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镜面（11）

    艾米莉和佩内的关系差到了极点，虽然从前关系就并不能称的上友善。
    她怨恨佩内，甚至也觉得是佩内害死了雅斯佩尔，可每当夫人塔里夫人诅咒佩内的时候，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那其实并不全是佩内的错。
    刚失去雅斯佩尔的那段时间，艾米莉恍恍惚惚，觉得这个世界荒唐透顶，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如今的局面。
    她对佩内的敌对超过了自己的怨恨，可她没办法不去怨她，没办法向她道歉，没办法看着她轻易得到一切她想要的，或是那些原本应该属于雅斯佩尔的那部分。
    每一次，她看见佩内脸上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看见她与雅斯佩尔同样拥有的翠色眼睛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她难道就一点也不为雅斯佩尔的死感到一丝情绪吗？哪怕，是快意呢？
    如果是快意，那么雅斯佩尔都会很满足的。
    艾米莉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雅斯佩尔对佩内抱有亏欠。
    可即便他放弃自己，为了佩内去死，佩内也没有原谅他。
    她甚至，从未把雅斯佩尔当作家人，从未觉得他有罪，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雅斯佩尔为她付出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傻透了。
    雅斯佩尔。
    明明是那么善良到愚蠢的人，却造成了如今那么多的痛苦。
    艾米莉看见有人把黑色的猎物放进佩内的储物箱，腐烂与腥臭缠绕着整个储物柜，也缠绕在艾米莉的心脏上。她不止见过一次。
    而佩内阵营的回击，就是蹲到他们要蹲的人，把他拉到厕所里殴打。
    除了这些，艾米莉也慢慢察觉到了一些可怕的事。
    夏寒被确认失去魔力，剥夺会长的名誉后，一直在佩内宿舍的隔壁，因为那些传闻，时不时地会有人去校舍打探，但他们中的很多人，在一个接一个的失踪。
    与此同时，佩内的白发似乎比之前更多了。
    艾米莉很难不怀疑是佩内在做些什么，但是更加可怕的是，失踪成了常态，居然没有人去管。
    连最初为此找佩内的塔里夫人，都显得异常轻松，说：“失踪案不是一直就有的吗？”
    她的认知就像是无形之间被人篡改了。
    除了艾米莉，好像所有人都这么想。
    失踪，是一直就有的吗？
    如果是佩内促成了他们的失踪，那么佩内也是佩内使用了什么方法，在修改其他人的认知吗？
    她有这么大的力量吗？倘若她有那样的力量，之前还会为会长的角斗那样憔悴不堪吗？
    艾米莉心底仿佛有一层巨大的阴影覆盖上来。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许珀里翁走进来，笑眯眯地冲自己说，“艾米莉副会长，沃拉威校长召开集会，佩内会长已经去了。”
    艾米莉在和佩内的角斗中落败了。
    她们此前轰轰烈烈地分成两派，斗争了那么久，最后落败的原因，仅仅是艾米莉输了。
    这像是狗尾续貂般的结束方式让塔里夫人以及艾米莉一派的所有人都感到不满和失望。
    他们都没有想到艾米莉会毫无抵抗之力地输的彻底。
    而艾米莉对此早已习惯。
    毕竟上一次，她已经输给过夏寒一次了。
    佩内的魔力不如她，可她甚至比夏寒更能豁出性命，同时，更加不择手段。
    算了，艾米莉不再去回忆这些，站起身，许珀里翁还没走，望着窗外，像是在想什么。
    艾米莉顺着他的视线，是校舍的方向。
    啊……对了，夏寒还在校舍，据说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她怎么不出门呢？是害怕那些流言吗？她应该不知道吧，最近的狩猎那样频繁，校舍已经空了很多了。
    “这次集会，也是为了狩猎吗？”
    她问。
    许珀里翁懒懒地道：“谁知道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冷。
    许珀里翁转过头，漆黑的眼看向她，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嘴唇却是上扬着，“学姐还不去吗？”
    莫名的，艾米莉说了句“这就去”。
    而她本想要说的是“你怎么也还不去”。
    她走出办公室，觉得心里似乎空了一块，想要回想点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再想也无济于事，艾米莉一贯不是那种想不到就一直想下去的人，她朝着行政区走过去。
    月光照耀在黑色的土地，钟楼的钟声又在不听话地加速，隔不了多久便要响一次，像是加剧的警告与哀悼的悲鸣。
    许珀里翁朝着校舍走去。
    夏寒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的光。
    黑暗，怎么会发出光呢？
    可是如果那不是光，夏寒能看见的，又该是什么呢？
    那些属于晏礼的黑雾一直在默默陪伴她，把她包裹起来，把自己的身体给她吃掉，于是黑暗进到胃里，黑暗融入到了她的身体里。
    夏寒想，晏礼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呢？
    但答案似乎很早就告诉过她了。
    他爱自己。
    无厘头的，无缘由的，突然的，猛烈的，痛苦的。
    然而他的很多话，都没有说错过。
    他是这个世界唯一认可自己存在的人。
    不是现世的夏寒，不是恩佩斯特的夏寒，而是夏寒的现在。
    她失去了晏礼。
    但是她似乎想起了晏礼的好，她爱上了回忆里的晏礼。
    她想要晏礼。
    想要在他脸上划出痕迹，用他的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她想要吃掉晏礼。
    那枚铃兰花戒指就在手里，只要她能够运转哪怕分毫的魔力，她就能到达那片铃兰花海。
    在那里，或许她能寻找到什么。
    关于世界的真相，或是晏礼……不，那不是晏礼……那是许珀里翁。
    许珀里翁，可以吃掉吗？
    夏寒想到这里，突然迷茫了。
    许珀里翁可以吃掉吗？她爱的是晏礼，晏礼爱的也是她，那许珀里翁呢？许珀里翁，喜欢的，想要结婚的，是她，还是其他人呢？
    那枚戒指，真的是送给她的吗？
    他送了一枚需要魔力催动的戒指，给了一个没有魔力的自己？
    夏寒怀疑起许珀里翁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