，那时她去打猎，他建造房子，修理飞船，他们相依为命在环境恶劣的垃圾星，就像两条上岸的鱼互相吐着泡沫才能生存下来。
    “小屠，你不喜欢上学，哥哥再也不逼你了，你想去哪里，哥哥就陪你去哪里，我答应你环游世界还没实现呢！我不该逼你的，不该的……”他眼神失去了全部光彩，伤心无比，悔恨无穷，想要大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外面雷声却轰轰不绝，越来越响，在这轰隆隆的天地中，热闹非凡的大千世界里，小屠死了，他
    只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再也没有人在家等他，再也没有人跟他一起看夕阳了，再也没有人与他一起分享生活的快乐时光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三个人影走进来，是崔玉、风筝和赵可儿得知发生的事急忙赶来，三人看着苏暮孤独坐着的身影，又看到那静静躺在床上的冰冷尸体，心中都不禁叹了一口气。
    一向跟苏浮屠关系最好的赵可儿已哽咽着哭出了声，实在无法接受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女孩就这样没了。
    “苏暮，你还好吧？”崔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节哀顺变。”
    三人看到苏暮转过身，不由心里一颤，只觉他的那双眼睛死灰一片，再也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就像橱窗中坐着的假人不带表情，没有光彩。
    “我想一个人静静，陪陪小屠！”机械无力的声音发出。
    “好吧，我调查出来的事等你冷静下来再说。”崔玉道，说完跟随风筝及赵可儿退出了房间。
    屋内重又恢复宁静，苏暮将白布盖在少女的头上，呆呆看着她，呆呆的坐在空无一人的停尸房内，从下午坐到傍晚，又从晚上坐到第二天早晨。他坐了一夜，窗外的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最后终于渐渐停止，没有一点雨声。
    第二天早晨雨过天晴，淡淡的朝阳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他站起身，弯腰抱起盖着白布的少女冰冷的尸体，柔声道：“小屠，你先走一步，杀你的人，随后就到！”他抱着少女尸体走出了房间，一缕阳光照在他微长的碎发上，闪过一抹红光。
    “苏暮，你……”一直在停尸房外守护的崔玉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回头看到苏暮的样子，脸上浮现一丝震惊，面前的少年完全变了样，虽然还是俊美无双，但脸上再也没有以前淡然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阴冷沉郁，他的气质阴沉得就像深夜出来寻找猎物的吸血鬼一般。
    苏暮抱着少女尸体一步步走着，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崔玉。
    崔玉忽然打了一个寒颤，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空洞如黑洞一般，就像她看到过的老主上身旁的那个机器女保镖，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苏暮，只觉得他有些地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平复下心情，上前道：“苏暮，已查到了前天晚上的事！”她点开手机画面道：“这是我们
    安插在警察内部的探子发来的视频。”
    视频打开，正是李明希昨天早晨看到的行车记录仪拍摄的画面。
    崔玉指着视频中的几个少年道：“这个矮个少年是联邦司法部部长的独生子，其他两个一个是母星防卫队司令的小儿子，一个是京都副市长家的公子，这个叫明少的是联邦情报局局长霍天南的独生子霍启明。他们都是联邦大人物的儿子，警察得罪不起，就遮掩了这件事，再加上他们都是未成年人，所以以前犯得恶事都安然无恙。”
    苏暮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画面中的几个英俊少年，看到已经昏迷不省人事的苏浮屠被几个少年搀在中间，冷冷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崔玉道：“矮个等三个少年昨天晚上还在夜店里喝酒，霍启明似乎知道你是南域第二舰队的参谋长，躲了起来，我们暂时还没查到，推测可能被联邦情报局保护起来了。”
    忽然她身上的通讯器响起，她接通手机，听着手机里的报告，脸色越来越沉，夹杂着震惊之色。
    “什么事？”苏暮道。
    “刚刚接到的消息，风筝将军在今晨返回旗舰途中遭到歹徒袭击，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而赵可儿副官为了保护风将军被子弹射中要害，送到医院途中重伤而死。”崔玉沉声道。
    “风司令，赵副官……”苏暮语声微微颤抖，“什么歹徒敢袭击南域舰队司令？！难道将军身边的特工们连区区歹徒都无法抵挡吗？”
    “联邦官方给出的公告是遇到抢劫银行的歹徒！但据我们无名情报人员探查得知，是联邦情报局派出的精锐特工亲自出的手！”崔玉道。
    “又是联邦情报局？很好！”苏暮冷笑道。
    崔玉也曾见过苏暮的笑，可是那笑容不是这样子的，以前的笑容，如风吹花开，现在却令人在夏夜里不寒而栗。
    苏暮淡淡道：“命令燕冲霄带领行动部所有精锐特工进京，命令科技部准备消灭一支军队的枪支弹药，行政部安排他们潜入京都，你带领情报部将联邦情报局京都外勤人员的行踪全部查出来！”
    “苏暮，你要做什么？”崔玉语气微微颤抖。
    “我要将联邦情报局连根拔起！”苏暮的语声从牙齿缝中迸出来，每一个字音上涂着血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