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晏冰川

    夜游神给自家孩子修补意外后，自兽城离开摘下夜游诡戏，摇身一变就成了正在极霜地海势力掌控范围里的书修宓八月。
    此时暗河迷宫中一个被人为开辟出来的洞府里，身穿一袭蓝色绣着白兰的女修自内室开门而出。
    洞府外间有人生活的痕迹，一些冰雕的锅碗用具，桌椅矮柜，却不见活人气息。
    宓八月往某个冰柜望去，走去将柜门打开。
    就见柜子最底层有一颗头发遮面的脑袋立在里面。
    这要是放在现代，就是一出实在的恐怖片。
    尤其是脑袋的主人突然睁开眼，发白的眼珠子锲在密布血丝的眼白处，迟钝转动好像找不到方向，好不容易才定格在宓八月脸上。
    对方抖动双唇，张嘴呼出一口寒气，发出冻僵卡壳的声音，“仙子。”
    宓八月温和问道：“可还好？”
    “好，还好。”颤颤颠颠的说完话。
    脑袋边伸出两只手，慢慢自柜子里爬出来。
    宓八月没有动手帮忙，过往和这人相处的经验和检查病情都表明，许多举动都会引起这人的应激。
    她只是侧开身，让这副恐怖片延续般的场景持续下去，令对方爬出来的空间更宽敞。
    待这人完全出来，就见他刚刚只露出一颗脑袋的柜内有深坑，他之前就将自己的身体深埋在那里。
    他缓缓站直，骨头随着动作噼里啪啦作响。
    爬在地上时就看着矮瘦，站直后依旧如此，比宓八月还矮了小半个头，畏缩着没有刚才的恐怖感，更像个精神脆弱的拾荒者。
    一头苍白头发并不完全是被严寒之地冻的，也是他年纪已大。
    从拨开头发，露出一张皱纹纵横的脸可以看出。
    小老头再次望向宓八月，眼珠子不断游弋颤动，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流畅，“您来了，您来带我走了？”
    宓八月则知道他仅仅这句话能够流畅说出而已。
    数月前。
    她和苏娉娉初至极霜地海，先是结伴挑战了极霜地海里的几处险地，然后两人在暗河迷宫被分散。
    这个分散不宓八月的刻意为之，却算顺势而为。
    分散之后，宓八月通过苏娉娉的私人灵纹法器知道她的安危，并不急着去找对方，先根据人形锚点的标记找到晏冰川。
    当时晏冰川像鸵鸟一样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冰块里，宓八月看见他脑袋边缘已经和冰地粘合没有任何空隙，就知道这人已经这样许久，留在外面的身体呈现冻伤的青紫色，没有任何活人气息。
    以宓八月的魂识强度都没能发现他还活着，然而锚点还在就说明晏冰川确实没死。
    她动手将晏冰川的脑袋从冰层里解救出来，整个青紫没个活人样的老头突然睁开眼，依旧是恐怖片开局似的，青白眼珠连着血丝，死死盯着宓八月，开口第一句就是，“您来了，您来带我走了？”
    宓八月着实惊讶了下，询问晏冰川这话是什么意思。
    结果晏冰川现场发疯，是灵毒侵蚀的症状。
    这对旁人来说无法应对，对宓八月而言则是举手之劳。
    先把晏冰川物理击昏，再给他进行一场祛毒维稳治疗，顺便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发现晏冰川乃极灵体，修的却是虚星，也就是当世灵州灵师们声称的废星，星阶已经达到高阶的九星巅峰！
    按理说如今人修身份，五星境界的宓八月不可能窥探九星高阶的灵海。
    哪怕晏冰川有一点反抗意识，都能将宓八月的灵识碾灭。
    现实却是宓八月在晏冰川的灵海出入自如，晏冰川身为极灵体的庞大灵海悄无声息，排列有序的灵核安静如鸡。
    等宓八月检查完毕将晏冰川唤醒，对方果然从灵毒侵蚀的阵状脱离，眼见宓八月又是一句，“您来，您来带我走了？”
    宓八月问道：“你想我带你走哪？”
    晏冰川却没有回话。
    宓八月又试着和他交流了几句，逐渐明白晏冰川口语严重失常，会说的只有一句话。
    之后几日相处试探，晏冰川更多精神问题被宓八月发现。
    他心智不全，精神一直处在不安定状态，非常容易应激，习惯性躲避人群和将自己埋进冰层里。
    埋进冰层的原因就是为了躲避，以及压制灵毒。
    从这些精神疾病来看，晏冰川应该是个意志力相当薄弱的人，怎么都不该是人形锚点，也不可能修炼至九星。
    这个矛盾情况引起付八月的兴趣，她查阅极霜地海的内部族册，找到有关晏冰川的信息。
    晏冰川出生于两百多年前。
    虽然是晏家子弟，但是当时的极霜地海并不是姓晏的当权，讲的也是能者居之，强者为尊的规矩。
    在弟子众多的晏氏里，晏冰川并属于天才一类，只能算是中庸。
    中庸如他被选为当时极霜地海的一个修炼试验中。
    ——将一批十岁左右没有自发开灵的孩子丢去暗河迷宫。
    他们教导了这批孩子主动修炼吐纳的法门，一个极霜地海最基础的入门法术图，以及有限的食物。
    只要他们中有人成功开灵，且突破低阶灵童就可以触发弟子令上的法术，会有极霜地海的人前来将他们带回。
    文书记载，晏冰川在内的那一批实验弟子全军覆没，之后再没别的和晏冰川相关的记录。
    而这样的实验极霜地海做了十回，过程中不是没有孩子成功自修开灵，突破低阶灵童，然而都止步在正式灵师前以疯亡告终，成为后来灵州人人皆知的常识垫脚石之一：心智未熟之前不可修炼。
    由于晏冰川记录在案的信息实在太少，和现在整整隔了两百多年的时光，他本人又心智不全，语言障碍等等问题。若以正常手段去了解开导他太过费时费力，宓八月就对他走了夜游神【解心锁】的捷径。
    心灵锁开，一生尽显。
    哪怕连晏冰川本人都无法记忆起，或者明白的真实心意，都在夜游神的注视下无处遁形。
    活了两百多年的晏冰川，一生经相当简单孤寂。
    十一岁前中庸的资质淹没在人群中不起眼，唯一能被记录族史一笔的就是被送进暗河迷宫，成为提前修炼实验者之一的事件。
    把他们送进暗河迷宫的灵师并没有告诉他们试验真相，反而九假一真的说这是极霜地海给他们的机会，他们当中一旦有人成功就可以一飞冲天。
    晏冰川和所有孩子一样都有积极向上的野心，不过他的胆子没有和野心匹配上。
    他的性格往好听里说可以称之为稳健谨慎，往难听里说则可以称之为胆小懦弱。
    一入暗河迷宫，晏冰川就听话上交了一半食物给一位晏姓同族的孩子，以对方为主的听从安排。
    他们结团找了个地方修炼。
    一开始还算顺利，毕竟都是出身灵州的孩子，早已习惯灵州的灵气环境。
    他们接二连三在吐纳运转灵气中成功开灵，不过是有的用时快些，有的有时慢些。
    这种顺利给了这群孩子信心，他们尽情修炼，满脑子都是灵师所说的谎言——送他们来的这里乃极霜地海的修炼福地，他们能在这里迅速修炼至灵童，到时候都可以和势力里其他天骄一样享受最好的资源。
    随着时间过去，晏冰川成了仅剩的废物。
    他久久没有开灵，被队伍里所有其他孩子鄙夷。
    从他们眼里的竞争者变成不需要放在眼里的奴仆。