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裂开的通道

    登高才能望远。
    再见王问远，黎渊心下颇有些感触。
    老夫子仍是那个老夫子，不同的是，他的境界与眼力攀升了。
    在他的感应中，王问远受了极严重的伤势，以至于境界跌落，如今看来，勉强有换血大成的级数。
    “虎入山林龙入海，老夫当年，还真是看走眼了。”
    卷宗上看来多半空泛些，此刻亲眼见到黎渊，王问远心下着实震动。
    前后不到十年而已，这小子已从一个体格瘦弱的小县打铁学徒，一跃成为当世高手。
    这种速度，他平生所见，也只有自家楼主勉强可以一比。
    可自家楼主未出生前，已受龙魔大丹等灵丹之王的滋养，可谓是娘胎中练功。
    习武的条件与这小子可谓是一个天一個地。
    什么样的体质，才能无视这样巨大的差距？
    “还要多谢王夫子当年举荐。”
    黎渊礼数周道，若没有王问远的举荐，他也没那么顺利拜入龙夕象门下。
    “以你的天赋，没有老夫去信，拜入龙虎寺也不过早晚而已。”
    王问远摆摆手，让黎渊落座。
    小院内，有石桌石凳，有热茶瓜果之类，黎渊为他斟茶，一如之前。
    王问远脸色更缓和了些，多年前重伤后了，他见多了前恭后倨的事，以黎渊如今的身份地位，这份态度，就太难得了。
    因而，当黎渊旁敲侧击询问时，他也没犹豫的回答，甚至自怀里掏出了楼主的信。
    ‘这字迹，没错了。’
    黎渊也没料到王老夫子这么直接，忙伸手接过信笺，稍一打量，已认出这笔迹来。
    “楼主来信，着老夫开塔，送你入内，至于其他的，并无吩咐。”
    黎渊看完后，王问远将信笺收回，并指了指不远处矗立的八方塔，为他讲述此塔的来历以及好处。
    老韩对于情报的搜集还是很到位的，王问远所说，与老韩之前介绍大差不差，只是更为详尽一些而已。
    期间，也顺便提及到摘星楼的一些隐秘。
    “摘星楼不同于龙虎寺这等宗门，更偏向于江湖组织，并无严格的规矩。”
    说着，王问远顿了顿：“叛楼，是大忌。”
    黎渊点点头，要是连这条都没有，摘星楼早散了。
    “八方塔，是楼内总坛，也是试炼之地，除却天、地一百零八字号杀手外，多数人是不允许进塔的。”
    王问远只随口说了几个规矩，这对黎渊是不适用的，楼主发话，也没人敢有意见。
    尤其是神都刺杀、赤追阳、慕容青等人反叛、朝廷大追杀后的现在，
    楼内长老拢共也没剩几个了。
    “类似于龙虎塔？”
    黎渊心下有些异样。
    这八方塔怎么看都有几分龙虎塔的味道，不同的是，这塔后不是遗迹宗门，而是那位龙魔道人的传承。
    “今日匆忙，明日一早，老夫送你入塔。”
    一番交谈后，王问远有了决定，黎渊倒也没意见，只是临走时询问起自家大哥黎岳。
    “你大哥……”
    王问远稍有些挂不住脸，他想起了昔年评价黎渊，认为这小子禀赋不如黎岳的话了。
    “咳，他上次入塔，还未出来，待他出来，老夫唤他来见你。”
    “多谢夫子。”
    黎渊拱手道谢，转身离去。
    ……
    “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黎渊离去后，王问远脸上的笑容一收，心里颇有些懊恼。
    要早知道这小子禀赋这么惊人，他疯了才会将其送给龙夕象那老东西。
    “下次见了龙夕象……”
    王问远正咬牙，突然听到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的屋内传来：
    “黎渊居然是你送去龙夕象门下的？”
    糟！
    听到这声音，王问远脸色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就见屋内，自家楼主正在翻阅着卷宗，眼神很危险。
    “这，委实是看走眼了。”
    王问远苦笑一生黑。
    事实上，他此刻也颇觉不可思议，昔年他与黎渊可打了多次照面，虽未上手摸骨，但自忖也看的够透了。
    在他眼里，那时的黎渊，真就是个有些悟性，但根骨中下的寻常武者。
    谁料……
    “罢了。”
    秦师仙瞥他一眼，见他气息萎靡，也不忍心苛责了，转而翻阅起诸般卷宗来。
    主要是这三年里，摘星楼内人员的伤亡与流失。
    越看，她眉头就皱的越深。
    摘星楼并不占据府县，自然不可能像道宗、朝廷那般广收门人天才培养。
    虽因规矩松散，平素里不缺人，但真到了危难之时，鸟兽散的也多。
    这卷宗名录里，居然空了大半，失踪的居然比死伤的多出十几倍来。
    见她心情不好，王问远自然不去触眉头，而是收拾了下茶桌，自去一旁泡了壶茶。
    茶泡好后，秦师仙才压着怒火坐下，抬手差点将石桌都拍碎：
    “赤追阳、慕容青！”
    王问远心惊肉跳，他都听到了磨牙声。
    好一会，秦师仙才按耐下来，端起茶杯，听王问远说起几年里发生的事，主要关于八方塔。
    “鬼面修罗，韩垂钧？”
    秦师仙咀嚼着这个名字，神色不免有些古怪，她发现自己对于楼内之事还是不够关心。
    以至于到了今天才知道，不止是黎渊，黎渊的师父、大哥，居然都是她楼内的人。
    “上次击退赤追阳、慕容青二人，多亏了韩垂钧，此人虽只炼脏，但却改易了百兽之形，且入楼前，就得了龙魔祖师的一页传承……”
    王问远不吝夸赞。
    “百兽之形，龙魔心经……”
    秦师仙心情好了不少，王问远趁机提及龙魔大丹：
    “上次赤追阳突兀闯入，楼内长老不在，我等为护塔，许诺了龙魔大丹，以及一口神兵……”
    “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当赏！”
    对此，秦师仙颇为赞同，但很快反应过来：“怎么，无面反悔了？”
    “倒不是反悔，而是说要等您回来。”
    王问远说的很委婉。
    “混账！”
    秦师仙挑眉大怒，若非王问远眼疾手快拦住，她怕是立刻要将莫应雄拖出来打。
    那种时候还能说话不算话？！
    不对……
    “这老家伙当时莫不是以为本楼主死了？”
    这么一想，秦师仙火气更大了。
    王问远再拦，却没拦住，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了楼主身影。
    不多时，他听到了一声尖锐且短暂的惨叫，之后，只听‘噗通’一声，莫应雄已被狠狠的掼在地上，烟尘滚滚。
    “……”
    感受着莫应雄惊怒的眼神，王问远忍不住扶额叹气，这都什么事啊。
    看着杀气腾腾的秦楼主，他突然无比怀念老楼主。
    “赏罚不分明，该打。”
    秦师仙冷眼扫过，莫应雄灰头土脸，却也只狠狠瞪着王问远。
    打了之后，秦师仙又取出四枚大丹来：
    “危难之时，守住秘境，也当赏。”
    那丹黑如墨，上有龙纹闪烁着血光，正是摘星楼唯一的灵丹之王，龙魔大丹。
    此丹的丹方来自于龙魔道人，炼制不易，药力却极强，不但有滋养肉身之能，还有壮大精神，滋养神境灵相的效力。
    “……真粗糙啊。”
    看着手里的两枚龙魔大丹，王问远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古怪。
    对于他们而言，秦楼主这手段着实粗糙了些，但也忙收了起来，躬身道谢：
    “多谢楼主赏赐。”
    无论如何，这赏赐是极重的，换做寻常，以他们的地位，二十年才有一枚龙魔大丹的份额。
    “嗯。”
    草草吩咐了几句，秦师仙摆手让两人下去，她摸着袖袍内不多的龙魔大丹，顿觉有些头疼。
    她还欠黎渊十颗呢。
    ……
    ……
    “摘星楼，挺穷的。”
    安置的小院内，黎渊打量着四周的陈设，心下琢磨着。
    再大的杀手组织，也绝不可能有割据一方，名为宗门，实为藩王的门派富庶。
    回想着这一路观察，加之老韩与王老夫子的话中得来的信息，黎渊心下不免有些担心，摘星楼主答应自己的十颗龙魔大丹。
    “堂堂摘星楼主，神榜上的大宗师，陆地神仙级的巨擘，总不能欠债不还吧？”
    黎渊‘自语’声多少有些大，他不知道那摘星楼主是不是在一旁窥伺，但暗中盯梢他的人，必然是能听到的。
    ‘自语’了几声后，他才进了屋子，先打开窗户，跑了跑味道。
    这屋子显然许久没住人了，虽然打扫还算干净，但味道很重，被褥也都满是尘土。
    黎渊再是不挑，这玩意也睡不了，当即将被褥一股脑丢到了院内的木盆里。
    “由奢入俭难啊。”
    洗着被褥，黎道爷心下不免有些感慨，但也并不觉得如何，毕竟早些年，他还天天刷锅呢。
    洗个被褥，对他并不算事。
    洗完挂上去后，屋内的味道也散了，黎渊徐推了几套桩功，就盘膝坐到了床板上。
    初到这八方秘境，他心下多少存有些警惕，并没有掌驭雷兽灵丸来改易根骨，小心无大错嘛。
    “呼！”
    盘膝静坐，黎渊内视己身。
    体内一片大亮。
    自泥丸宫大开之后，黎渊内视功夫也水涨船高了，闭上眼，体内筋骨脏腑也纤毫毕现。
    根骨的改易，必然是会影响到体魄的。
    以上等根骨来说，外显或为‘虎背熊腰’或为‘猿臂蜂腰’，外显的特征，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自身根骨。
    但上等根骨至多不过数形，他如今，身兼之形可已多达七百余了。
    已经不是单一之形可以形容，他的四肢躯干，腰身脖颈，可以让任何精擅摸骨的高手眼花缭乱。
    世上多数形容根骨的词语，什么龙虎熊狼，都可以用到他的身上。
    他的体魄，也在聚沙成塔般蜕变着，虽未换血，体魄已不逊色于他所见过的任何宗师了。
    哗啦啦~
    气血与真气在体内滚滚而动，经由血肉、脏腑、骨骼，直入四肢百骸，周而复始。
    他的诸般脏腑，在一次次冲涮之下，散发出莹莹之光，骨骼更如美玉一般，轻轻磨动，就是金玉之音。
    “‘六灵象’‘九蟒身’的改易，约莫就在这几天了……先见见那摘星楼主再说。”
    自从龙虎养生炉认主之后，他对于秘境，尤其是他宗的秘境就很警惕。
    谁知道这八方塔有没有监测之能？
    万一有，他改易根骨时，长出一身狗毛的场景要是被人看到，可委实有些惊悚了。
    “也或许，对于入道宗师来说，狗化，也算不得什么？”
    黎渊心下琢磨着。
    如果说易形是非人之始，那换血，就必然已经非人。
    换血大成的武者，再付出一定的代价，是真的能化身躯为兽躯的。
    “换血。”
    黎渊感受着体内血液流动。
    他炼髓已大成，虽还欠缺几分火候，但那只是因为他进展太快，事实上，他已经可以着手换血了。
    “以我如今的天赋，加之两枚龙虎大丹，或许百日即可换血功成？”
    对于自身的武功进度，黎渊还是有些把握的。
    正因知道，他才不介意等一等，补上炼髓欠缺的几分火候，也在等凑足千形。
    凑足千形，他的禀赋未必能有实质的蜕变，但却关乎到他彻底掌驭裂海玄鲸锤。
    届时，可就不止是千形，而是数千形。
    “嗡~”
    黎渊一心多用，维持着观想与真气循环大周天的同时，心念一转，更换下裂海玄鲸锤。
    下一刹，已进入了玄鲸秘境，来到了玄鲸门的山门之前。
    哪怕是在赶路时，他隔三差五也会来刷一下玄鲸门的真传试炼，一路下来，收获其实不小。
    前后，他收获了九口玄鲸斗锤，算上他之前所得两口，就是十一口神兵。
    更难得的是，这八口玄鲸锤十分契合，如果他舍得香火，理论上，可以合成三口八阶的神兵，还能剩下两口七阶的。
    “呜呜~”
    玄鲸之灵发出轻轻的颤鸣声，自黎渊得龙虎养生炉认主后，这锤灵的姿态就放的很低。
    黎渊也没理会这锤灵的示好，心念一转，已跨过了山门牌楼。
    嗡嗡~~
    山门内云雾翻涌，光芒闪烁。
    很快，真传试炼的通道已经浮现而出，熟悉的石碑，也从地上升腾而起。
    黎渊放下玄鲸锤，正欲迈步，突听得‘咔嚓’一声，眼前的通道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