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逆行经脉

    当世顶尖的两大高手对决，瞬间所有人闭口不言。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一幕，能见到都算是有幸。
    面具人突然向方小刀道:“你见过云贯拳吗？”
    方小刀摇头道:“从来没有，但我知道宗前辈的拳法天下无敌。”
    面具人道:“云贯拳是极其古老的拳种，这种拳法讲究环转如意，随心而发。比起你的剑意，一个是随心，一个是随意。但你要记住，随心不是随意，随意不是随便。这之间的分别很难说得清楚，你能够悟到将会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方小刀默然不语。
    面具人道:“我想跟你打一个赌。”
    方小刀好奇道:“哦，跟我打赌？”
    面具人道:“我们就赌今日的输赢。”
    方小刀道:“赌注是什么？”
    面具人道:“输了，你得跟我走，赢了，你可以随便提出要求。”
    方小刀一愣道:“我输了，为什么要跟你走？”
    面具人道:“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不会赌。我觉得宗航耀今天输定了，你觉得呢？”
    方小刀很想宗航耀能赢，因为他知道，如果宗航耀输了，或许就意味着死亡。本来他觉得一场比武未必会分生死，但是那天夜里见识了东山教旧地那场厮杀之后，他以为陆寒廷根本容不下宗航耀。他不敢保证宗航耀不输，但是他不愿意宗航耀输。
    方小刀道:“我看未必吧，纵然陆寒廷势大，可是武学上未必胜出吧！”
    面具人道:“我们拭目以待吧，这武道奥义，你今日会了解的。”
    陆寒廷精通东山剑法，尤其是独创的气贯参商。宗航耀早年有奇遇，得到了太一真经和云贯拳绝学，自成一派。这两个人的碰撞，也代表了武无第二的武林真义。
    剑出惊山鬼，宗航耀的出剑很普通，不紧不慢。但是所有看着的人都已经感受到了无尽的压力，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出剑。出剑有很多种，决绝的，缓慢的，强横甚至是无情的。但是只有这种才算是天下第一的，因为剑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剑，在意志上，那也代表了天下第一的雄心。
    气贯参商一出现，“气势如虹”四个字就不再是一种夸张，而是恰如其分。那种气势就好像对方在天上，而看客一直都在仰望。
    回想前几日陆寒廷一个人大战方小刀和苏别的时候，他都没有用过气贯参商。可见宗航耀的确是他最尊敬的对手，也说明他真的求胜心切。
    方小刀和苏别一起救了霍云苍，他的伤势之重难以想象。苏别一生受伤无数，久而久之变成了一个出色的大夫。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让霍云苍好起来，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苏别拉着牛缰绳，牛拉着板车，车上躺着霍云苍。悠悠古道，两人走出了一种宁静，内心的宁静。
    霍云苍突然道:“苏别，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了。”
    苏别道:“霍道长，你了解我吗？”
    霍云苍道:“我想我应该算是了解过。”
    苏别道:“那是因为你不想让你师弟跟我来往，你总觉得我这种浪子不配和你们水月观交朋友。”
    霍云苍叹道:“是啊，江湖上的门户之见真是屡见不鲜啊！”
    苏别冷笑道:“可是结果呢，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做下的事情也未必光明正大。”
    霍云苍道:“先不说这些，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呢！”
    苏别道:“哦，请霍道长指教？”
    霍云苍道:“大概是三年之前，合手帮的宗主杨悯给了我一封书信，他问我一件事情，我答不上来。现在我想问问你，你应该能够答上来的。”
    苏别道:“霍道长但讲无妨。”
    霍云苍道:“秋雨剑在三年前被盗，而且还有合手帮弟子死在秋雨剑之下，这件事你知道吗？”
    苏别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霍云苍道:“我要是能拿回自己的剑，我还会用这种破剑吗？”
    霍云苍摇头道:“不，这很难说的，或许你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苏别自嘲的一笑道:“随你怎么想，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已经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霍云苍道:“你解释不了剑庐的事情，而且，至今你还在他的麾下。”
    苏别道:“他和武林中很多人一样，并没有太多区别。非要说有，他只是比较聪明罢了。”
    霍云苍道:“从魔门没有覆灭的时候，剑庐的影子就遍布江湖，到了如今，你们也该忍不住了吧！”
    苏别道:“这不关你的事，甚至也不关我的事。你的伤要治好很难，很可能你的晚年就要离开江湖了。”
    霍云苍苦笑的摇了摇头道:“一日江湖，终身江湖。江湖不仅仅是武道独行，更有人心叵测，名利动人。就算我真的从此变成一个废人，我还是霍云苍。就算我从此归隐山林，我也是曾经水月观的掌门人。江湖上
    的名，有时候比人更加重要。”
    苏别一愣，顿时对霍云苍产生了一种敬佩。这位一直奉行明哲保身的老道他懂江湖，懂人心。就算是霍云苍武功全废，他还是江湖上一个大人物。只要他还有名，就会有人想要越过他的名。这就是江湖，争名的江湖。
    霍云苍道:“方小刀这会应该已经到了东山吧，他这一次恐怕非常凶险。我以为你一定会跟着他一起去，可结果你没有去，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去帮他了？”
    苏别道:“你不是对武林中的事情了如指掌嘛！你猜一下，猜对了我就服你。”
    霍云苍道:“有些事不是能够猜出来的，但是只要人肯用心，一定会发现很多秘密的。”
    苏别道:“哦，是吗？”
    霍云苍笑道:“当然了。方小刀是个让人不得不用心的人，老道我也不例外。有些事情虽然隐秘，但是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苏别道:“看来我需要好好谢谢你了，可是你如今手无缚鸡之力，难打不怕被灭口吗？”
    霍云苍道:“你做不出来，而且这里面没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一件旧事罢了。我老头子命苦，偏偏是个记性很好的人。”
    苏别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没有人伤的了这个孩子。”
    霍云苍道:“不会是他自己来了吧，那可真是热闹极了。可惜我不能亲眼目睹，实在是遗憾啊！”
    霍云苍因为错过今日的盛事而遗憾，没有错过的人却未必心满意足。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会有很多缺憾，在这武林之中无数人都在争名夺利，他们的遗憾大都是高山仰止后的妒忌。像这样的高度，常人一生难以想象，在震惊之余他们会羡慕，会妒忌。
    在刀马川的时候，方小刀和宗航耀曾经议论过拳法，议论过四两拨千斤的技艺。很多事情迄今为止方小刀还是没有懂，但是看到宗航耀和陆寒廷动手，他心里又多了一丝明悟。
    要做到“四两拨千斤”，必须要懂得因势利导。前提是必须要明白什么是“势”，什么是“力”。就像当时宗航耀说的磨盘，如果你从边缘处去转动，好像并不费什么力气，但是如果你从中间去转动它，就算用多大的力气，也只是无用功而已。所以，宗航耀的武功不仅随心，而且顺势。顺势而为的人总是让人觉得没什么立场，随波逐流。但是宗航耀算不上是随波逐流，反而有些我行我素。人的性格，有时候会是两种不同极端的杂糅，非常复杂。很显然，宗航耀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
    陆寒廷的性格比宗航耀简单，他很有野心，果决而坚韧。他可以一往无前，也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习武上，他反对花哨的东西，主张积累功力，勤学苦练。俗话说水滴石穿，熟能生巧。就算一个人天赋不怎么好，只要肯下苦功，老天也一定不会辜负他的。
    气贯参商重在气，陆寒廷或许真的不是天才。毕竟剑气没有方小刀以意运剑那么的玄奥，但是他的气贯参商却同样无法复制。他的简单的事情做到了极致，这是一种无敌的恒心。
    方小刀猛然醒悟，这可能正是陆寒廷的可怕之处。他是一个意志五次坚定的人，他想得到一样东西，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求。也正因为如此，他已经开始不择手段得要达成自己独霸武林的野心了。他的执着，即将变成这个武林继叶云桥的刀，秦不归的剑之后最可怕的东西。甚至比起叶云桥和秦不归来，他可能会造成武林中更多的人死亡。无论如何，武林即将面临一场灾难。
    宗航耀面对的是陆寒廷强大无比的攻势，剑气纵横间仿佛天罗地网。但是宗航耀仅凭一对肉掌，和陆寒廷打了一个旗鼓相当。
    气贯参商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只是一招而已，但是今天他们发现错了。因为第一招之后还有一招。原来，陆寒廷除了一招气贯参商之后还有绝招。那么，这一招又叫什么呢？
    在无数人惊呆的目光之中，用完第二招的陆寒廷使出了第三招。
    众人一片哗然，陆寒廷多年来无人能敌，其境界自然令很多人高山仰止。但是一个人境界越高，往往进步就越难。任谁也不会想到，陆寒廷会在三年的时间里取得如此之高的进步。
    三年之前的断魂谷，陆寒廷在和楚潮生生死之战中重伤。可以肯定，那个时候气贯参商真的只是一招而已。陆寒廷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必要隐藏实力，而且对于他这样渴望名利的人来说，赢得越快越好，越干脆利落越好。
    方小刀突然神色一变，转身在人群里搜寻了一会，然后目光一定，走到了苏若瑶身边。
    苏若瑶双目无神，就像没有看见他一样。方小刀看了她一眼，却对她身边的大宗师匡腾道:“匡宗师，是不是有些眼熟？”
    匡腾皱了皱眉，自己觉得眼熟很正常，但是方小刀有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方小刀突然耸了耸鼻头道:“谁能告诉我，刀马川那几个人跑哪去了？”
    匡腾
    道:“听说你和刀马川交情非常不错，你为何这么问我？”
    方小刀道:“刀马川也在天下之列，天下本来就是人心叵测的。如果真是朋友，我前几天被人像狗一样抓起来的时候，就不会消失的那么彻底。”
    陆寒廷用的是一种很难看懂的剑法，不是难在招式复杂，而是招式过于简单。每一招每一式都能让人看懂，并且让人看透。哪怕是一个轻微的举动，也能够很容易看出它融合于剑法之中的道理。这样简单的剑法，却能够在宗航耀的手下不败，甚至略占上风。
    方小刀看得出来，这一路剑法和小剑宗如今的剑法极其神似。尽管招式并不复杂，但是秉承了剑宗的用剑之道。这世上能够认出来这剑法的人不多，匡腾算一个，杨悯或许也可以，但是方小刀并不应该认识。他之所以能够认出来，是因为他亲眼目睹过天剑二十七。在当年刀马川的王宫里，方小刀以为那是以讹传讹的东西，剑宗留下的“天剑二十七”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种掌法。可是三年间剑道精进，逐渐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剑二十七其实更多是一部剑道经典，其中对于剑道的理解才最重要，而不是剑法或者掌法。他还不懂天剑二十七，但是通过参悟，他明白了剑宗的无上剑道，对于剑宗剑法走什么路子开始非常了解。
    方小刀的确很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现在来不及了，因为宗航耀已经非常凶险了。
    方小刀一言不发，以扶摇梯的轻功扶摇直上，在空中拔剑，出剑，一气呵成。在今天，敢向陆寒廷出剑就是英雄，很显然，方小刀又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突然，半空一人比方小刀更快，他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却夹住了武林中顶尖少年英雄的蒹葭剑。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难免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发生了。
    “让他们打下去，生死各安天命才是武者风范。”
    两个人落在地上，这人还没有放开方小刀的剑。
    面具人道:“你要是不放开他的剑，你的性命很可能也要看天意。”
    那人讪笑一下，松开手指道:“不用天意，您要我的命易如反掌。”
    方小刀拿回了剑，皱眉道:“江湖果然很大，我认识的人还太少，可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那人指了指方小刀的身后道:“你看，他也没有着急。”
    方小刀回头看了看面具人。如果他出手，今天杀了陆寒廷也应该不会很难。他决定要救宗航耀，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方小刀默不作声，十分坚决得走向了陆寒廷和宗航耀。
    “听我一句，停下来！”面具人这样说，声音非常坚决。
    方小刀恍若未闻，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突然，方小刀背部被人点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站在了那里，看着宗航耀越来越凶险。
    云贯拳的精妙的确是独步天下，如果是在三年之前，或许今天宗航耀能赢，但是三年之后，陆寒廷的武功又一次有了脱胎换骨的进步。
    宗航耀觉得自己是了解陆寒廷的。从小到大，陆寒廷学武最吃苦，做事最谨慎。他是东山派最杰出的弟子，也是东山派最忠实的人，对东山派武学最坚定的拥护者。
    在当年妻子被陆寒廷夺走之后，宗航耀引为人生的奇耻大辱，所以奋发图强。但是他对于以东山派武功大败陆寒廷并没有多少信心。所以，他后半生几乎在云贯拳和太一真经上倾注了所有心血。但是陆寒廷不一样，他几十年如一日得坚持只练东山派武功。或许正是因为他专精于一道，所以才能推陈出新，将东山派的武功发扬光大。但是，今天宗航耀看到了陆寒廷的另一种武功，尽管他还没有弄清楚这剑法的来历，但是这肯定不是东山派的武功。
    宗航耀手臂中剑，实力已去过半。接下来，他真的命在顷刻了。
    突然，方小刀嘴角吐出一口鲜血，接着着缓慢的移动起来。他全身都在颤抖，但是态度很坚决。
    几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立刻想起了同一件事，方小刀练的是神武经，神秘玄奥的神武经。
    人在穴道被封的时候很难调动内力，但是世事无绝对，高手就是靠内力来加速解开穴道的。但是快也不是没有限度，像方小刀今天这个速度，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了。他和别人用的不是同一个方法，他冲开穴道很快，因为他逆行经脉。这种方法他早在秋家地牢之中就用过，但是那时候远没有现在这样着急。
    神武经的确是天下罕有的武学秘籍，修炼到了一定程度，逆行经脉也是很普通的事情。但是操之过急却是一个大忌，方小刀今天很着急，所以立刻感受到了后果。
    身后的面具人叫道:“不好。”说完立刻扑上去，可是他等他到方小刀身边，他已经脱力昏迷了。
    方小刀没看到大战结果，这倒是一桩好事，毕竟结果可能会很残酷。可是他也没能看到，他倒下的时候，苏若瑶不顾一切的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