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湖事

    神出鬼没的。
    拿着信，黎渊微微皱眉，这倒是摘星楼的行事风格，但他心下多少有些不满。
    送信就送信，动我猫干什么？
    黎渊撕开信件，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址日期，没有留下名讳，且字写的好似鬼画符，书写之人可说是十分谨慎了。
    “半个月内，定龙山？”
    黎渊稍一思忖，取出了地图。
    定龙山，位于紫云州，是一片绵延万里的山脉，比邻西海，山中多灵兽，常年都有江湖人前去猎兽。
    距离此地，不过一千三百里而已。
    “摘星楼总坛在定龙山中吗？”
    黎渊心下微动。
    对于自家虎崽子，他还是熟知的，两年多以来，看似没有长大，但速度与凶性却是与日俱增，等闲换血大成的武者根本没可能逼近。
    更不要说让其带上书信回来了。
    留下这封信的，即便不是那位摘星楼主，估摸也是摘星楼里的长老。
    “神神秘秘的。”
    黎渊将信收起来，想了想，推开门，准备寻了空、万川等人约个饭。
    坐了人两個多月的顺风车，感谢自然还是要的。
    呜~
    小虎崽子趴在床头，对于黎渊的反应没有太过在意，仍在回想、消化着与那赤练的交谈。
    对于天外，她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多是祖师龙魔道人留下的，追寻天外、八方庙的记录。
    依着龙魔道人而言，三千丈的高空上，是罡风天，一重千丈，合计九重，八方庙极有可能存在于其中。
    而天外天，或许在九重罡风天之上，亦或者更为遥远之地，自古而今，从天而降的宝物、兽尸不少，但却没有人真个寻找到天外天的存在。
    “天外天，天市垣，群星汇聚之地，毒龙学府，供奉毒龙神，位列天市垣五大洞天……”
    秦师仙怔怔出神。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耳根子真有点软，亦或者天外天的诱惑力太大，以至于面对那赤练的邀请，多少有些心动。
    “毒龙学府，合一境之上的道路……”
    秦师仙有些恍神，某一刹，她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却见一只小巧的翎鹰自夜色中悄然而来。
    一缕紫光自那翎鹰身上涌现，一闪，已落在了她的头上。
    嗡~
    秦师仙心下微动，下一刹，已进入了神境之中。
    青铜塔下，秦运的身影缓缓浮现。
    “事平了？”
    秦师仙开口询问。
    “有些古怪。”
    秦运神色微妙。
    “怎么说？”
    秦师仙有些诧异。
    “龙应禅下手颇为果断，他和方三运等人联手，催动天运神兵，一夕之间，邪神教总坛被连根拔除。
    元庆那小子藏匿其中，居然真叫他找到了那些毛神的神龛，他三元一气桩定下那些毛神，很是杀了一大批。”
    秦运开口说道。
    “一大批？”
    秦师仙心下微震，又不免遗憾，这种大事，若非老头子不肯，她指定要去凑凑热闹。
    “嗯，很是不少。”
    “那您说哪里古怪？”
    秦师仙有些疑惑。
    “那些老鬼销声匿迹，似乎生生吃下了这个大亏，据龙虎寺的暗探来信，朝廷也并无反应。”
    秦运微微皱眉：“那千眼老鬼，据说本体去了神都城。”
    “为了大祭？”
    秦师仙也有些皱眉。
    龙应禅肯让他们带走黎渊，与要应对邪神教的反扑不无关系。
    事实上，依着他们对邪神教的理解，那伙毛神老鬼怕死是怕死，却也不是唾面自干的性格。
    除非是，有更大的事，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
    “朝廷凭什么说服那头老鬼？”
    秦运踱着步，他心下的疑惑，多半在此。
    昔年，他几乎将邪神教连根拔起，可也没迫出那老鬼的本体……
    “或许，与天外之人有关……”
    秦师仙稍一犹豫，还是说起了与那赤练的交手，以及交谈。
    “天市垣，毒龙学府？”
    秦运眸光微凝，颇有些讶然：“奉神‘毒龙’，洞天、福地、合一之上的道路？”
    他心中微有震动，询问：
    “还有呢？”
    对于自家祖父，秦师仙自然毫无隐瞒：
    “那赤练应方成合一不久，但其人的武功奇诡，且所修不在龙魔心经之下，难以擒下。”
    “赤龙散手……”
    秦运负手踱步，听着秦师仙详细的复述，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那天外来客果真说，欲开八方庙，至少，要天星级的禀赋吗？”
    “她所说真假不知，但的确这么说的。”
    秦师仙点点头：“她说，六阶禀赋的奇才，即便在群星汇聚的天市垣都颇为少见，
    依着她的说法，天市垣曾有神魔级禀赋的天骄，真触及过八方庙……”
    “神魔级？”
    呼~
    青铜塔前似有飓风陡起。
    秦师仙吃了一惊，刚想询问，秦运已收敛了气机，平静开口：
    “你继续说。”
    “那赤练自言在寻找‘缘法’，实则，她自己也并不认为能找到神魔级禀赋的奇才，这等存在，在那群星汇聚的天市垣，都寥寥无几。”
    秦师仙对他的反应有些惊疑，却也没有询问，只是将前后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静。
    她说完后，秦运久久无言，半晌后，才道：
    “监天仪的三次颤动，应该就对应那头老龟、这女子赤练，以及大运神都城里的那个人了。”
    “应是如此了。”
    秦师仙点点头。
    “上等根骨为一阶，绝世三，千古四，盖世五……千古级的禀赋，已古今罕见，盖世级更无处可寻，遑论天星？”
    秦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摆手吩咐了几句，就没入了青铜塔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颇有些意兴阑珊。
    “黎渊那里……”
    秦师仙追问。
    塔内传来回应：“且回楼中……”
    ……
    ……
    当天夜里，黎渊宴请了心意教一干大和尚，以及万川师徒，第二天，他就辞别众人。
    离了车队，黎渊赶路的速度暴增，前后不到两天，就已到了定龙山脉外的一处小城外。
    “这城……”
    远远地，黎渊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种坐落于山川河畔的小城，雷音大州比比皆是，再寻常不过，但这小城的戒备却过于森严了些。
    隔着老远，黎渊就瞧见了不少披坚执锐的兵卒，虽不如聆音时所见的大运禁卫，却也是一等一的精锐。
    且来往的车马之中，不乏一些手持名器，甚至上品名器的高手。
    “朝廷还在追捕摘星楼……”
    混迹在人群之中，只身在外，黎道爷自然是乔装打扮过的，一入城，他就瞧见了一张醒目的悬赏告示。
    朝廷颁发，针对摘星楼的悬赏。
    类似的悬赏，他一路上实则没少见，但只有此处汇聚了人数不少的江湖高手。
    “这些人……”
    黎渊缓行在人群之中，余光扫过那些提刀挎剑的江湖人士。
    他的眼力很好，他如今的他的精神，感知，一眼扫过，其人骨骼皮相是否变化，其体内气血流转，劲力凝聚搬运，真气鼓荡与流转都历历在目。
    除非是如风虎云龙这等神功秘法，否则，寻常的乔装根本瞒不过他。
    这些人乔装打扮的痕迹，很重。
    心下有些诧异，黎渊也没太在意，江湖中从不乏打打杀杀，他寻了处酒楼，这次，他没找到靠窗的座位。
    这座六层的酒楼，靠窗处都坐了人，且有意无意的瞥着窗外的长街。
    但很快，黎渊就知道了这伙人的目的。
    隔着一百八十米，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兵刃光芒，双刀，这刀的主人，他认得。
    “司空行的刀？”
    黎渊不着痕迹的出了酒楼，很快，就看到了长街之上缓缓而来的铁笼囚车。
    囚车里，是披头散发的司空行，他显然是吃了大苦头，整个人形销骨立，精神萎靡。
    押送他的人里，很有几个炼髓好手，其中一人身着蓝衣，背负长枪一口，腰间挂着司空行的刀。
    “金逐风？”
    见到此幕，黎渊心中顿觉恍然。
    这一年里，他可没少听到有关司空行的聆音。
    “金逐风抓了司空行，而这些江湖人士，是另一位神偷，云遮月请来援救的绿林高手？”
    好家伙，居然和聆音对上了。
    黎渊玩味的看了一眼囚车里的司空行，悄然没入了人群之中。
    定龙山有一条通往恒龙道的小路不假，但靖平司的名捕压根不需要走小路，来此，多半是另有目的。
    人群中，黎渊心思发散，回想着诸般有关的聆音。
    与靖平司有关的聆音不多，黎渊稍一琢磨，心下就有了猜测。
    聆音之中提及的，靖平司搜捕的山，就是定龙山？
    “靖平司主很可能在定龙山？”
    瞥了一眼人群之中跃跃欲试的绿林高手们，黎渊心下顿觉怜悯，这些人的乔装打扮并不精妙。
    他看的出，靖平司的名捕，难道看不出来？
    ……
    ……
    秋日多雨。
    黎渊来到这座小城的当天，夜里就下了一场大雨。
    “下雨天，很热闹啊。”
    客栈房间内，黎渊推开窗户，隐约听到了城中传来的喊杀声，但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喊杀声就已平息了。
    下雨天出门的习惯，多数江湖人都有，但很显然，死在雨夜里的夜行人，也从来不缺。
    “绿林道上的，多是墙梁贼匪，高手也有一些，但，不多，想要从靖平司的手里救人……”
    黎渊没有凑热闹的心思，关上窗户，他静坐在床榻上，调息练功，也在等待着摘星楼的人上门。
    房间内，小耗子转悠着找到个墙洞，心满意足的钻了进去，小虎崽子则趴在窗边，推开了窗户，像是在聆听雨声。
    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眼黎渊。
    “呼！”
    黎渊静坐凝神。
    嗡~
    泥丸宫中，灵光之地，雷龙追逐万雷石，恢复了之前的愉悦。
    黎渊一心多用，修持着纯阳真气。
    他那口龙虎纯阳剑形来自于聂仙山，需要纯粹的纯阳真气来呼应，因而，他并未将纯阳真气纳入玄鲸真气之中。
    每每修持之时，都要将玄鲸真气收束进诸般穴窍之中，之后，运转养生纯阳功，用以滋养他那片新生的，孱弱的养兵地。
    “这块养兵地到底是先天不足，没有我的精神与真气滋养，怕是很难壮大。”
    黎渊心中思忖着。
    他的真气、精神并未掺入这片养兵地里，毕竟，他还要凝练自己的神境。
    “不过也差不多够了。”
    一缕缕纯阳之气没入眉心之中，黎渊感应着这片养生地的律动，心下还是满足的。
    他估摸着，用不了太久，他就能凝练出一口与聂仙山一般无二的龙虎纯阳剑灵相了。
    当然，精髓一样，强度是跟不上人大几十年温养修持的。
    “这口剑形一成，道爷算不算半步宗师？”
    心下转动着念头，黎渊感受着泥丸宫外。
    他至今也很难形容这些穴窍是什么，似乎存在于身体之中，又好似存在于虚空之中，琢磨不定，难以搜寻。
    在寻到泥丸宫前，他多次尝试以拜神法搜寻穴窍，但都以失败告终。
    可在寻到泥丸宫后，又有些变化。
    嗡~
    黎渊心神发散，在泥丸宫外，深沉的黑暗之中，他隐约可以察觉到一枚枚类似于泥丸，又有些不同，并未点亮的穴窍。
    “算上泥丸，拢共九个……有点像是，黄庭经里提及的，泥丸宫九真？”
    “嗯？”
    黎渊正自琢磨时，突然察觉到了异样，熟悉的神境波动再度传递而来，而这一次，他察觉到了不同。
    那若有若无的气机，从泥丸宫外的黑暗中蔓延而来，好似一条无形的通道在蔓延。
    “进出神境，原来是这种方式。”
    黎渊心下有些恍然，却也没有拒绝，心念一转，已再度来到了青铜塔神境之中。
    塔前，却并非秦运，而是带着无脸面具的摘星楼主。
    “前辈。”
    黎渊拱手见礼，再进这处神境，他心中的感触比以往都要大的多。
    相比于自己那小的可怜的养兵地，这青铜塔神境大了何止万倍？
    “你……”
    面具下，秦师仙也在打量着黎渊，她隐隐觉得这小子似乎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
    定了定神，她也没废话，开口道：
    “明天，会有人来接你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